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懷風得到了楊子的肯定答覆,心滿意得,隨後寒暄幾句,說了些無關痛癢的慰問語言,無非是叮囑楊子好好休養,楊子自然不會真的把他當親人看,兩人互相敷衍了幾句,李懷風告辭,帶着李家人出終南歸秦嶺,自行去了。
楊子一個人站在山崗之上,看終南山滿目蒼翠,風起雲涌,心中感嘆萬千,從一個對六門一無所知的青年,到完全介入六門爭霸之中,楊子知道,自己的人生再也回不去了。
這一路走來,短短數月,卻已經兇險無數,幾經生死,現在仍舊身中奇毒,還能活多久?還能活成什麼樣?楊子自己心裡都沒有點數,只知道已經被逼到了這個份上,就絕不能再退縮。
而跟隨自己的人,也隨時都有生命危險,九大棄徒僅僅跟隨自己個把月不到的時間,卻已經死了三個,廢了一個,九剩其五,看樣自己真的成了危險伴隨者,之後行事,當能不動用這些人,就不動用這些人,免得多傷無辜。
當下吩咐人將連小雀、大耳隆和博石公的屍體就地火化,骨灰帶回去,好生安頓,他們還是要回金陵的,帶着屍體上路可不方便。
現在楊子手下,已經有三十幾人,其中不乏年輕人,都是憑着一腔熱血跟隨的楊子,這些撿柴架火的事,自然是他們去做,那些年長者還是不合適的,當下就有十來人去準備,片刻之後,柴火堆架好,將三人的屍身分開放置其上,沒有汽油,就從赫連家找了幾桶食用油淋上。
楊子看着三人屍體,瞬間升起一股無力感,風蕭蕭兮,逆水寒!壯士一去不復返!萬萬沒有想到,自己首次爭霸六門,就死了三位前輩,這般生死爭鬥,爲的就是六門共主一個虛名而已,當真不值!
但自己卻已經不能退卻,自己現在已經是一方勢力的領袖,一舉一動,已經不僅僅只代表自己了,還代表着所有跟隨自己的三十來個六門中人,自己這個時候退卻,別說他們不會答應,就算躺在柴火堆上的三位,也不會答應!
楊子彎腰跪下,咚咚咚對着柴火堆上的三具屍體磕頭,他們本就是楊子的長輩,又死者爲大,自然受得起,隨即楊子站起身來,揚聲說道:“三位叔伯,在天有靈,保佑小侄手刃仇敵,待到大仇得報之時,必定攜仇人首級,獻與三位爺的靈前!”
一句話說完,伸手接過火把,往柴火堆上一丟,火苗子呼的一下就躥了起來,眨眼間烈焰熊熊,楊子再度揚聲大喊:“三位叔伯,一路好走!”
其餘衆人,也紛紛喊道:“一路好走!”一時之間,聲震山谷,來回激盪,說不出的悲壯悽楚。
屍體火化之後,自然有人收拾,一切妥當,衆人動身出終南。
楊子原本是準備出了終南山,就包上十來輛車,回到金陵再說的,可這出山卻走了整整半日,纔到終南山腳。
也是湊巧,山腳下有個村莊,有戶人家正在辦婚慶喜事,現在農村人都有錢了,流水席開着,金玉龍非要去吃一頓,楊子一琢磨,這幾天大家確實沒有吃好,反正也要不了多少錢,乾脆將大家化整爲零,三五成羣,每人拿了點錢去隨了份子,只說是遠親,直接坐在酒席上吃喝開了。
這猛的一下多了三十幾個人,主家也有點發懵,人家請客,也都是有譜的,但不知道爲什麼,也並沒有過多盤問,就真的給衆人開了三桌。
一開始吃喝,大家並沒有覺得有什麼奇怪的,一直等到大家酒足飯飽,有閒心觀察周圍了,就發現事情有點不大對了。
這家大門之上貼着大紅喜字,兩邊貼着對聯,上聯寫的是“一世良緣同地久”,下聯寫的是“百年佳偶共天長”,橫批“喜結連理”,大門旁邊還搭了戲臺,請了鼓樂班子,滴滴答答的嗩吶吹着,分明是婚娶大喜。
可不知道爲什麼,所有人的臉上,卻沒有一絲喜氣,一個個都掛着一張臉,看着自己等人的眼神,也是怪怪的,甚至還帶有一絲仇恨,一絲恐慌,看上去就像自己等人,欠了他們每人二百塊錢似的。
整個婚禮,只有幾個半大的孩子,還有點笑聲,其餘人的臉上,就看不見一丁點兒笑容。
這就奇怪了,按理說婚娶大喜,添人進口,主家應該個個喜氣洋洋纔對,怎麼反倒像死了人似的呢?
金玉龍看了看大家,小聲問道:“各位,老少爺們,剛纔都有上賬吧?沒有人白吃白喝吧?不是我懷疑各位的人品,萬一有個比我還愛錢的,那可就將咱們坑出來了,這要傳出去,說咱們新六門共主,帶着大家吃白食,臉可就丟光了。”
楊子笑罵了一句,在座的能夠在亂雷壓頂的情況下,仍舊不先行逃走,就說明了個個都是條漢子,誰會貪圖是百十塊錢,這肯定是不可能的。
金玉龍一看,頓時有底氣了,伸手一拍桌子道:“主家,給龍爺出來!”
好像這主家一直也在防着衆人生事,所以一直有人盯着他們,金玉龍一喊,主家立即出來了,是個五十來歲的樸實莊稼漢,還沒到酒桌邊,就掏出香菸來,一邊苦着臉陪笑,一邊點頭道:“各位,招待不週!招待不週!有什麼要求,各位儘管提就是。”
金玉龍脖子一梗道:“少廢話,我問你,咱們這些人,來吃喜酒,隨份子了沒有?”
主家好像生怕金玉龍等人生事,急忙點頭道:“隨了!隨了!”
金玉龍一點頭道:“是!咱們確實不是什麼親戚,但咱們都是中華兒女,龍的傳人,往前扯五千年,都是炎黃子孫,你家娶兒媳婦,我們來賀喜,也不是沒隨禮,你們家幹嘛哭喪着臉?誠心跟我們過不去嗎?”
那莊稼漢一聽,臉上都快檸出苦汁來了,急忙說道:“好漢爺!你們隨的禮金,我等下就如數奉還,另備上菸酒彩頭,還請好漢爺千萬不要動怒!千萬不要動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