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煙起,自然萬民驚惶,啄突狼奔之下死傷難免,十八年才能讓一個嗷嗷幼子長成人,祝融之下萬事皆休,陛下要取回前朝將士的遺骸沒有錯,我朝繼承了前隋基業,自然要爲那些戰死的將士討回公道。
朝中諸公沒有錯,京觀是紮在我們心頭的一根毒刺,不拔不行,商量着要回來難以彰顯我朝赫赫武功,一切都是從家國基業考慮,也說不上錯。
雲侯希望完成使命,讓自己麾下的兒郎少些傷亡,行此毒計也是無奈之舉,老夫看了地形圖,遼東之戰的確兇險,稍有不慎,就是全軍覆沒的下場,所以老夫沒有理由指責,也沒有能力指責。
去除這些看似合理理由,到底有沒有人哀憐過大火中死亡的那些人?老夫治經三十年,縱觀史書,細數之下,沒有半點兵災的年份竟然不足五十年,我大唐自立國開始,沒有一年不是在作戰。
西周的歷史起於牧野之戰,終於烽火戲諸侯,自平王東遷以來,春秋五霸,戰國七雄紛紛登場,再到秦皇一統中原,呵呵,都只不過是你方唱罷我登場的儺戲而已,可曾有一日之安寧?白起坑三十萬,項羽坑十萬,黃巾被全天下幾乎殺盡,陛下洛陽城下一戰滅十萬,再加上雲侯將十萬生靈付與祝融。
老夫百思不得其解,這天下很大啊,土地足夠我們大家都活的好好的,爲何要起刀兵?關中人多了,我們去河南就好,河南人多了我們去河北,長江以北都滿了我們就去更遠的地方,南面現在還是一片荒澤。去那裡也不錯。
祖先都能與虎豹作戰開創出這麼一片土地,我們難道就不能?心安理得的享受先人的餘萌,好吃懶做的等死?我們不打算給子孫留下點東西?
老夫雖然在瓜州爲官,但是卻在大澤走訪了十年之久……“
當老傢伙從懷裡掏出一張畫在布帛上的巨大地圖的時候,李二的眼睛裡閃耀着激動地光芒,房玄齡,蕭禹,杜如晦,魏徵四人走過去。都對着關庭瓏深深地鞠了一躬,而後才接過老關手裡的布帛,一人扯着一角在大殿上展開。
只見上面密密麻麻的標註着無數的山林,陸地,河流。村莊,城鎮,甚至連有些溪流都有標註,雲燁看了一眼,老傢伙把整個洞庭湖,鄱陽湖全部標識了出來,看樣子他說在那些地方勘察了十年有餘。不是胡說八道。
關庭瓏捋着鬍鬚得意的對雲燁說:“雲侯以爲這樣的好地方想要全部開發出來需要多長時間?依老夫看來,有百年光陰,就能開發出三成。”
看不慣老傢伙的顯擺模樣,一百年纔開發出三成。這樣哪裡會有誘惑力,如果錢財充足,人力充足,五十年開發出一半沒有太大的難題。只要建立了樣板地區,長安的勳貴們就會蜂擁而至。甚至只需要十年時間,就能在洞庭湖邊上建立兩三座繁華的城市。
“一百年太久,我們只爭朝夕。”當雲燁信心滿滿的話語出口,就感覺有些不妥,房玄齡,杜如晦,蕭禹,魏徵四個人都奇怪的看着他,雲燁好像也覺得那裡不對勁。
關庭瓏很不客氣的把自己放在地上的官帽又撿起來戴上,衝着雲燁拱拱手說:“真是少年英傑啊,縱觀我朝上下,上馬可統軍,下馬可安民的少年英傑,雲侯當屬第一,老朽佩服,佩服,雲侯你認爲在老夫臨死之前,能不能在這幾個地方建起幾座城池?老夫發現啊,這裡地勢平坦,又是毗鄰長江,是難得的風水寶地……”
雲燁的耳朵裡嗡嗡的響個不停,老傢伙的聲音好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過來的,看着李二似笑非笑的表情,雲燁分明看到了眼前又出現一個碩大無朋看不見底的大坑。
那個看似木訥,老實的老頭子纔是一個真正的厚黑之徒,什麼殺了高麗人十萬人,什麼弄死了南詔的土人,什麼狗屁的山神打鼓,這個老王八蛋根本就不在乎,高麗人死光了他都不會眨一下眼睛,這個老傢伙唯一的目的就是把雲燁這個大財主弄進自己開發南方的大坑裡去,
他踏遍了兩湖平原,深深地知道,搞開發沒錢是萬萬不能的,他自己沒錢,沒人,沒勢力,就是想做也是空想,於是他就在朝堂上找最好的肥豬,沒人會考慮王子,也不會找那些老牌的家族,萬一地方開發好了,他們也造反了,那就失去開發的本意了。
