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寅走的並不快,但卻無聲無息,兩隻眼睛閃爍着駭人的綠光,彷彿遊蕩在暗夜中的惡魔。..
並不算遠的距離,他足足走了半個時辰,當他走到村邊第一戶人家的時候,身上的衣服都快被虛汗浸透。
他一手扶牆,一邊喘着粗氣,好不容易走到院門前,用力推了推,門內是鎖着的。
他只好倒退幾步,打算翻院牆跳進去。
土牆並不高,若是平時,他不用暗影漂移,只是一個縱身就可以輕鬆躍過去,但現在他靈氣枯竭又重傷未愈的身子已無法支持他這麼做了。
他從來沒有這麼笨拙的爬過一面矮牆,也從來沒有象破布包似的從牆頭上硬栽下來。
他結結實實地摔落進院內,渾身上下的骨頭都快散了架,同時發出一聲沉重的悶響。
院中的動靜驚動了住宅的主人,先是主房起了亮光,接着,房門一開,從裡面走出一名一手託油燈,一手持木棍的壯漢。
“誰?誰在那裡?”壯漢看到趴在牆跟底下慢慢蠕動的唐寅,壯着膽子喝問道。
“阿強,誰啊?是近來賊了嗎?”房中又傳出女人怯生生的聲音。
賊?真是侮辱人啊!趴伏在地的唐寅喘着粗氣,心中苦笑。他咽口吐沫,有氣無力地說道:“我不是賊?”
壯漢聽出唐寅說話時底氣不足,而且又見他趴在地上久久沒有起來,膽子頓時足了不少,他藉着油燈微弱的火光,小心翼翼地接近唐寅,沉聲問道:“你到底是誰?進我家來做什麼?要偷東西?”
唐寅沒有回話,只是大口大口吸着氣。
壯漢終於走到唐寅近前,先是用手中的木滾捅了捅他,見他毫無反應,又忍不住在他小腹上踢了一腳,怒聲道:“裝什麼死,怎麼不說話?”
隨着他這一腳,唐寅趴在地上的身子變成仰面平躺,雙眼緊閉,喉嚨裡發出痛苦的呻吟聲。
看他連還手的能力都沒有,壯漢徹底放下心來,嘟囔道:“倒要是哪個沒長眼的狗賊敢進我家偷東西!”說着話,他頓下身子,將手中的油燈向唐寅的臉照去。
等他看清楚唐寅的五官,身子嚇的一機靈,人也驚叫出聲,本能的向後一仰,坐到了地上。這是一張他有生以來見過的最可怕最醜陋的臉,一半是人臉,一半卻是血肉模糊,傷口結疤的增生組織黑黢黢的一大團。
就在這時,恐怖臉孔上的眼睛突然睜開,兩道綠幽幽的精光射出。這可太嚇人了,鬼一樣的面孔,鬼一樣的綠眼,這哪裡還是人,活脫脫的就是厲鬼嘛!
“媽呀——”
壯漢的膽子彷彿被瞬間吞掉了似的,嚎叫一聲,坐在地上的身子連滾帶爬的就要往回跑。
可是,已緩過氣來的唐寅哪裡還會讓他離開,猛然出手,抓住他的腳踝,用力向回一拉,壯漢魁梧的身軀竟被他硬生生的扯到身下。
壯漢身子哆嗦成一團,滿臉恐懼的看着唐寅,嘴巴大張,卻已嚇的發不出一點聲音。
他看到對方笑了,半個嘴脣都已豁開的嘴巴慢慢咧動,露出森白的牙齒,他甚至還能感覺到牙齒上還連着口水。
接着,一隻大手向他的面門覆蓋過來,這根本不是人的手,因爲沒有人手上會燃燒火焰,而是還是詭異、駭人、不可思議的黑色火焰。
這是壯漢看到的最後一幕。
呼!
黑暗之火由壯漢的面門一直燒遍他的周身,沒有叫聲,沒有掙扎,壯漢的身軀瞬間化爲煙霧,而他身上的衣物卻是完好無損,未受到一絲一毫的燒傷。
唐寅象是久汗逢甘雨的枯草,仰起頭來,如飢似渴地吸食着飄蕩在空中的白霧,隨着白霧由他的口鼻進入到他的體內,唐寅終於感覺到生命的迴歸。
他貪婪的不漏掉一絲靈霧,直到吸無可吸,這才舒適地長鬆口氣。一個普通人化成的靈氣,對於現在唐寅來說無疑是杯水車薪,遠遠達不到讓他滿足的程度,反而還勾起他體內更加強烈的。
他吞了口吐沫,兩眼射出的綠光更盛,按在地上的雙手緩緩回縮,十指嵌入到泥土中。
“阿強?怎麼了?”
