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喜,人交給你了,老太爺那裡還等着我過去伺候,我先走了。”
方管事未等這青衣小廝同意,轉身,逃似的跑出了雲三公子的院落。
每次都這樣,可招公子冷眼的,卻是他,雲喜不滿地嘟囔了幾句,斜眼看着蘇謹心與巧蘭主僕兩,語氣不善道,“跟我進來吧。”既然是老太爺吩咐送過來的,推又推不掉,算了,人都送到了公子的住處,最多就是待個三五天,說不準,可能連半柱香的時間都不到,就被公子攆出去了。
“二……”聽到雲喜要帶她們進去,巧蘭嚇得心驚膽戰,這雲家的三公子,不就是……
但她還未喊出聲,就被蘇謹心捂住了嘴。
“二什麼?”雲喜狐疑,爲何他總覺得這新來的兩個丫鬟怪怪的,尤其是左邊的那個,一身素淡羅裙,容貌雖普通,但她的那雙眸子,太過幽深,不像個低賤的丫鬟,倒有幾分府裡主子的威嚴。
“我是她二姐,她叫巧兒,我叫蘭兒。”蘇謹心隨即瞎編,張口即來,臉不紅氣不喘,彷彿說得跟真的,直聽着巧蘭目瞪口呆,不愧是二小姐啊,這麼快就想到了應對之策。
“老太爺說,公子是神仙般的人物,我們能過去伺候公子是我們姐妹兩的福氣,公子性情雖淡漠,但品行卻是極好的,那些世家公子烏煙瘴氣的事從不沾,潔身自好地,就如同那些修仙修道之人。老太爺還說,今日夫人爲公子選妻,讓我們看着公子,千萬莫讓公子再跑了,倘若見公子高興,就要我們兩勸公子親自到夫人那裡去一趟,夫人選的這未來少夫人,最後總歸是要合公子心意的纔是。”
雲喜本來對蘇謹心主僕兩還有幾分疑心,但現在聽蘇謹心這般一說,所有的疑心當即全消,還暗笑道,果然是兩個涉世未深的小丫鬟,有些話心知肚明就可以了,她們還敢說出來,呵呵……,老太爺這回怎麼就派了兩個蠢笨的小丫鬟來,憑她們兩,還想勸動公子去湊那份熱鬧,怎麼可能。
青石鋪地,兩旁成片的翠竹夾道,愈顯得清幽寂靜。
“昨晚公子畫了一夜的丹青,巳時初才入睡。你們灑掃書房的時候注意點,別把睡在隔壁的公子吵醒了,還有書房內的東西,哪怕是一支筆、一張紙,都不能碰,知道嗎。”雲喜指着翠竹林盡頭的一處屋子吩咐道。
蘇謹心連連點頭,彷彿扮演小丫鬟扮上了癮,但靈動的清眸,卻泄露了她的狡黠。
巧蘭心下納悶,這世上哪有人好端端的嫡小姐不當,偏自貶身份當小丫鬟,還對一個小廝畢恭畢敬的。
眼見着蘇謹心挽了衣袖要去提水,巧蘭嚇了一大跳,“二……”但看到蘇謹心警告地眼神,硬生生地將‘小姐’二字嚥了下去。
二小姐怎麼會用鬥桶?而且打水,提水的動作嫺熟至極,就像幹慣了粗活似的,可是二小姐在府裡雖不受老爺夫人的疼愛,但身邊伺候的人,還是有幾個的,巧蘭越看越震驚。
“愣着做什麼,還不幹活去!”雲喜翹着腿,坐在一旁的石階上,對巧蘭呵斥道。
“是。”二小姐都把自己當丫鬟了,那她這個丫鬟,也就只能認命地幫雲家幹活了。
搶過蘇謹心手中的鬥桶,巧蘭跟着蘇謹心進了書房。
此處的院落,最大的屋子,可能就是這書房了。
踏進書房的門檻,玉石鑿花,點翠成葉,一直延伸到桌案,桌案上各種各樣的狼毫懸掛於筆架,宣紙堆砌,水墨暈染。
硃紅色的雕花窗櫺緊閉,卻無法阻擋暖暖的陽光傾灑進來,投在了桌案上的山水畫中,乍看過去,紙上水光瀲灩,碧波粼粼,泛着漣漪。
燭火燃盡,香字成灰。
紫檀木的書架上,擺滿了古籍孤本,還有些名貴的字畫,卻都一塵不染。
斗大的青花瓷瓶,緊挨軟榻,榻上枕菡碧草滋生。
“二小姐,雲三公子的書房好大啊。”從門口到桌案,都足足幾百丈遠,都抵過老爺住的上房了。
“嗯,是挺多的,應該值不少銀子。”蘇謹心掃了一眼書房,喃喃道。
挺多,還值不少銀子?
巧蘭聽得迷糊,但看到自家二小姐的雙眼發光,就跟老爺看到銀子那般,興奮癡狂,就下意識地抖了抖身子,心中暗暗開始同情起這位雲三公子,凡是被她家二小姐看上的東西,二小姐絕對會毫不猶豫地想方設法地帶走,連個塵灰都不剩。
“二小姐,您不會掘地三尺,掀屋揭瓦,將這書房拆了賣吧。”旁人不知,但巧蘭這個蘇謹心的貼身丫鬟,可比誰都清楚她家二小姐對銀子的執着,絕不在老爺之下,老爺除了視銀子如命,別的倒也還好,但她家二小姐,只要是值錢的,都不放過。小到青田石章,大到名貴瓷窯,入了她家二小姐的眼,就別想從她家二小姐手中逃脫,不說別的,就說五雲山那處的別院,那些老太爺留下的薰爐,瓷釉,玉製器皿等物件,能賣的都讓二小姐悄悄賣了,不能賣的,就讓二小姐移花接木,用假的來頂替,而真的卻入了二小姐的囊中。
巧蘭暗歎,也幸虧老太爺死的早,否則還不被二小姐氣得吐血;更幸虧老爺現在還矇在鼓裡,否則……
想到老爺日後得知五雲山別院內的東西都被二小姐賣得七七八八了,巧蘭嚇得小臉慘白,嗚嗚……跟着膽大包天的二小姐,她這條小命早晚保不住。
“笨巧蘭,你知道這裡最值錢的是什麼嗎?”只要偷走一樣,她日後就算離開了蘇家,也可以一世衣食無憂。
“比書房內所有的東西加起來都值錢…”巧蘭四處張望,那究竟是什麼東西啊,
順着蘇謹心手指的方向,巧蘭瞪大了眼睛,略有失望,嘀咕道,“不就是一副畫嗎。”就算能賣個一萬兩,也遠不及書房內滿地的玉石。
蘇謹心笑得狡猾如狐,傳世的名畫,何止萬金,那可是無價之寶啊。
疾步走上前,蘇謹心略彎腰,小心地去取那畫着五雲山上雲棲竹徑之景的丹青,卻未料,一雙冰冷地大手,在此時緊緊按住了她的素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