符合,有錢,有權,有人,有關係,還不能根深蒂固這幾條的人幾乎沒有,當他翻看雲燁的《算學初階》的時候,忽然發現,這個人很合適,簡直太合適了,很有錢,而且會掙錢,和皇家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最重要的是這小子和太子是摯友,這就完全保證了開發兩湖平原政策的延續性,而且年輕,非常的年輕,多好的肥豬啊。
找老友蕭禹把自己弄進朝堂,這些天沒見過雲燁上朝,現在好不容易見到了,豈有放過之理?年輕人都浮躁,只要激一激就會自己跳出來。
當他出言相激雲燁的時候,發現這小子居然沒出來,脫官帽的時候,確實心如死灰,沒有云燁參與,兩湖開發就是水中月,鏡中花,換了其他人,後果難料,說不定會讓這個國家陷入動盪,與其這樣,還不如什麼都不說,等待新的時機。
快走出殿門的時候,雲燁居然自己走出來了,可能看老頭子可憐,一五一十的給他解釋自己的所作所爲,這個時候,滿懷激動地關庭瓏知道自己已經成功了八成。
雲燁感覺自己腦袋上一定長出了一副驢耳朵,慢慢坐回自己的座位,問一臉迷茫的薛萬仞自己腦袋上是不是有一副驢耳朵、
薛萬仞一無所知的搖搖頭,雲燁一頭撞在柱子上,銅柱子居然響了起來,大殿之上已經明白過來的大佬頓時大笑起來,就數李二笑的開心。
有一個沒有笑,依然迷茫的大聲哭泣,這比大笑更像是在嘲諷雲燁,頂着紅紅的腦門子,雲燁怒不可遏的走過去,重重的一腳就踢在高麗正使的屁股上。
蓋蘇文才要起身,肩膀上就好像壓着兩座山動彈不得,兩個面帶笑容的宦官的手牢牢地按在他的肩膀上,看到他們冰霜一樣的眼神,蓋蘇文長嘆一聲,不動彈了,這就是大唐,當自己的國家費盡心力的想着如何抵禦可能的入侵,把全部財力,物力,用在城池的修建上,兵甲的打造上,而自己的對手卻在努力的開闢新的賦稅之地,他看不到高麗能追趕上大唐的一點希望。
高建武啊,這個昏暈無能的人,你看看你都幹了些什麼,嫉賢妒能到這種地步,再看看雲燁,他不願意立功,都會被其他大臣像是在騙小孩子一樣誘騙着去幹不願意乾的事情,而自己想要修建一條堅固的城牆都會被所有人掣肘,有志難施,我的智慧本事比雲燁差麼?憑什麼我淵蓋蘇文要被一個蠢貨左右?憑什麼,高建武,某可以取而代之。
被踢了一腳的高麗正使一下子就停住了哭泣,憤怒的指着滿臉怒火的雲燁想要大罵,卻看見他又擡起了腳,連忙縮了回來,這一動作惹得朝堂上又掀起一股歡笑的浪潮。
“雲燁,不得對使節無理,滾回自己的座位上,剛纔無辜毆打使節,着罰俸一年,還不退下。“李二心情高興,使節的面子還是要給一下的,隨便罰雲燁點銅錢也就是了,他自己都不記得自己到底有沒有給雲燁發過俸祿,好像一直都在扣罰中,蝨子多了不咬,再罰一年也不是什麼大事,自己不在乎,估計雲燁也不會在乎。
朝堂上沒有說什麼時候開發兩湖平原,李二把關庭瓏還有房玄齡,杜如晦,長孫無忌,蕭禹等一干老臣子留了下來,其他人散朝回家。
雲家的氣壓很低,所有人都伸長了脖子往後院看,侯爺指着老天爺罵一個叫關庭瓏的老傢伙已經足足罵了半個時辰,剛纔又練了一會槍法,聽說把一個畫在紙上的大王八紮的稀爛,剛纔又要射箭,不小心拿了三石弓沒拉開,如今在追着劉進寶毆打,才被老奶奶給喝住,給了一堆舊瓷器讓侯爺砸着消氣。
當籃子裡的瓷器都砸碎之後,雲燁自己也累的趴在桌子上呼呼的喘氣,辛月小心的給丈夫倒了一杯水讓他潤潤嗓子,剛纔陪着丈夫不分青紅皁白的罵了那個叫關庭瓏的半天嗓子有點啞:“夫君,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那個老不死的害您了?“
李安瀾很有眼色的給雲燁活動肩膀,平日裡不喜歡動彈的人,如今發了半天瘋胳膊說不定都拉傷了,現在不活動開,晚上睡覺的時候可就遭罪了。
“今日爲夫一時不查,種了那個老傢伙的奸計,掉到一個好大的坑裡面,這個坑說不定要用十幾年甚至一輩子的時間來填。“(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