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體翠綠的玉佩握在李暮舟的手中,玉佩的下端還綴着七彩的流蘇,果然是塊上等的美玉,蘇謹心心下嘖嘖稱讚,清眸也開始漸漸發亮,她那已故的祖父還真是捨得,居然將如此名貴的玉佩送給李家當結親的信物,而那李家給蘇家的信物,卻只是一本書,倘若那書是上古留下來的孤本也就罷了,可是一本世間普通至極的經書,老太爺竟然將它當寶貝似的供在蘇家的祠堂內,讓蘇家的子孫每年焚香跪拜,當然,這些蘇謹心都是聽梅姨娘講的,而梅姨娘自然是蘇老爺一時高興說漏了嘴告訴她的。
再細看,蘇謹心越瞧越覺得那玉佩上面雕刻着西湖龍井茶葉子的圖案怎麼會這般的熟悉,因上回李暮舟在臨安書院當着所有學子的面將玉佩拿出,蘇謹心是心虛,不敢當着那麼多臨安書院的人仔細地去看,但這回不一樣,正堂內所有的人都是她蘇謹心安排的,是他們蘇家的人,即使她蘇二小姐當場搶了這枚玉佩,也沒有人敢說個‘不’字,當然,她蘇謹心可是堂堂的世家小姐,明搶是不行的,那就只能暗奪了。
若沒有了這信物,呵呵……,他李暮舟還拿什麼來逼蘇家。
但現在的問題是,蘇、李兩家的親事已經鬧得滿城皆知,這親是非結不可,他李暮舟還必須得當蘇家的姑爺。
“既然這門親事是本小姐的祖父所定下,我們蘇家是守信之人,祖父的遺願,我們當兒孫輩的,豈會不遵從。只是如今爹爹舊疾復發,躺在病榻上,想必李公子剛剛也看到了……”蘇謹心故作爲難,使得李暮舟心頭一驚,這蘇二小姐難道對他一點好感都沒有,不可能啊,但蘇謹心接下來的話,卻又讓他心中狂喜,“也罷,公子如此德才皆備,能跟公子結親,是我們蘇家幾世修來的福氣,爹爹那兒,本小姐等會兒自會去說明,此事本小姐就自己做主了。”
這事,怎麼比他想象中的還順利?
其中,會不會有詐啊。
李暮舟一時間有些猜不透這位蘇二小姐心裡到底打的是什麼主意,但他也沒有往深了想,畢竟這位蘇二小姐今年才十四歲,一個十四歲的黃毛丫頭,能有什麼手段,依他看,極有可能就是這位蘇二小姐對他一見傾心,與他才攀談幾句,她就迫不及待地親口應允了這門親事。
“蘇二小姐…”
李暮舟清秀的臉龐笑得溫雅,但他剛喊一聲蘇二小姐,就被蘇謹心打斷,“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公子可喚本小姐謹心。”
她們二小姐今晚唱得是哪一齣啊,來正堂之前,還對這位李暮舟李公子愛理不理的,偶爾眼中露出的兇光,嚇得她們幾個丫鬟都不寒而慄,現在才說了幾句話,就看上了人家李公子,還答應讓他喊自己的閨名,三個丫鬟面面相覷,二小姐,您可別發糊塗啊,終身大事,豈能如此草率。
巧蘭悄悄扯了扯蘇謹心的衣袖,低聲道,“二小姐慎重啊。”老爺雖然把蘇家的大權暫時交到二小姐手裡,但若聽到二小姐這麼輕易地把自己嫁了出去,豈不要氣得從牀上跳起來,找二小姐算賬。
看來,世間的有些流言並非都是假的,至少蘇謹心這個小賤人確實如外邊流言所傳,不守婦道,舉止輕浮,若是尋常的世家小姐,怎麼會讓一個男子喊自己的閨名,即便是有婚約在身的,也是要依禮而行的,李暮舟在心裡暗暗地唾罵着蘇謹心,但也喜歡蘇謹心這樣大膽的行徑,雖然他看不清蘇謹心蒙在面紗下的容顏到底是何等模樣,可她的那雙眸子,清澈見底,流轉之際,顧盼之姿,李暮舟不禁暗暗道,或許,有些流言也並非是真的,至少,她的那雙眼就已經將他的魂給勾走了。
如此動人的聲音,如此撩人的清眸,這樣的女子,會是一個相貌平凡的女子嗎,他不相信。
“謹心……”李暮舟當即從善如流,喊了一聲蘇謹心的閨名。
虧這李公子還是個讀書人呢,竟這般不懂禮法,她家二小姐讓他喊,他也敢喊,巧蘭不屑地看着李暮舟,長得是不錯,但這人品,比起雲公子來卻差遠了,更何況,雲公子的才學與風華,整個江南也就只有表少爺能與他比肩,別人,連提鞋都不配。
