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最開始被扣住後頸的那個剎那, 師清漪完全是處於驚愕的狀態,左手撐在白色牀單上,弓着身子, 連每一寸肌膚都是僵的。
彷彿一隻饞嘴偷吃的小東西被主人逮了個正着,心中忐忑又惶然。
師清漪臉頰發燙, 下意識掙了掙,想要往後退, 奈何脖頸處裹着的那股勁頭非常之巧, 猶如柔軟絲線縛住了她, 根本無法逃開。
嘴脣被貼住, 說不出話, 只能在喉間擠出一聲含糊的低吟。
洛神的眼睛緩緩睜開, 裡面水色光波平靜。
師清漪的睫毛幾乎就要刷到洛神的長睫毛,偏生洛神還這麼近距離地看着她,目光深邃而專注。
“唔唔……”師清漪掙不脫,於是也只能睜大眼, 與洛神對視。
面前女人的眼眸微微闔出一個略顯慵懶的弧度, 似眯非眯的,令這眼神又揉了幾絲酥入骨骼的媚意。
師清漪被她這麼定定地望了, 心中羞窘更深,迴避地垂下眼,恨不得立刻將自己的臉埋進枕頭裡去。
可惜枕頭還遠着,身體又被控制住,要埋也只能先埋洛神的頸窩。
……算了。
就這麼繼續下去。 WWW_Tтkд n_¢ O
反正門關了, 沒有外人在。
而且, 是她這麼扣着我,不讓我走的……
如此思緒電轉地考慮幾秒, 師清漪突然微妙地感覺到了某種慶幸與甜頭,於是順水推舟般地從了洛神手下壓制的那股巧勁,不再掙扎,而是選擇閉上了眼。
只要不去看女人那雙專注的眸子,她似乎覺得那種被當場捉個現行的窘迫,可以減少許多。不去看,她就可以當做洛神還沒有醒,自己還在偷偷摸摸地接近她,沒有被發覺。
掩耳盜鈴。
這種道理居然也可以用在偷香竊玉的場合了。
“我的手,可早就沒……壓着你了。”被師清漪吻了一陣,洛神嘴脣突然偏開,含糊道。
師清漪一愣,餘光瞥過去,就見洛神擡起她沒扎針的右手,輕輕晃了晃。
洛神眼角挑起,感覺好像在笑。
左手抓住牀單,停頓片刻,師清漪擡起腰身,回退着,就要往牀邊椅子那裡靠過去。
洛神眼明手快地攥住了她。
師清漪臉頰上含着紅暈,退也不是,進也不是,於是只好腰身挺得筆直,將自己站成了一截木樁子。
她似有眷戀地拿手指蹭了蹭嘴脣,面上卻正色道:“你之前一直壓着我,我脖子都被你壓得發麻了,我怎麼知道你是什麼時候收回手去的。”
“是麼?”洛神眼中一片無辜:“我手勁那麼大的麼?我貌似並沒有使什麼氣力。”
師清漪偏了偏目光:“當然了。如果不是你壓着我,不是你壓着我……”
說到這,音若蚊蠅,欲言又止。
“我才下手術檯不久,疼得厲害,哪裡能壓得你住。”洛神撐着身子坐起來,聲音發軟:“莫要胡說,冤枉了我。”
師清漪一聽這話,心裡就急了,湊過去將洛神的身體扶好,緊張道:“現在麻藥的勁頭剛過去不久,是會有些疼的,你先忍一忍。要不等下我讓護士拿個鎮痛棒過來……”
“等等,不行,鎮痛棒那東西用了對你身體不好,會有損害的。”師清漪邊說話,邊又將一個軟枕頭墊在了洛神身後。
她一個人兀自在那自言自語地操心,右手被固定無法自由動彈,只有左手在那忙活,於是看起來有種笨拙的別緻可愛。
可她的神色卻是格外認真的,眉頭因爲擔憂而蹙起,雙眸顏色溫軟,白皙漂亮的臉頰上還隱約勾勒着剛纔羞窘的紅潤。
洛神望她了很久,突然垂了眸笑。
師清漪捕捉到了她臉上的悶笑,不由也悶聲道:“你又騙我。”
其實她總共也沒騙她幾次。
這個又字又是從何而來的?可偏偏就那麼簡單,下意識地說出來了。
好像她真的被她“騙”了許久,久到過了許多年月。
“原來這便叫騙了?”洛神瞥了師清漪一眼,慢條斯理道:“那也比某些人方纔偷偷摸摸,做賊來得好。”
師清漪:“……”
“依照大明律法,賊人入室行竊,主人家擒拿了,自可先行就地處罰,再扭送入衙門發落。”洛神眸中光華灼灼的,輕聲道:“你說,我該怎麼處罰比較好?”
