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沈千鶴很忙，非常忙。
好不容易在中午前有了一個休息時間，結果不舉大師又通知她立刻去上課。沈千鶴表示非常不爽，原因無他，正是因爲杜流洵小公子的生日。
兩個人相處也許多年了，原本記不住事情的腦袋，在杜流洵小公子的反覆敲打之下，也能夠隱約記住一些不太重要的細節。
第一年送的禮物，杜流洵說開心，米什卻吐槽說：“你是傻子瘋子沒長腦子嗎？正常人會想要在生日的這一天收到一根身經百戰的三葉草嗎？”
沈千鶴補充：“它不僅是一根三葉草，是一個打敗了整整十根三葉草的王者！”
那乖巧小模樣，又是乖巧又是讓人無比氣憤。
第二年送的禮物明顯高級了不少，杜流洵似乎也很開心，米什還是吐槽：“還好每次生日我都指明瞭要你送什麼，免得你送一些亂七八糟的，一準能氣死我。”
沈千鶴覺得很無辜，她明明有好好的思考到底送什麼呀，難不成杜流洵那張笑得燦爛的臉上露出的笑容是假的嗎？
米什說：“送禮物呢，講究的是心意和期盼。把你的祝福用禮物包裹起來，然後送給他，希望他在來年的時候能夠回覆你的期待。”
沈千鶴若有所思。
第三年，她把撿到的硬幣送給杜流洵，杜流洵依舊很開心。沈千鶴想啊，這樣子就能夠把幸運分給他一點點。米什說：“傻啊傻，還是這麼傻。不過傻得挺可愛的就是了。”
第四年，她跟全小區最兇悍的貓咪打架，從它嘴裡搶下了偷來的一條錦鯉。這樣清晰可見的勇氣贈送給他，他應該就不在怕別人說的那些流言蜚語了吧。果然杜流洵眼角抽了抽，猶豫而感動地收下了那條鮮血直流奄奄一息的錦鯉。
杜流洵說：“鶴鶴，我覺得它還能拯救一下。”
沈千鶴：“？？？”
杜流洵漂亮得像桃花的眼睛中露出了一絲憐惜，把左右擺動的錦鯉湊到沈千鶴眼前，問：“鶴鶴，我覺得它救一下還能活下去。”
沈千鶴抓了抓頭髮，很想跟他說：“傻子，重點根本不在這條魚死不死的問題上啊，勇氣啊！滿屋子都充滿了的勇氣，你到底看到了嗎？！”
結果就是沈千鶴帶着已經快要斷氣的錦鯉滿世界找醫生，在滿世界找醫生的過程中，沈千鶴同這條通體紅色的小錦鯉建立起了一種惺惺相惜的革命友誼，結果魚翻了個白眼，嗝屁了。
沈千鶴這下子傷心了，她的勇氣就這麼消散了、掛了、死了、早登極樂了！
沈千鶴表示相當暴躁，那貓墊子下面藏着的尖利爪子一下子就冒了出來，非要給杜流洵身上撓一下，兩個人打得昏天黑地，杜流洵身上還掛了彩。
杜流洵騙沈千鶴說：“其實，它還沒有死，只是睡着了，等我回去給它渡一口仙氣，明天你過來就能看到它又活蹦亂跳了。”
沈千鶴就這麼傻乎乎的信了。
她在甜蜜的夢中，夢到了那條紅色的錦鯉，在銀色的水波中穿梭，紅色脊背如利刃一般劃破水面，它的背後泛起一圈又一圈漣漪，它駛向遠處冰冷的月亮，化成了月亮上一朵漂亮的紅玫瑰。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杜流洵在花鳥市場找了一天，才找到了差不多的錦鯉。
第二天，杜流洵把那條錦鯉裝在水族箱裡面給她看。錦鯉已經恢復了原有的生命力，漂亮的脊背跟沈千鶴在夢裡見到的一樣。
沈千鶴好奇道：“你的一口仙氣真的這麼厲害？”
杜流洵只好繼續騙下去，說：“只要是你想要的，誰都奪不走，閻王也不行。”
