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打賭吧。”王憐花目送着秦四娘離去的妖嬈背影,微微笑着說。
沈浪悶悶地道:“不賭。”
王憐花大笑道:“佳人踏月來見,本是人生一大美事,沈兄表情如此沉重,又是何苦。”說着便將酒一飲而盡,徑直起身去了。
沈浪見王憐花那頭也不回的模樣,心中暗歎。
今夜豈止佳人踏月而來,恐怕王公子十有八九也要乘風而去。
客棧之中商旅車馬貨物所在之處,總會留幾個夥計看管。只是王憐花沒想到,晚上看管秦四娘貨物的,竟是白日裡那藍衫老人。
那老人端坐在庭院的石桌之側,斟酒自飲,十分愜意愉快。口中還低低地哼着小曲兒,彷彿已有了幾分醉意。只是那偶爾擡起來的眼睛卻亮得彷彿夜晚的貓兒,叫人看得心中一凜。
叫人奇怪的是,老人眼睛盯着的,不是那貨車,卻是秦四孃的窗子。
昏黃的燈光,映着一個女子的側影。
美人正梳妝。
難道這年近花甲的老人,與那風情萬種的美人,有什麼不可告人之事?
一想卻覺得不大可能。若是那樣,那女子怎的在大庭廣衆下表現地對沈浪有意。
窗上人影晃動,只聽得“吱呀”一聲,那窗開了,秦四娘探出頭來,對藍衫老人笑道:“義叔,你是看貨物還是看我?”
義叔板着臉道:“貨物不會長腳走路,四娘卻會,所以還是看四娘要緊。”
四娘輕笑一聲:“難爲義叔了。”竟然也就伏在窗口,慢慢梳那一頭流雲也似的秀髮,袍子襟口鬆鬆散開,竟然露出一半圓潤白皙的肩膀來。一張面孔在燈影下柔豔如夢,眉梢眼角寫滿誘惑。縱使王憐花不喜歡太過成熟豔麗的女子,也不能不在心中暗讚一聲。
義叔長嘆一聲,卻不敢看,別開頭去,只管自斟自飲,眉宇之間卻浮現些許愁容來,倒酒的速度也比方纔快了幾分。
王憐花倒也沉得住氣,悠悠地在一旁看美人梳妝。
總是要等到留下義叔一個人纔好動手,若有些喧譁,便難以脫身。便是義叔一個人,由那精光四射的雙眼,也看得出是一流的內家高手。如此那四娘和底下那些夥計,功夫也不會太差。
那四娘梳夠了頭,嬉笑一聲道:“義叔,你慢慢看,我可先睡了。”說着便掩上窗。
不多時,房內燈影也滅了。
時是夜晚,周圍寂靜,憑王憐花的耳力,自是聽得到那輕輕的開門掩門的聲音。
義叔自然也是能聽到的。
他的臉上甚至出現了一絲傷感之色。
就是現在!
王憐花如箭一般飛身而出,直往義叔胸前大穴點去。
一擊得中。
老人方纔落寞的神色還未完全退去,一時間是滿臉的不敢置信,使那面孔看起來十分的古怪。王憐花又噌噌噌地點了他其他幾處大穴,方纔輕輕跳到車上,去查驗那些貨箱。
果不其然,除了其中一兩箱是不太值錢的貨物,其他的竟全都是些泥沙碎石,只在表層鋪些貨品遮蓋。看來秦四娘與匪幫勾結的傳聞,十有八九也是真的。
再度回到義叔身旁,解開他啞穴,用刀抵住他喉口,變聲問道:“你們是否與鳴沙幫有勾結?“
義叔卻是毫無懼色,反問道:“你是誰?有何目的。”
王憐花道:“只爲被你們劫過的人要一個公道而已。“
“你是裘勁請來的人?”話一出口,義叔便自己搖頭道:“不可能,裘勁這樣的窩囊廢,怎麼可能請得到你這樣的高手?下手的時機都準到極致,連我也要佩服。你究竟是誰?”
王憐花將手中力道加重了幾分,沉聲道:“是我問你,不是你問我。快說,你們究竟與鳴沙幫有無勾結?”
“有。”
義叔剛說出這個字,突然往後一仰。
這實在是叫人吃驚的事。
他明明應該被王憐花點了穴道,動也不能動。
此時他卻像魚一樣地從王憐花刀下滑了出去。
“你點穴的手法雖然很高明,可惜我恰好懂一點集氣閉穴的功夫。”義叔笑嘻嘻地站在不遠處笑道,“不過你不必懊喪,有你這樣的武功,已經足以橫行江湖。”
“只可惜你以後再也沒有這個機會。”
悅耳動聽的嗓音。
秦四娘竟然沒有走,還在房間裡。
仍從那小窗裡,探出美麗的臉龐來。
只是那面龐在那窗口一閃,即刻不見。
剎那之間便到了眼前。
好俊的輕功!
只是這天底下,輕功能勝過王憐花的人,實在很少。
兩道眩目的刀光朝他當頭劈下,人卻已經在三丈之外。
秦四娘和義叔只望着那如飛鳥般遁去的身影,卻也不追。
沉默了半晌,秦四娘道:“若真要動起手來,此人也未必輸給我們。”
義叔嘆道:“即便在我年輕的時候,也不曾有過這樣的輕功。”
“可是,他究竟會是誰呢?”
秦四娘敲門的時候,沈浪正在喝酒。
他其實今天已經喝得很夠,只是他想不出第二種姿態來迎接這踏月而來的美人。
美人的衣衫像夜霧一樣飄渺而輕薄。
“如此良宵,一個人喝酒,也不嫌悶麼。”她輕笑着往他身邊一坐,如夜晚的蘭花一般清香。
只是她卻沒有喝酒。
因她自信此時不需用酒也足以叫眼前的男子醉倒。
到了這種時候,若還不裝醉,簡直就不能說是個正常的男人。
誰都不能說沈浪不是個正常的男人,可此時他看起來真的不太正常。
看他一臉失魂落魄的表情,看看四娘,又看看牀上那低垂的帳幔。
四孃的眼睛,卻也正盯着那牀。
一個女人在這種時候本不該自己盯着牀看,而應該乖乖地等男人把她抱上去。可她卻盯着那牀看得入了迷。
甚至自己一步步地朝那牀走過去。
像秦四娘這樣的女人,當然有辦法把這一過程也弄得非但順理成章,而且動人心絃。
沈浪這時卻急急上前道:“四娘,你不能……”
“我不能什麼?”一臉嫵媚的笑,眼神卻已經冷若寒冰。
簾後的是什麼?
是一套夜行衣,還是一把長不及尺的刀?
或者,其實什麼都沒有,只是一張等待她躺上去的柔軟牀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