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勝風軍三將,張童在首日的城防戰中可謂是大出風頭,也看出高書平雖對自己笑臉相迎,但神情卻有些不太自然。
他心中暗暗作笑,高書平爲人自負,又性情衝動,今日見自己出了這麼大的風頭,估計明日風軍再來挑戰,他必會出城一戰,不過,張童的心裡也有隱憂,今日與自己對戰的三名風將實力都不錯,但也僅僅是不錯而已,只靠這些人,是戰不敗高書平的,至於風營裡是不是還有更厲害的武將,他就不得而知了。
第一天的良州之戰由風軍的草草收兵而告一段落,風軍並非發動實質性的進攻,只是派出武將出來挑戰。寧軍不僅在北城這邊有派出武將迎戰,另外三面也都有人出戰,雙方各有勝負,也各有死傷。
看上去,風軍的攻城戰似乎打的並不着急,一派的從容,而實際上,現在風營的中軍帳裡氣氛已凝固到了極點。
剛剛得到的消息,川國君主肖軒、貞國君主李弘已在上京聯手發佈討逆檄文,言詞犀利地怒指唐寅軟禁天子,假借天子名義,胡作非爲,無法無天,並邀天下諸侯共同出兵討伐。
就目前所瞭解到的情報,安國和桓國都已做出迴應,兩國願各自出兵二十萬,神池依舊置身於事外,莫國和玉國還未做出明確的表態。即便如此,單單是川、貞、安、桓四國的聯軍就不容小覷了,風國現在的局勢急轉直下,已變的岌岌可危。
此時,進入寧國的風軍必須得速戰速決,好趕回國內做自救,良州之戰也不能再拖沓下去,唐寅估計,就眼前的形勢來看,如果三日後己方還打不進良州,大軍就只能回撤了。
在三天內,以與守軍差不多的兵力攻陷一座城防堅固、武裝到牙齒的一國之都,唐寅所揹負的壓力也就可想而知了。
不過好在他的抗壓能力很強,即便是在如此緊張的情況下,他依舊是面掛微笑,看不出一絲一毫的急迫。唐寅不亂,全軍就不亂,唐寅表現的越從容、越輕鬆,也讓身邊的將士們越能感受到安心感。
當晚,唐寅挑燈升帳,與麾下的衆將們商議明日之戰。
他開門見山地說道:“南業,明日,由你出戰!”
南業精神一震,隨即又確定地問道:“大王,末將是力戰還是要詐敗?”
唐寅一笑,說道:“力戰!若我沒有估計錯的話,明日第一個出來迎戰的會是張童,你必須得贏他,只有這樣,才能把高書平出城來。等你與高書平交手時,若有十足把握可以斬殺他,則立刻殺之,若是沒有,就儘量向後退,我會喬裝扮成普通的小兵,混在隨你出戰的將士當中。”
聽聞這話,衆將們同是一驚,紛紛叫道:“萬萬不可!大王還有傷在身,怎能出戰?”
唐寅環視衆人,擺手笑了笑,說道:“此次我是以偷襲爲主,又不是去與高書平做真刀真槍的硬拼,你們不必太擔心。”
話是這樣說沒錯,但上了戰場,哪有不危險的,何況對手還是實力強勁的高書平。
程錦跨前一步,拱手說道:“大王,這次就由我們暗箭去做吧!只要南業將軍能把高書平引到近前,暗箭絕讓他有來無回。”
由暗箭動手,確實比自己動手要把握得多。唐寅很清楚自己現在的狀況,不僅僅是有傷在身,而且體內的靈氣還遠沒有恢復。
他略微沉吟片刻,點頭表示同意了,不過他還是不放心地叮囑道:“派出的暗箭兄弟不能太多,不然讓對方察覺出端倪,我們所做的努力就都白費了。”
程錦拱手說道:“大王放心,屬下明白。”
“恩!”唐寅對暗箭還是很有信心的,他點點頭,沒再多說什麼,隨即,又把另外三營出戰武將的名單和衆人商議了一番,然後才讓衆人回去休息。
等人們相繼離開之後,唐寅原本坐得筆直的身軀向後一仰,仰天幽幽長嘆一聲。現在,他也只能在心裡默默祈禱,明日能一擊成功,斬殺掉高書平。
“想不到你也會有累的時候。”留在營帳裡沒有馬上離開的夏語芙冷眼看着他。
唐寅怔了怔,重新直起身,見夏語芙還在,他疑惑地問道:“你怎麼沒走?”見夏語芙嘴角撇動,他立刻揮揮斷她還沒來得及說出口的話。唐寅今天確實太累了,累到他已不想再和夏語芙鬥嘴。
他站起身形,打個呵欠,說道:“你不去休息,我可要回寢帳睡覺了。”
難得見到唐寅有神情如此低落的時候,夏語芙忍不住問道:“川、貞兩國真要出兵伐風?”她身處風營,多少也聽到了一些風聲。
唐寅聳聳肩,說道:“不僅是川貞二國,還有安國和桓國。”
夏語芙倒吸口涼氣,川、貞、安、桓這四國,隨便提出一國,國力都不比風國弱,四國聯手伐風,這要風國如何應對?
