出戰的寧軍還未全部逃回營寨,寧軍大營的營門便先一步關閉了,大批的寧軍被困於營門外,人們捶打大門,發出撕心裂肺的叫喊聲和呼救聲。
下令關閉營門的不是別人,正是匆匆趕回來的魏徵。他在塔樓上看得清楚,如果把己方的士卒全部放進大營裡,那時想關營門都關不上了,風軍勢必會趁機衝殺近來,一旦營門失守,己方的大營也就危在旦夕了。
即便心中再怎麼不忍,他也只能下令,提前關閉營門,將敵軍徹底隔絕在營外。隨後,魏徵當機立斷,又傳下將令,弓箭手全體上寨牆,對外放箭陣,不管是敵人還是自己人,射殺三十丈內的所有人。
這一道命令,對營外的風、寧兩軍來說都是一場噩夢,上千人的寧國敗軍以及六千名的平原軍敢死隊,首當其衝的受到寧軍箭陣的攻擊。
寧國敗軍距離營寨太近,受到的箭射也最爲猛烈,即便有盾牌,也擋不住這麼密集的箭陣,只是一輪箭雨落下,數百名寧軍就變成了刺蝟,幾輪箭雨過後,千餘名敗軍已無活口。
平原軍的敢死隊也好不到哪去,既然是敢死隊,都是輕裝上陣,大多數人爲了輕便,即未帶盾牌,也爲着盔甲,在寧軍箭陣下,士卒們已不是一個個的倒下,而是成片成片的倒。
爲首的南業和展鵬也未能倖免,各捱了好幾箭,好在有靈鎧護體,沒傷到身體。二人首次嘗試到寧軍箭陣的厲害,心頭驚駭,草草下令,全軍撤退,放棄攻營。
六千平原軍,扔下上千具的屍體,慌慌張張的撤退回己方本陣。
南業和展鵬如同鬥敗的公雞,垂着頭向統帥蕭慕青覆命。
“上將軍,末將無能,未能率領兄弟們攻入敵營!”二人單膝跪地。
蕭慕青一笑,問道:“你二人可知敵營中的主帥是誰?”
展鵬答道:“不是魏徵嗎?”
“是啊!”蕭慕青凝視前方的寧軍營寨,說道:“如果那麼簡單的讓你們攻破大營,魏徵還算什麼名將?!”
南業和展鵬互相看了一眼,垂首未語。頓了片刻,南業猛然想起受傷的魏軒,忙問道:“上將軍,魏將軍傷的如何?可有性命之憂?”
蕭慕青頗爲欣賞南業的爲人,感覺此人有情有義。他搖頭一笑,說道:“只是小傷,休息幾日就無礙了。”
“哦!那就好,那就好!”南業聽完,長噓口氣。
蕭慕青收斂笑容,面色一正,沉聲說道:“南業聽令!”
“末將在!”南業身子一震,急忙插手施禮。
“本帥給你五千精兵,繞到敵軍北營,午時進攻,不得有誤!”
“末將遵命!”
“展鵬聽令!”
“末將在!”
“本帥同樣給你五千精兵,繞到敵軍西營,午時進攻,不得有誤!”
“得令!”
蕭慕青連續發令,分別把南業和展鵬派走,然後他騎上戰馬,在己方的軍陣前來回走動。
他環視眼前人山人海的平原軍將士,大聲喊道:“我平原軍成立的最早,跟隨大王的時間最長,立下的戰功最多。偷天 男子漢大丈夫,頂天立地,要麼不做,要做就要做到最好,既然投軍,就要爭奪最大的戰功,爭取最大的榮耀。這次與寧賊交戰,我軍是第一個成功過河的,是第一個打到敵軍大營的,要破敵營,我軍也得做第一,立最大的功勞!”說話之間,他回手抽出佩劍,另隻手抓住劍刃,緩緩划動,接着,他高舉着拳頭,鮮血順着手指縫隙滴淌出來,他連眉頭都未皺一下,大聲喝道:“此戰,不成功,則成仁,只能進,不能退,哪怕是戰剩一兵一卒!一戰成功,我與諸位兄弟們在敵營把酒言歡,若不成功,我與兄弟們九泉相見!”
說完話,他手中佩劍一揮,指向寧軍大營,吼道:“天佑我軍,壯我雄風!殺——”
“殺——”
將有必死之心,士豈有貪生之念?蕭慕青滴血立誓,與全軍將士生死與共,人們氣血沸騰,齊聲吶喊,未等開戰,眼珠子已先紅了。近十萬人的大軍列在整齊的方陣,在沒有攻城器械的輔佐下,開始向寧軍大營近。
“風!風!風——”
平原軍在前進中,喊聲不斷,武器的擊盾聲已經壓過了戰鼓聲,那一聲聲轟轟的巨響,震退己方畏懼的心理,也震的敵人心驚膽寒。
寧軍大營內。魏徵站在塔樓上,看着營外壓過來的風軍,他的眉頭越皺越深,風軍陣營裡,隨處可見的平原軍軍旗也讓魏徵覺得異常的刺眼,甚至後脊樑開始一陣陣的冒涼氣。
正所謂人的名,樹的影。平原軍做爲風國最強軍團,早已被寧軍所熟知,寧軍最不願意碰到的對仗不要命的平原軍。
在戰場上,畏敵只能增加己方戰敗的機率。魏徵深知這一點。他長長吸了口氣,振作精神,傳令道:“全軍準備,敵軍近三十丈,放箭!”