“李公子,你說這門親事,是趕在年前辦了,還是選在明年開春,與本小姐的及笄禮一同進行,”蘇謹又故作哀愁地嘆道,“爹爹病重,蘇家所有的事,都讓本小姐自個兒拿主意,唉,本小姐畢竟年紀尚輕,府裡的事還有梅姨娘她們幾個可以商量,但我們蘇家的生意,本小姐一個弱女子,該找何人商量呢。”
蘇二小姐話中之意,不是讓他來插手蘇家的生意嗎,女婿半個子,這蘇二小姐還未嫁給他,就已經替他在打算了啊,李暮舟喜不自禁,有些得意忘形,倘若他娶了蘇家的這位二小姐,就相當於接管了這蘇家,聽說蘇老爺已經是這個月第二次發病了,還能活幾年,至於蘇家的兩位少爺,一個九歲,一個六歲,黃口小兒,根本就不足畏懼,等他們長大,這蘇家早就已經落到他手裡了,李暮舟越想越覺得這蘇家給他是上天註定的。
“謹心的孝心實在教我欽佩,想謹心一個弱質女流,卻要撐起這偌大的蘇家,着實不易。謹心,反正我們的親事遲早要辦的,不如,就提早辦了吧。”再拖下去,會夜長夢多,只有先把蘇謹心娶到了手,這蘇家的富貴纔會跑不了,李暮舟以爲蘇謹心已傾心於他,說話也以蘇家的二姑爺自居,一副一心爲蘇家着想的樣子,“等我們成了親,我會幫你的。”
“李公子還真心急……呵呵……”蘇謹心輕笑,銀鈴般的笑聲,猶如一種致命的蠱毒,惑人心神。
李暮舟光聽這聲音就已經聽得癡了,至於蘇二小姐後來說了什麼,他渾然未在意。
“謹心啊,是他嗎,讓老孃我瞧瞧,若你這小蹄子敢騙老孃,尋老孃開心,老孃我非剝了你這個小蹄子的皮。”
正堂的門口,忽然出現一個身着大紅牡丹長裙的女子,她一頭朱釵環繞,脖頸間戴着一個赤金盤螭瓔珞圈,手拿團扇,一身珠光寶氣,耀眼奪目。
女子風風火火地踏進門檻,終於看清了女子的面貌,圓臉偏胖,臉上還長了幾顆痣,再近看,除了幾顆痣,還有些麻子,雖然她的體態也算婀娜,但她的嗓門極大,剛剛一聲大喊,就把坐在花梨木椅上的李暮舟嚇得險些跌坐在了地上。
“你……你……你究竟是何人?”這是哪來的悍婦,竟敢直直地盯着他瞧,恬不知恥。
“呦,確實長得夠細皮嫩肉的,奴家蘇娉婷……”前一刻,這個名叫蘇娉婷的女子還一臉彪悍,下一刻,卻又故作矜持,福了福身,放低了聲,“給公子請安。”
蘇娉婷,長得哪裡娉婷了,根本就是個醜婦,尤其是那嗓門,把他震得耳都疼,李暮舟一臉嫌惡,“蘇小姐請…起。”這到底是哪來的潑婦啊,還敢靠他這麼近。
“謹心,她是…是…”
眼看着蘇娉婷要趴在他身上了,李暮舟嚇得臉色都變了,極力想保持翩翩公子的樣也懶得再維持了,“滾開!”
蘇娉婷嘻嘻笑着,李暮舟吼她,也一點都不生氣,甚至還裝出了幾分嬌羞之態,“奴家蘇娉婷啊,夫君,你怎麼這麼討厭啊。”
夫君,什麼夫君?李暮舟當場懵了,指着蘇娉婷斥道,“醜婦,你休得再無言亂語,在下可是蘇家未來的姑爺!”
“呵呵,奴家還以爲是謹心這個小蹄子騙老……奴家,原來,公子是自己願意的。”差一點把老孃二字又說出口了,還好,還好,蘇娉婷忙繼續裝得柔弱,“奴家自然知道公子你是蘇家的姑爺,呵呵……”
“六姑母,可否滿意。”
蘇謹心這一笑,即使李暮舟再遲鈍,也知道自己被蘇謹心這個小賤人給戲耍了。
“蘇謹心,你這是何意!”李暮舟氣得直接從花梨木椅上站起,他明明要娶得是她,怎麼會忽然冒出個醜婦。
“蘇、李兩家世代交好,當年老太爺更是答應將蘇家之女嫁給李家,敢問李公子,當日的蘇家之女,不就是本小姐的祖父之女,本小姐依照祖父留下的遺願,與你們李家商討結親事宜,怎麼李公子莫不是想出爾反爾,要悔婚!”蘇謹心的聲音倏地變冷,再不似剛剛的嬌柔,眸中一道凌厲地目光,更是威懾了李暮舟。
蘇家之女,蘇家之女……,是啊,婚書是說蘇家之女,但沒說是哪位家主的蘇家之女,再說,定下這門親事的是蘇老太爺,若說是蘇老太爺之女,也是說得過去的,李暮舟氣得握緊了拳頭,雖同是蘇家之女,但卻是一個天、一個地,蘇謹心這個小賤人竟敢連這種陰招都想得出來,真是狠毒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