她問道:“那你……是戰還是降?”
“降?”唐寅笑了,搖頭說道:“在我的觀念裡,從來就沒有‘降’這個字。”
“若是不降,又要如何應對?”在夏語芙眼中,四大強國聯手伐風,風國根本沒有取勝的可能。
唐寅淡然說道:“攻陷良州之後,我便班師回國,與來敵決一死戰!”
夏語芙下意識地脫口道:“你是君主。”
唐寅不解她的意思,反問道:“那又怎樣?”
“君主不是應該坐鎮都城,指揮大局嗎?”這是夏語芙的真心話,她從來沒聽說過有哪個國君象唐寅這麼好戰的,不僅是他領導的風國好戰,而是他本身就願意參加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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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難當頭,君主卻留在都城,說是坐鎮大局,實際上就是貪生怕死。”唐寅目露精光地說道:“將有必死之心,士無貪生之念。身爲一國之君,若是不能與麾下的將士們同甘苦共患難、同生死共進退,如何還能指望將士們有必死之決心?只靠爲君爲國爲民那些空洞的口號嗎,在強敵面前在生死關頭,任何的口號都是放屁,只有我在戰場上,只有將士們能看到我的身影,他們纔會勇往直前,浴血奮戰!”
頓了下,他又喃喃說道:“身爲國君,我在戰場上所能起到的作用也只有這麼多了。”
夏語芙愣愣地看着唐寅,久久無語。她第一次發覺,原來唐寅身上也是有優點的,她甚至開始反思,如果當初在風國剛剛入侵河東的時候,寧王就御駕親征,那風寧兩國的局勢還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嗎?
可惜世界上沒有如果,夏語芙也不願去想太多,此時她多少有些明白了,爲何那麼多的風國才俊都願意跟隨唐寅南征北戰,願意爲他去出生入死。
君主肯與麾下將士們同生共死,無論換成是誰都會倍受感動,包括她這個身處風營的寧人也是如此。
她默默從桌下抽出一卷圖紙,但展開一半又收了回去,說道:“我有仔細研究過玄望大人所研製的連弩……嚴格來說,那並不算連弩,只是簡易的弩機,我有稍做一些改動,圖紙在這裡,不過想來你也看不懂,還是不要看了,你只需知道,改良後的連弩射速會更快、勁道會更強就行。”
呦!她這個舉動讓唐寅頗感意外,想不到她這麼快就肯把自己的機關術用在風軍身上了,雖然只是對弩機簡單的改良,但這已經是前進很大一步了。
他滿臉的興奮,大步流星走到夏語芙近前,彎腰把圖紙拿起來,一邊展開細看,一邊嘟囔道:“怎麼不早說?!”
夏語芙盯着聚精會神的唐寅,問道:“你能看得懂嗎?”
唐寅對鬼畫符一般的圖紙完全是有看沒有懂,他也不掩飾,苦笑着搖頭道:“對機關術,我可是個外門漢……”
他話音剛落,夏語芙便把他手裡的圖紙抽了回去,說道:“有些細節我還得去找玄望大人商議。”
“可以!不過,我希望最終能以你的意見爲主。”唐寅正色道。玄望的忠誠沒有問題,但就機關術的學識而言,他還是更信任夏語芙。
夏語芙噗嗤一聲笑了,說道:“玄望大人可是軍械司的總管,而我,只不過是你們風軍的人質而已。”
唐寅挑起眉毛,說道:“我可從來沒有把你當成人質看待。看來,你是在埋怨我一直以來都沒有給你官職嘍?等回國之後,我調你做丞相長史,專司負責軍械司!”
夏語芙哪裡有向唐寅要官的意思,剛纔也只是隨口一說罷了。她連連搖手道:“不行、不行……”
“怎麼?你嫌丞相長史官小?”唐寅笑眯眯地問道。
“沒有……”夏語芙搖頭。
她話還未說完,唐寅迫不及待地拍下她的肩膀,說道:“那就這麼定了吧!”說完話,他不等夏語芙回神,快步走出中軍帳,回他的寢帳睡覺去了。
“你……”看着唐寅的身影消失在帳外,夏語芙無奈地嘆了口氣,早知道會這樣,她就不心血來潮去改動風軍的弩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