沈千鶴眼仁一下子通透無比，亮得如同水波粼粼，她抓着杜流洵的肩膀，問：“那麼，你能不能給我也渡一口？就一口！”
杜流洵心裡面百轉千回，紅了臉，迷了眼。貪戀說不出拒絕，理智又要拒絕。思來想去，快要崩潰之際，還是拒絕了，並編出了一個相當完美的藉口：“鶴鶴，你現在還太年輕，承受不住這樣的仙氣，等你長大了，我再渡一口氣給你，好不好？”
沈千鶴想了想，說：“行吧。”她也算是看了不少電視劇的人，電視劇裡時常都講，有些人爲了能夠走捷徑選擇鋌而走險，結果因爲身體承受不住過多的法力，結果爆體而亡。
而到了今年，沈千鶴早就不知道送什麼好了。
不舉大師看出她心思不在打拳上，讓她別在這裡浪費場地，單獨拉了她，兩人裹得嚴嚴實實，在盛開的梅花樹上看雪花。
不舉大師問她：“在想什麼呢？”
沈千鶴照說無誤：“在想送什麼禮物給朋友。”
不舉眉目間含着笑，像他寶貝的山茶花：“什麼樣的朋友？”
沈千鶴說：“從小玩到大，想要保護他的那種朋友。”
不舉大師帶着深意的敲了一下她的額角：“杜家那小子。”
沈千鶴點了點頭，抱怨道：“雖然這傢伙總是笑着的，可我感覺我每年送的東西他都不那麼喜歡，那麼他到底喜歡什麼呢？”
男人心，海底針，還沒有長成個大娃娃，就已經讓人猜不透。
不舉大師指引道：“你是他最好的朋友嗎？”
沈千鶴說：“是啊，他從小就很孤僻，別的小朋友都不喜歡跟他玩，就只有罩着他。”
不舉大師揉了揉她的頭髮，不小心給她弄亂了，只好重新給她綁辮子。
“既然你是他最好的朋友，那麼只要你用心，就一定能夠發現他最深愛的東西。這就是人與人之間妙不可言的心有靈犀呀。”
散亂頭髮，分成三股，再將三股髮絲纏繞交合在一起，如同人與人之間的相遇相識，都是不可說的緣分。
辮子編好的時候，沈千鶴還是傻乎乎的樣子，看着地面上的雪花。
忽然她睫毛顫了顫，站了起來，跑向了屋子裡面。雖然她還不明白，到底杜流洵想要什麼，渴望什麼，但是她心尖的怦然一動，爲她指明瞭方向。
53.
十一點了，可惡的沈千鶴依舊沒有送來該有的祝福。
杜流洵嘆氣的第五百二十次，沈千鶴披着一襲小天使的衣服，出現在陽臺上。
五二一。
杜流洵看着小天使寶寶，心跳得飛快，多一眼都不敢落在她身上，異樣而詭異的心思逐漸升起，杜流洵怕沈千鶴看出什麼，垂了眼眸，盯着月光下她墜落的影子。
纖細的影子有着未長開的少女的柔韌，也有着沈千鶴身上特有的少女英氣，小天使的翅膀讓人誤以爲真的是墜入凡間的寶物。
杜流洵儘可能平靜道：“鶴鶴，你今天好晚。”
沈千鶴做了個金雞展翅的手勢說：“杜流洵小公子，你好，我的名字叫俊美無雙小仙女，不是你口裡的沈千鶴。”
說着她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小表情生動又可愛，不知道是不是塗了什麼細散亮片，眼下被月光一照照射出妖豔的光芒。
“鶴鶴，你這是？”
沈千鶴揉了揉眼下，她估摸着是今天米什給她塗的東西沒有擦乾淨，但是此時正在扮演着小天使，怎麼可以在這種地方上暴露呢？
沈千鶴拒絕三連：“不是我，我不是。我的名字叫做蹦啦瞎卡，今天是平安夜，由聖誕老人讓我來派發你的生日禮物。”
杜流洵低頭偷笑：“那麼請問可愛的蹦啦瞎卡，我的生日禮物是什麼呢？”
沈千鶴翅膀掉毛，看起來像白色的雪花，沈千鶴掏啊掏，從胸口掏出一個亮晶晶的東西，舉了起來。