“現在沒有大明朝,已經是二十一世紀了。”師清漪面紅耳赤地回敬她。
“你現在是竊了我的物什,自然要依據我這邊的律法。”
“我……我哪裡偷了你東西。”
“倘若沒偷,我這裡怎麼麻了?”洛神擡起修長手指,抵到下脣示意。那裡原本的蒼白褪去,色澤瑩潤,因爲師清漪的含吮而變得飽滿起來。
而點脣那麼一個稀鬆平常的動作,被洛神如此自如地做來,竟是有了一種百轉千回難以言說的滋味。
這女人太過清嫵漂亮,以至於一顰一笑,每個舉動,每種姿態,都那麼牽動人心,讓人挪不開眼。
師清漪回味剛纔雙脣相接的甜度,看着這女人的臉,喉嚨有些發緊,一時間沒接上話。
“你脖子被壓得麻了,我這裡分明麻得更厲害,對比來看,似乎是我吃虧比較多?”洛神將手指放下來,道。
師清漪略微彎下腰,左手撐着,近距離地看着洛神的眼睛。
洛神與她對望,精神似乎非常好,烏黑眸中一片澄淨的柔軟笑意。
“你說我偷你東西了,那你當時爲什麼還壓着我,不讓我走?”師清漪反問:“身爲主人家,怎麼會有不讓賊人走的道理?”
洛神笑盈盈的,回答得倒是直截了當:“大概是這賊人模樣太漂亮,我瞧上她了,捨不得讓她走。”
“所以,還是你這個主人家的問題。你既然看上她了,又怎麼捨得去處罰她呢?我不相信,你會真的罰她。”
洛神挑起眉來,輕聲細語:“越發伶牙俐齒。看樣子,我是得自罰了。”
彷彿被蠱惑般,師清漪不知道哪裡有的勇氣,抵着她的前額,壓低聲音說:“你本來就是我的人,其實……其實不能叫偷的。你不能胡說。”
洛神的鼻尖輕輕從師清漪的鼻尖處蹭過:“既然你曉得,爲何總是偷偷摸摸的?欺負我沒醒麼?誰人進來,我都一清二楚。”
她的呼吸帶着化開的溫度,師清漪甚至能夠感覺到她的脣,幾乎就貼在了自己臉頰處,輕輕翕動。
師清漪的聲音便也跟隨發了抖:“這次學習了,下次我肯定光明正大地來。”
“這次,就不能再光明正大了?”洛神裹住師清漪的手慢慢摩挲,移動,從後脖頸處轉移到灼熱的頸側,最終貼近了師清漪耳廓處的亂髮。
修長手指跟隨挑開發絲,揉上師清漪小巧可愛的耳垂。
很快,那耳垂幾乎就要紅得滴血。
師清漪被揉得渾身發軟,再也無法自控,脣瓣輕輕與洛神相貼,全身心地沉入了這場女人許給她的溫柔之中。
這次的親吻,與之前在古樓暗道裡的那個吻,完全不同。
它是平和的,輕柔的,就像春日的好風。
在這裡,她們很安全。
可以盡情呼吸外面清新的空氣,感受對方溫熱的吐息。
再無半點顧忌。
脣瓣輕觸,又分開,再度碰觸,反反覆覆,糾糾纏纏。
這種融化的感覺太過美妙與惑人,師清漪心中的慾念如同吸水海綿,被這種蝕骨的滋味勾得越來越飽脹,沉甸甸的,幾乎無法負荷。
沉迷中,她唯一可用的左手往上,攀上女人的頸窩。
洛神的病服寬鬆,於是就被輕鬆地滑去一側,露出一圓光滑瑩潤的香肩。柔軟的長髮蜷了一部分在肩窩處,與肌膚相互映襯,分明的黑白之色。
師清漪吻向女人的頸側,左手則輕輕撫摸那肩頭細膩的肌膚,正因爲如此,她的身體幾乎沒有一個可以支撐的位點,便只能勉強弓着腰,儘量懸空身體,不讓自己壓着了洛神。
洛神的左手也還在輸液,爲了令師清漪能更舒服一點,她將空餘的右手擡起,輕柔地托住了師清漪的腰身。