房內又傳出女人關切的問聲。
唐寅眼睛更亮,騰的一下,身子從地上彈起,然後一步步向正房走去。
“啊——”
等他進入正房之後,裡面只傳出一聲短暫的女人驚叫,可是很快叫聲就戛然而止,房內陷入一片沉寂。
又過了片刻,唐寅從正房走出,沒有剛來時的蹣跚,腳步平穩了許多,就連他臉上駭人的傷疤都彷彿恢復了一些,不象剛纔那麼猙獰。
唐寅站在門口,扭了扭自己的脖子,綠眼一轉,又看向廂房。
他嘴角上挑,露出嗜血的邪笑,大步流星走到廂房門前,一腳把房門踢開。
“誰?”
廂房裡傳出老人的驚叫,可和正房一樣,叫聲剛起,隨之停止,接下來就是死一般的靜默。
現在的唐寅,已完全紅了眼,雖然他眼中冒的是綠光。他的理智也所剩無幾,只能按照身體最基本最原始的需求尋找滿足。在他眼中,村裡的居民根本不是人,是獵物、是食物、是滿足他所需供他維持生命的源泉。
第一家村民僅僅是他吞噬的開始,而遠遠不是結束,接下來是第二家、第三家、第……
不管對方是男是女,是老是幼,是美是醜,唐寅都會毫不留情的撲上去,用他的黑暗之火將其化爲靈霧,吸食乾淨,即便是被他的綠眼和暴戾嚇的不敢亂叫的看門狗他都不放過。
唐寅所過之處,是真真正正的雞犬不留,人畜俱滅。
他最後找上的是村長一家,這也是唯一被他視爲麻煩的地方。
村長家大業大,全家老少有十多口人,而且還有長工短工、傭人丫鬟二十多人,這麼多人,唐寅無法確保自己能無聲無息的‘吃’完,所以他才把村長留到最後。
吞噬到這,唐寅業已恢復一定的元氣,身上的傷勢即使沒有完全痊癒,也恢復了七七八八,另外他臉上的傷口已完全癒合,英俊的面孔上連道細微的疤痕都未留下,好象從未受過傷似的。
這就是暗系修靈者的奇妙之處。
事實上也正如他料,吞噬村長一家老小時鬧的雞飛狗條,聲響劇大。可惜的是,全村老小都已被唐寅先‘吃’進肚子裡了,不管村長家鬧的都多激烈,已無一人前來幫忙。
直到死,村長都是糊里糊塗的,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自己又是怎麼得罪的這個年歲不大、相貌俊秀的青年。
通過吸食村民,唐寅也從他們的記憶中找到一些關於韓氏娘倆的事。
韓凝和韓戰並非依白村的人,而是從外地嫁過來的,韓凝嫁到依白村的時候就有韓戰這個孩子了,娶她的村民名叫李義,是個病夫,一直臥病在牀,當然,身體好的人也絕不會娶一個帶着孩子的寡婦。
不過韓凝很倒黴,嫁到依白村的當天,不知她夫君是興奮過度還是看到她貌美如花太過激動,一口氣沒上來就一名嗚呼,喜事變成了喪事,而後,李義的父母承受不起喪子之痛,先後病故,全家就只剩下韓凝和韓戰這對孤兒寡母,這也是娘倆掃把星之名的由來。
而娘倆更倒黴的是,接下來趕上風寧戰爭全面爆發,先是二十萬風軍埋骨河東,而後四十萬寧軍覆沒於風地,再後來百萬寧軍在河東慘敗,戰爭的你死我亡,使依白村也喪事不斷,不時傳回本村壯丁在前線陣亡的噩耗。
韓氏娘倆沒來的時候,村子裡平平靜靜,一派安詳,而他倆一嫁過來,先是夫君全家病故,而後村中投軍的子弟不斷戰死,人們心中哀傷的同時,也把憤怒發泄到無依無靠的韓凝和韓戰身上。
村民迫娘倆搬出村子,住在最偏僻的角落,即便這樣,人們還是看着娘倆不順眼,一直都想把他倆徹底驅逐出村子。
韓凝和韓戰被說成是掃把星,這當然是種迷信,不過她夫君全家的死,和她脫不開干係,而依白村的村民在一夜之間消失不見,全部被吞進唐寅的肚子裡,也和他娘倆有直接關聯。
無法說清楚依白村的慘劇是不是被他娘倆克的,可能,這就是命吧。
唐寅‘吃’完村長這最後一家,然後又在村中巡視了一遍,確實有沒有留下活口的同時,把各家的錢財收攏了一番,合計搜到幾百兩的銀子還有滿滿一包裹的銅錢,最後,他悄然無聲的返回韓氏娘倆的家中。
清晨,韓凝和韓戰還在睡夢中,隱隱約約嗅到一股肉香味。
很奇怪,怎麼會突然有肉香?韓凝首先從睡夢中醒過來,她瞧瞧身邊的兒子,還是熟睡之中吧嗒嘴,她又提鼻子仔細嗅了嗅,確認是肉香沒錯,這才悄悄下了炕塌,批上一件外衣,從房中走出來。
剛出來,就看到一名容光煥發、相貌俊秀的青年在廚房的鍋臺前添柴火,而肉香就是從鍋中傳出的。
看到她,青年沒有絲毫的意外,俊美的臉上露出迷人又燦爛的笑容,輕聲說道:“夫人你醒了,再等會,雞肉就快燉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