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爲我會哭, 但是我沒有!
日夜兼程,我們用的是跑死馬的走法,沒想到見到的是這樣的情景。
我想殺人!
我從來沒象這樣恨一個人, 就算宇仲秋屢次想藥死我, 我也沒恨得想殺了他。
雖然當初知道他害我也恨, 可事情過去了就算了。不是因爲我大度, 而是因爲報仇實在是一件太費力氣的事。
有那個時間, 我還不如好好地多活兩天呢。活好了,才能讓關心你的人放心,讓恨你的人氣個半死。我打算氣死他來着。
我的風帥, 不是這個樣子的。我認識的風帥,怎麼會變成了這樣子?
風帥的臉, 不象雨惡那樣輪廓感很強。他繼承了神仙尼姑的圓潤細緻。臉上的表情永遠是溫和的, 帶着淡淡的笑。讓人忍不住想死皮賴臉得靠過去。
可現在我看到的風帥, 臉上一點血色也沒有,瘦得露出了眉角和尖尖的下巴, 我能看得到他敞開的衣領裡突出的鎖骨。這纔多久的時間,這還是那個神功蓋世的風帥嗎?
燭光下的風帥看着我,還是以前的那個笑法,他向我慢慢地伸出手來。就象是光映出來的影子,只要燭光滅了, 他也會不見。
我緊緊地握他的手, 好用力。然後告訴自己, 眼淚不要掉下來, 我不能在這樣的風帥面前哭。
以前嬉笑怒罵慣了, 遇事我儘量都用一種不太認真的態度處理。因爲不認真,就可以不在意。只有在意了, 纔會認真!
其實沒有誰可以永遠那麼沒心沒肺的活着,什麼都可以看得很淡,可面對生離死別,讓我怎麼看得淡!
這一年多來,雖然我活得象個隨時都會讓人殺掉的傻瓜,但我沒有真正去面對過別人的死亡,尤其這些還都是因爲我!
最近我哭得太多了,這個時候那怕眼淚全都含在眼圈裡,可我就是不要讓它掉出來,是該認真面對的時候了!
“傷得這麼重,是傷到哪裡了?”艱難開口,連聲音都象泡過水。
風帥還是握着我手不放,用另一隻手掀起被子,解開自己的衣襟,要是平時這麼帥的風帥寬衣解帶,會是怎樣香豔的境頭啊!
可現在,他的傷口敷着藥,猙獰一片,並沒有包紮“有根木頭,從我胸口穿過!”
能有這麼大的創傷面,至少要有碗口粗的木頭,那是怎麼樣的一種力量,可以讓木頭生生穿身而過?
我不敢想象,“你怎麼不想辦法躲開?”對於這點,我一直不太相信。
風帥功夫高,這是被公認的,可偏偏他有事,這不得不讓人產生疑問。
“也許那時候我不想躲開!”風帥握我的手,又用力幾分。“眼見着山蹦了,我想過去找你。可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那個時候不知道你的死活,腦袋一熱就衝過去!我氣急了,怎麼每次我都追不上你。木頭飛過來,我就想,就這樣吧,我不追你了,也許我要是傷了死了,說不定你會自己走過來!”
風帥笑笑地看着我,他的聲音很低,在我聽來卻是如雷貫耳!血都衝到頭頂來!
我從風帥手裡抽回我的手,走到桌子邊上,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大口,然後把手裡的茶杯使勁的摔到地上。
摔完茶杯摔茶壺,摔完茶壺掀桌子,掀完桌子砸椅子,砸完椅子,我奔着窗前的書桌那去,筆墨紙硯無一倖免,拿到什麼摔什麼!
我氣,我太氣了!
我這邊還在內疚,是不是我一天到晚太不着吊了,讓我身邊的朋友,都成天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他那邊可到好,給我玩上以死相逼了!這都是什麼爛藉口?山蹦了,就那麼一會兒時間,就算他再是神仙,也不可能有這麼多想法啊!
虧我還想把宇仲秋千刀萬剮了!這根本不能算是謀殺,明明就是自殺啊!你風帥想死也死遠點,好不好的又藉着我說事,臨死也要拉着我當墊被的,我也沒怎麼禍害你啊!
我就說我總覺得不對勁兒,就連雨惡身邊阿貓阿狗的那些侍衛,一個兩個都好好的,按大小個兒排,也排不到他風帥頭上。
瘋了,人都瘋了,這裡的人全都瘋了,我算是掉瘋子堆裡了!
要不是風帥現在身上的傷,我真想把他從牀上揪起來,先使勁使勁地晃得他頭暈,再左右開弓打他一頓嘴巴!還得是用鞋底打!
我咆哮:“你是白癡啊!你肩膀上架的是豬頭嗎?找死好玩嘛?你想死什麼地方不行,跟着我湊什麼熱鬧?什麼你追我,我追你的,你當你是要債的?我……”
突然一聲尖叫打斷了我的咆哮,這個比我的分貝高!可我的火還沒發完呢!
“我就一眼沒看見,你來我這兒拆房子啊!” 那個瘋老頭冒着煙地就衝起來了。
“我的九曲玲瓏杯,我的八寶青風壺,我的金箔銀棉紙,我的靈秀石硯臺,你這個頭頂長瘡腳底流膿,滿肚子淌壞水的死丫頭,你怎麼剛來,也不說先看看我,就把我的寶貝都給我砸……”
“別嚎了,”我氣沉丹田,比他又高出一個分貝,這個絕對不容易。“你的寶貝既然怕砸,怎麼不收起來等着長毛。拿出來顯擺什麼,都砸了也活該!”
我指着牀上的風帥,“他在你這裡都這麼多天了,你也沒治好,還成天吹呢。你還活個什麼大勁啊,收拾收拾去世得了!”
“你,你,你……”瘋老頭看着我,“我,我,我……”他終於又恢復以往和我說話的習慣了,哭喪調實在不適合他。
“就算你把我整套的形容詞,都學去了也沒用,你也就這麼大點能耐了,還是省省吧!”茶壺砸早了,要是能有口水潤潤就好了!
瘋老頭收斂神色,“阿良徒兒,這丫頭又犯病了吧?”
我雙眉倒立,剛要發作,風帥那種帶着磁性的低低笑聲,又響起來。
“劉轉,還是這個樣子比較象你。你忍住哭的樣子,都快讓我認不出你是誰了,還是這樣好!”風帥象是牽動了傷口,極力地忍着笑。
我的腦袋一片空白,神啊,你還是把風帥收回去吧!他都要離死不遠了,居然想着的是要怎麼捉弄我。
剛纔我上躥下跳,象只跳腳的猴子,敢情我在這兒給他耍猴呢!
“你!我?”我嚎啕大哭,“我不跟你們玩了,我要回家!”
瘋老頭蹲在地上撿凳子腿,“這可是上百年的黃梨木啊!”還不忘嘖嘖兩聲。
這時候還得說是阿良,“師傅我去做點好吃的吧,不然她怕是好不了了!”說完又看我。
“那可咋辦啊?對了,廚房掛在樑上的那個筐裡,有上好的臘肉,我都沒捨得吃。你給她做了吧!”
我哭聲更大,開始滿地撒潑打滾,我還活個什麼大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