於是兩個人這種親熱的姿態,看起來似乎就有那麼一點高難度的糾結了。
品嚐過洛神肩頭的滋味後,師清漪並不滿足,左手鬼使神差地往下繼續摸索。洛神病服的第一粒釦子被她解開,師清漪的手指往下滑,卻突然摸到一截粗糙。
那是手術包紮用的紗布。
師清漪的手立刻觸電般縮回來,頭腦也變得清醒了,擡起頭來,望着靠在牀頭的女人。
冷靜了片刻,師清漪重新彎下腰去,將洛神的病服穿好,替她扣好釦子,將那部分刺目的白紗布遮擋了起來。
她表情帶着明顯的眷戀與不捨,卻又有些訕訕的:“差點摸到你傷口了。我真是……”
“不會疼。”洛神溫柔笑道:“我不是告訴過你麼,我的體質特殊,與你一般,是快速癒合的。”
師清漪記得她說過夢曇花的事,也見證過她傷口迅速凝結的事實,心裡雖然疑惑,卻終究是慶幸大過這種疑惑。
想到這,師清漪擡頭又去看了眼輸液瓶,說:“這瓶差不多快吊完了,後面還有沒有?”
“這是最後一瓶。”
剛纔親暱中,洛神肩頭的髮絲被師清漪揉得有些散亂,師清漪垂下眸,妥帖地幫她理順了,說:“餓了吧,等下輸完液,你想吃什麼,我要李姐幫你準備。”
“隨便就好了。你用了晚飯麼?”
“我剛吃過了。”師清漪幫洛神把軟枕調整了下位置,考慮到洛神之前處於昏迷狀態,便簡單地將事情跟她交待了一遍:“我把家裡鑰匙給雨霖婞了,晚一點她會幫我們再帶些衣服和日用品過來,千芊,葉臻和音歌也都在她那邊的醫院。音歌精神狀態不好,待在這裡會覺得壓抑,我們又不能照顧她,還是跟着雨霖婞比較好。”
“這裡的確有些壓抑。”洛神挽脣一笑:“另外,醫生也很有意思。”
師清漪聽出她話裡有話,心裡沉了下,說:“給你做手術的醫生?”
洛神體質特殊,受傷縫合的時候,這種特殊之處很容易就會被主刀縫合的醫生看出來,而那些醫生都是師夜然的人,因爲以前師清漪的關係,於是對於這種體質,他們再熟悉不過。
“本來這種局部縫合,只需要局部麻醉,不是麼?”洛神語氣有些寡淡地回答:“檢查後,他們卻打算全麻。”
“什麼?”師清漪皺眉。
全麻會使患者完全失去意識,對神經系統有一定的傷害,一般能夠做到局部麻醉,就儘量局部麻醉。像這種明明能夠局麻,卻棄之不用,反而要求全麻的情況,非常罕見。
師清漪心裡感覺不太舒服,給洛神倒了杯水,說:“你最後似乎沒有全麻的樣子,不然現在也不會這麼有精神。“
“他們不敢而已。”洛神就着水杯抿了口,看着她,突然笑了。
這個笑,十分意味深長。
師清漪隱約猜到了什麼。
洛神輕描淡寫道:“你的姐姐,似乎對我很有興趣的樣子。她想要研究我,此時此刻,大抵正在調查我的資料了。不過我想,她會失望的。”
師清漪面色頓時凝住,琥珀色的眸中斂了幾分冷霜。
她卻不說話,只是站起身來,接過洛神手中的水杯,擱在一旁桌上,然後按了下呼叫按鈕。
洛神靜靜地看着她臉上的神色,靠在牀頭,也不言語了。
按完呼叫,師清漪走過去將反鎖的病房門打開,很快,值班的護士就趕了過來。
那護士看了看輸液瓶,眼見差不多了,便掀開洛神手上的一條醫用膠帶,正準備拔針,師清漪低聲說:“護士小姐,都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