傳令官答應一聲,立刻把魏徵的將領傳達下去。
在敵人的射程之外,平原軍的推進不急不緩,主要是以聲勢來壓迫對手,給敵人造成心理壓力。
蕭慕青並不是個善於奇謀的統帥,也不認同在戰場上偷機取巧的做法,他的作風是穩健,他的準則是先保證自己不犯錯的前提下,再以剛猛強硬的打法迫對手犯錯,從而使自己抓住機會,一擊斃敵。
正是因爲他的這種風格,也養成了平原軍善打硬戰。
隨着平原軍越越近,戰場上的氣氛也越發緊張起來,大戰前夕的凝重壓在每一個人的心頭,平原軍在蕭慕青的帶動下已屏棄恐懼,但寧軍將士們卻是繃緊神經,許多士卒握着武器的手都是在哆嗦着。
“放箭——”
“放箭——”
看風軍已進三十丈,寧軍大營裡放箭的叫喊聲連成一片。
嗡——一面由箭矢組成的黑雲在寧營騰空,一聲聲的尖嘯合在一起,變成沉悶的呼嘯,那密密麻麻數以萬計的箭雨在空中畫出一道道完美的弧線,落進風軍的陣營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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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叮噹噹——撲、撲、撲——箭支擊打盾牌聲、破甲入肉聲同時響起,平原軍士卒對漫天的箭雨好象看不見似的,頂着盾牌,瞪着眼睛繼續向前邁進。前面的兄弟被流矢射倒,後面的士卒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好象沒有感情的機械,意識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前進!彷彿能阻止他們前進的方法只有一種,終結他們的生命。
寧軍的箭陣一輪接着一輪,平原軍的士卒倒下一片又一片,但整體的陣營非但沒有減緩,反而還在加速,人們踩着同袍的屍體前進,心中沒有恐懼,而是塞滿了憤怒,充血的眼睛也越發猩紅。
不到十萬人的進攻方,攻擊近二十萬人的守軍,無論對哪支軍隊而言,這都如同是場自殺性的進攻,不過此時的戰場上,平原軍的士氣卻完全壓倒對手,平原軍的方陣就如同開動的鋼鐵堡壘,或許能打開缺口,但卻無法阻止它的推進。
頂着寧軍的箭雨,平原軍將士踩着同伴的屍體,推進到寧營的營前。
到了寨牆之下,雲梯搭起,平原軍將士嘴裡叼着鋼刀,開始蜂擁往上爬。
由於所帶的雲梯有限,大多數人都擠不到雲梯近前,平原軍士卒隨即搭起人梯,讓同伴踩着自己的身體向寧營內衝殺。
雙方的攻堅戰由此正式展開。
寨牆上,寧軍向下放箭,寨牆外,風軍向上放箭,雙方的箭矢在空中穿梭不斷,吞噬着雙方士卒的生命。
這時候,已沒有誰是絕對安全的,一條活蹦亂跳的生命,眨眼工夫就可以被流矢射中要害,變成冰冷的屍體。
這時候也沒有誰是幸運的,在血腥到滅絕人性的撕殺中,戰死或許也是種解脫。
魏徵久經沙場,經歷過的大戰小戰不計其數,可面對如此瘋狂的平原軍,他突然生出一股無力感,二十萬對十萬,即便是在平地上做正面交戰也應該穩勝卷,但是現在,在有營寨做掩護的情況下他仍感到一陣陣的心虛。
平原軍士卒似乎已變成了一頭頭野獸,用着一切可以用的方法向寨牆上攀爬,可是爬上去一批,就被殺下來一批,寨牆外的屍體鋪了滿地。這時候,平原軍把己方兄弟的屍體收集起來,用屍體來堆積成山,讓人們踩着堆積起來的屍體向上爬。
隨着戰鬥的持續,平原軍堆積的屍體已累積到與寧軍營寨的寨牆持平,下面的士卒已無須攀爬,只要踩着同伴的屍體就能一直跑上寨牆,仗打到這個時候,對於雙方而言都進入到最艱苦的階段,無論哪一邊先鬆懈,接踵而至的便是慘敗。
平原軍陷入完全瘋狂的狀態,不管陣亡的將士有多少,一波接着一波的強攻絲毫沒有減退的跡象,倒是佔有地利優勢又人數衆多的寧軍先打怕了,面對着殺紅眼的風軍,人們從心底深處生出懼意,寨牆上的寧軍在逐漸退卻,涌上來的平原軍越來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