透亮如白紗的月華灑落在燦爛黃金鑄成的獎牌上，燦燦發光。
杜流洵驚住了，這是前不久沈千鶴贏得的那枚獎牌。
沈千鶴笑意盈盈，眉目間一掃往日王霸天下之態，而是帶着一種杜流洵從未見過的溫柔嬌羞，像是送過來的不僅僅是一枚金牌，更像是把自己送了過來。
小天使說：“那個全世界最可愛的人說，每年送你一枚金牌給你當禮物，問你願意不願意？十二歲是不是挺關鍵的呀？”
人的一生如果按照節點來算，12歲，18歲以及20歲都是至關重要的。
老一輩的人說，十二歲的時候，是真正成爲人的時刻。十二歲以前的孩子若是死亡，都不能葬入家墳，只能扔到河裡，讓溫柔的河神去安撫他們的魂魄。所以十二歲是成爲“人”的時刻。
十八歲是跨入成年人的時刻，象徵着十八歲的手可以握住自己最重要的東西；而二十歲是靈魂的成熟，可以去追逐、奔跑。
杜流洵低頭偷笑：“是啊，很重要的。”
沈千鶴想了想，覺得就一個獎牌的承諾實在是太少了一點，於是賊兮兮把漂亮精緻的小臉湊到杜流洵跟前，略微不安地問：“那再加三個願望，永久生效的好不好？”
她此刻模樣，着實可愛極了。
收斂了往日的老虎爪子，用肉肉的墊子給人瘙癢。又彷彿把最柔軟的肚皮翻出來讓人撫摸。杜流洵已經可以想象到，等院裡每年種下的“王妃”都開放的時候，將最燦爛的玫瑰送給最珍愛的心上人的那一天。
他寫過九九八十一，知道其中的變化，那正是大千世界，是風雲變幻，但是這些編纂變化都比不上杜流洵此刻心中的編程，他正在用無法形容的速度敲打下一段又一段的跳動，所有的程序在他心上編織一個代碼的影子，那個影子是沈千鶴。
他卑微又霸道，毫不猶豫地用掉第一個願望：“此刻，能給我一個擁抱嗎？”
沈千鶴小天使非常自然的擁抱他。懷裡的人格外的炙熱，像是抱着一個火球，過於靠近的身體，讓沈千鶴清晰地聽到對方過快的心臟聲，強健、有力，像是永不疲倦的永動機。
沈千鶴將頭埋在他胸前，深深吸了一口熟悉的味道，心裡美滋滋的，卻又有一種奇怪的異樣感，相當微妙。
杜流洵說：“謝謝，我的小天使。”
窗外開始下雪，細軟雪花落在棗樹尖上，像是棗花滿天。
沈千鶴又掏啊掏，掏出個烤蘋果。
香軟甜味充斥着小小的房間，沈千鶴把烤蘋果分成兩半，遞了一半給杜流洵，她坐在鋪了羊絨的地板上，小口小口舔着烤蘋果。
烤蘋果外面澆了糖漿，中間塞了飽滿的奶油，相當甜。
沈千鶴覺得自己任務差不多完成了，迅速恢復到正常形象，跟杜流洵說：“我來陪你到十二點，你放點動畫片來看吧。”
杜流洵把王謝的片子插到影碟裡面，正準備陪沈千鶴坐着，卻沒想到影片剛一放出來，就見到兩個肉條條的身影交~纏在一起，兩個人糾纏得像兩條毒蛇，彷彿要把彼此一口吞下。杜流洵尖叫一聲，趕緊關了電視機。
沈千鶴沒注意，就見杜流洵臉色大變，問道：“怎麼了？是恐怖片嗎？”
杜流洵牙根緊咬，臉色紅裡透着黑，相當可怕，解釋道：“奧數高級講師視頻，還看嗎？”
沈千鶴嚇得羽毛都掉了，連忙起身，說：“聖誕老人讓我回去了，再見，我們明年見吧。還有，明年別再看奧數了。”
杜流洵看着她笨拙又輕盈地□□回去，拿起了她留下的半顆烤蘋果，舔了一口，甜到了心坎上，不知不覺，含淚笑着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