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後,許元休跟莫貞幹在執法堂大門口匯合。
莫貞幹手中抱着一面銅鏡,看見許元休,將銅鏡收入懷中,道:“咱們走吧。”
說完,他掏出一張紙鳶符,架起紙鳶,緩緩升空。
許元休也架起紙鳶符,跟莫貞幹並立飛行,並好奇地打量了他懷中兀自露出一角的銅鏡,問道:
“這是堂中賜下的什麼厲害法器麼?”
許元休先已經從莫貞幹口中得知,他們此次下山的主要任務是調查喬天恩。
喬天恩這廝,大家都知道不好對付,因此堂中若是賜下什麼大威力的法器,也在情理之中。
莫貞乾笑了笑,道:“這是法器不假,卻不是用來對敵的。”
他說完又頓了頓,才繼續說道:“這東西叫‘太生鏡像儀’,可以捕捉到周邊‘太生訣’功法的法力波動。”
許元休想了想,道:“你的意思是,它可以查看咱們周邊有沒有朝生觀的弟子。”
莫貞幹扭頭看向他,道:“你他孃的還真是聰明,一句話就聽出了重點。”
“不錯,這東西就是專爲查探咱們朝生觀弟子方位用的。有了這東西,咱們執法堂幹起活來就方便多了。”
許元休之前想要逃離朝生觀時,就曾經有過這個疑惑,觀中會不會有搜查弟子方位的辦法。
如今,算是證實了。
有了這個“太生鏡像儀”,但凡是朝生觀的弟子,方向位置都在上面一覽無餘,執法堂憑此去抓人,可不方便多了。
這對許元休來說,是個大麻煩。
想要真正地從朝生觀逃離出去,果然不是一件易事。
朝生觀位於烏騰山脈最東端,背靠鏡湖,西面則是崇山峻嶺。
紙鳶符飛行速度雖然很慢,但在這羣山之中,還是比從地面騎馬趕路快多了。
兩人望着西北方向直飛而去,飛了好長時間,腳下的道觀建築早已不見蹤影,只剩下莽莽羣山。
這時,前方的空中,忽然現出一面巨大的光罩,幾乎將整個天地都罩在其中了。
這是朝生觀的護山大陣。
莫貞幹取出一面古樸的令牌,望着前方一晃,巨大的光罩立刻消散,最終不見了。
兩個人,直接飛越而出。
朝生觀中,各類令牌衆多。
許元休手上就有一塊符籙堂的令牌,憑此令牌幾乎可以打開符籙堂、包括藏寶閣在內的幾乎所有禁止,但對這護山大陣就無能爲力了。
護山大陣令牌“朝生令”,平常全部由各堂堂主保管。下面的弟子只有在有任務需要下山時,才能到堂主那裡領取。
任務結束回觀後,令牌需立刻上交。
兩人出了朝生觀範圍後,略微折轉方向,向西北偏西的方向飛行。
許元休腳踩紙鳶,御風而行。
腳下,是高聳的山峰。山峰之下,是茫茫雲海。
站在這蒼茫的天地之間,心胸都爲之一闊。
他一個小小的煉氣期弟子,面對天地自然都可以如此逍遙。真不知元丹境、甚至更高境界的仙人,會是怎樣一種體驗?
許元休平生第一次,真正對修真成仙產生了強烈的渴望。
兩人飛行了兩個時辰,在一處峰頂落下,更換一張紙鳶符,繼續飛行。
所有的符籙,都有使用時限,紙鳶符自然也不例外。
以莫貞乾的修爲,當然可以駕馭法器飛行。但法器的飛行速度遠快于飛行符籙,
那樣勢必會把許元休甩在後面。
而且,使用法器是需要消耗法力的,而煉氣期的法力相對比較單薄,即便是莫貞幹煉氣九重的修爲,長時間御器飛行也吃不消,所以大多數時候還是使用比較廉價的飛行符籙。
又過了數個時辰,太陽已經落山,天色漸暗下來。
許元休此時已經沒有了剛開始的新鮮勁兒,他們中午飯都沒吃,已經感覺有些疲累。
莫貞幹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道:“再飛一會,咱們今晚趕到馱山鎮住下。”
他說的這“一會”,又是數個時辰。
一輪渾圓的明月爬上山坡,驅散了黑暗。
圓月越爬越高,直到中空。
這時,腳下有一處山巒,被從中剖開,形成了一條深深的峽谷。
越過此山,才發現山谷之中,有一條河,自峽谷流出,蜿蜒向前。
山的外面,遠遠地出現一大片平原。原來他們已經到了烏騰山脈的邊緣。
當又越過一處筆挺的高峰時,莫貞幹突然說道:“到了。”
許元休向前看去,只見腳下的河,向前被一面筆挺的山峰擋住,河拐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彎,又向後流來。在“兩河”之間,便形成了一個橢圓形的平坦河灣。
河灣三面被山和河包圍,只有一處狹窄的山谷通往外面的平原。
一座城鎮,就坐落在這河灣中。
鎮子不算很大,只有前後兩條路跟外界接通。鎮前的路緊靠着河流,穿過山谷通往平原。鎮後的路則由一座大橋越過大河,從山腳打通一條隧道鑽了出去。
這條河自轉彎向迴流後,河面一下子寬闊了許多,水流也平緩起來,足以行船。
河邊某處,就在這座四方鎮子面向山谷處的一角,還建了坐不小的碼頭。
碼頭上燈火通明,依稀可以看到勞作的人羣和自河面而來的行船。
原來在這深夜之中,還有人在裝卸貨物。
看來,此鎮是個水陸交匯的樞紐。
莫貞幹伸手一指,道:“那裡便是馱山鎮。”
許元休暗暗點頭, 這名字取得倒也形象。這鎮子乍一看還真像是馱着前後兩座大山一樣。
從空中看着不遠,但兩個人又飛了好一會,纔來到馱山鎮上空。
莫貞幹當先,到鎮後一處不起眼的山腳落下。
兩人落地後,簡略整理了一下,便望着前方的大橋走去。
這是一座大型的七孔石橋,每一個橋孔都有丈許之闊,尤以當中的一座橋孔爲最。
兩人自山腳走來,來到大路,剛剛踏上石橋,前方橋拱的頂端,突然現出一個人,牽着一匹騾子。
許元休大感意外,沒想到這深夜之中還有馱隊出鎮運輸貨物。
看起來,這鎮子倒是十分太平,沒有妖邪作祟。
然而下一刻,他便呆住了。
這人牽着騾子,自橋東頂端向下走,面向他們而來。
他的騾子上,卻只馱着兩隻扁扁的白色布袋,看起來不像是裝了什麼貨物。
而他左手牽着騾子,右手卻拿着一個銅鈴。
在他身後,隨之而來的,卻是一個個揹着一個大包、或挑着擔子的人。
這馱隊是真馱隊,馱物的卻不是騾馬,而是人。
這一個個大包,看起來分量分明不輕的樣子,將人的脊背都壓彎了。
看到這一幕,許元休忍不住心中感嘆:“亂世的人,都當做騾馬用了。”
這時,他突然聽見,站在身旁的莫貞幹,突然用鼻子吸了吸氣。
許元休一怔,也用鼻子吸了吸。
立刻聞到一股腐屍的氣味,從橋上方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