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爲天時、地利、人和三才具備,因此二人的煉丹之路十分順利,丹成之後,二人決定一人先試吃。尚元在二人中,年紀稍長,一直充當兄長的角色,而試藥是有一定風險的,因此他接過了試藥的活兒。
我聽到這兒,忍不住道:“我聽說,古時候那些達官貴胄煉丹服藥之前,都會找一些下面的人試藥,你們既然是駐北大將軍的供奉,爲什麼不找其他人試藥?”
尚元雙手搭在輪椅上,默唸了聲無量天尊,隨即說道:“我們是修道之人,不是什麼達官貴胄,他們的性命與普通人的性命,在我們看來沒有任何區別,又怎麼會用別人來試藥?”
想不到這道士還是很有境界的,於是我沒有再打斷他,聽他繼續開始往下說。
尚元試藥後,反應非常快,他先是感覺自己周身疼痛,身上跟蛻皮似的,起了很多幹皮,那些幹皮一掉下來,下面露出的皮膚,就顯得非常年輕。
當時的尚元和瓊民道士,都是接近五十歲的人了,在古時候那種醫療環境不發達,衛生條件惡劣,人均壽命不長的時代,那是快要知天命的年紀。
而尚元在捱過一輪痛苦後,發現自己已經接近鬆弛、衰老的皮膚,在蛻皮後,竟然變得年輕起來,二人都是大喜,以爲自己成功了。
但是很快,事情就不對勁了。
丹藥服食後的異常情況持續了兩天,尚元可以清楚的記起第一天和第二天上午所發生的情況和自己身體產生的變化,但第二天下午的事情,他卻無論如何想,也想不起來。
‘仙丹’的副作用終於顯示了出來,它延長了尚元的壽命,但同時,使得尚元變得神志不清,時而恢復,時而斷片兒,而斷片兒的那段時間,自己究竟做了什麼,卻完全想不起來。
等尚元清醒過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渾身是血,而瓊明的屍體,就在離煉丹爐不遠的地方。周圍的血跡,表明他在死時曾經惡鬥過,反抗過,但最終還是被殺了。
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自己。
尚元感受着自
己充滿力量的身體,那一刻內心相當複雜,他是個修行之人,雖然追求長生仙道,但卻並不是什麼壞人。
摯友同道死在自己手裡,而自己卻不知道是怎麼殺了他的。當時尚元心緒不穩,差點兒又發狂了,但在當時,他已經能提前感覺到一些東西,如果非要形容,大概就是在服下了那顆丹藥後,他的身體得到了強化,甚至恢復了年輕,但是他的精神的開關和閘門,卻彷彿被弱化了,非常容易失控。
在強烈的痛苦和自責過後,盯着瓊明還比較新鮮的屍體,尚元冒出了個想法,決定用丹藥試一試,看能不能把剛死不久的人救活。
這種想法,在我們這些正常人看來,是很荒誕的,死人怎麼可能復活呢?
但當時的尚元卻這麼做了,他將一粒丹藥餵給了瓊明的屍體,屍體身上的那些致命傷,在服下丹藥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恢復着,但屍體卻並沒有活過來,反而是開始長出一些酷似羽毛一類的東西。
羽化,在道教是成仙得道的象徵,瓊明的情況似乎是羽化了,但似乎又不是,因爲他始終還是一具屍
道士的神智,一直處於一種時好時壞的狀態中,很多時候一睜開眼,他就發現自己似乎又幹了什麼讓自己都不能理解的事。
他將長滿羽毛的瓊明放在了起居室的石牀上,沒有急着離開此處。
不離開,主要是因爲煉丹失敗了,而自己也變得十分古怪。用今天的話來說,道士就彷彿有了雙重人格,而另一個人格恰巧是破壞性極強了,總是會在正常人格不知道的情況下,做出一些失常的事。
而在這樣失常的情況下,自己如果去到有人煙的地方,會不會發生什麼更可怕的事,道士實在不能確定。
另一個讓他留在洞府裡的原因就是瓊明,因爲瓊明道士的狀況很古怪,和道教傳說中的羽化登仙幾乎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是,他沒有活人的表現。
或許還需要一段時間?
道士這麼一想,便決定在洞府裡閉關一段時期,守着瓊明,順便想想辦
法,看能不能解決自己的問題。
在閉關之前,他還特意準備了許多吃食,萬事具備。
在尚元有限的記憶中,他只記得自己在洞府中清醒的渡過了大約十多天,之後身體似乎又被另一個‘人格’接手了,接下來再發生的事兒,他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再一次清醒過來時,他看見的第一個人,是個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重點來了!我聽他說到這兒時,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追問道:“那個人就是清風道士對嗎?”
他點了點頭,回憶道:“當時,我覺得他的穿着很奇怪,他沒有蓄髮,沒有着道袍,卻口口聲聲稱自己是來尋仙訪道的出家人。”
我道:“他把你當成在得道高人了?”
尚元點了點頭,道:“是這樣,當時洞府裡還有很多我和瓊明的珍藏,他大概是看到瓊明的羽身了,所以把我當成神仙。”
我問他後來怎麼樣。
尚元便接着往下說。
當時他不相信清風是出家人,畢竟清風的裝扮不符合規矩,於是清風就非常認真的講解了一下當時的情況。尚元聽見清朝已經滅亡,而現在已經成立新中國,並且反封建迷信,要求出家人還俗時,既震驚,又氣憤,同時非常欣賞清風,覺得在這樣的時代趨勢下,即便已經還俗,卻還保持着向道之心,非常難能可貴。
於是尚元不僅在洞府中接待了清風,還將清風當做自己的傳人一般,將一身所學,盡數傳授。
清風在洞府裡待了不短的一段時間,兩人當時的感情,已經是亦師亦友的狀態,在這樣的狀態下,尚元便將一直以來,隱瞞的關於當初煉丹失敗,殺死瓊明,以及自己可能隨時變成另一個人的事兒,對清風說了。
尚元說這些,是因爲他隱隱感覺到,自己的精神閘門,似乎又要鬆動了,另一個自己似乎又要出來了。他不得不告訴清風真相,讓他離開洞府。
然而,讓尚元沒有想到的是,知道真相後的清風,開始步步緊逼,露出了貪婪的面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