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覺皇殿的殿門,正中擺放着的是如來佛祖的蓮花坐像,兩邊是四面佛、釋迦提婆等二十諸天之像,皆妙相莊嚴、威光赫奕。
蘇謹心和巧蘭主僕兩進去時,一些前來靈隱寺拜佛的香客,此刻正虔誠地跪在佛像前,對着殿內的佛像依次磕頭朝拜,口中唸唸有詞。這些人之中,有些是家徒四壁的貧苦之人,有些是老實本分的普通百姓,有些是家境殷實的世家夫人、小姐們,還有些是官宦家的女眷等等,蘇謹心的容貌雖然一般,但她披在身上的名貴狐裘,再加系在腰間的上等環佩,斜插在頭上含着明珠的金釵,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非富即貴,絕非一個尋常的世家小姐,因此,她的到來,多少引得在場的香客側目相看。
蘇謹心素來有過目不忘之能,那日在雲夫人的生辰之宴上,只要她見過的這些世家夫人、小姐們,多少她是有印象的,而且昨日在南邊廂房的院落內,她也見過她們其中的幾位,至於這些世家夫人、小姐們對於蘇二小姐,要想不記憶深刻都不行,那日在雲夫人的生辰之宴上,蘇二小姐獨佔魁首,半首詩、半幅畫與雲公子配合地天衣無縫,不僅把江南所有的世家小姐比下去了,更氣得雲夫人當場失了儀態,當然,也有幾位世家夫人、小姐是不認識蘇二小姐的,但這會兒聽旁邊的人竊竊私語,當即恍然大悟,原來這就是要即將嫁給雲公子的蘇家二小姐啊。
“娘,她怎麼長得這樣,醜死了。”一個年約十二、三歲,長得刁蠻嬌氣的女子指了指蘇謹心,不屑地道。當日娘帶着姐姐參加雲夫人的生辰之宴,娘回來後,就把那日的事跟她說了,哼,要不是本小姐年紀尚小,這雲公子怎麼會輪得上蘇家的那位二小姐。
是謝家的小姐,蘇謹心瞥了她一眼,暗笑道,這雲家的三少夫人之位,確實惹人眼紅,那謝小姐的年紀比她還小,就已經開始惦記上雲公子了。
而原本跪在佛像前的百姓,一聽是臨安蘇家的二小姐,皆一臉憤怒地盯着她,好像蘇二小姐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壞事,天理難容。
蘇謹心也知道他們蘇家在臨安城的名聲並不好,蘇老爺那會兒剝削佃戶,又搶佔良田,早已惹得五雲山一帶的百姓怨聲載道,雖然自她接管蘇家之後,免了那些佃戶的租米,也給了他們一些銀子作爲補償,但民怨已久,這一時半會兒怎麼可能改變他們對蘇家的印象。
衆怒難犯啊,蘇二小姐暗歎一聲,拉着一臉驚怕的巧蘭,有些做賊心虛地,低頭躡步往殿後走。
“弘德禪師在何處,勞煩小師父帶我過去。”來到一位正敲着木魚誦經的小沙彌面前,蘇謹心合掌,低聲問道。
殿內靜謐,只有木魚的敲打聲,和誦經的梵音,蘇謹心雖然是放低了聲音,但她的話,還是被在場所有拜佛的香客,聽得一清二楚。
“她以爲自己是誰,莫不是覺得自己快嫁入雲家,就開始得意忘形,不知天高地厚了,居然連弘德禪師都不放眼裡了。”
“呵……一個小小的蘇家之女,滿身銅臭,也不怕玷污佛門聖地。”
“我聽說,上回臨安知府劉大人來了,候在覺皇殿外一個多時辰,弘德禪師都沒見他。”
“就是啊,一個乳臭未乾的黃毛丫頭,弘德禪師怎麼可以會見她!”
……
認識蘇二小姐的,抑或,不認識蘇二小姐的,這會兒一聽蘇二小姐大言不慚地要見弘德禪師,皆對她冷嘲熱諷,並笑她傲慢無禮,弘德禪師是什麼人,哪是她開口要見就見的,這不是自取其辱嗎。
“佛渡有緣人,不巧,本小姐就是弘德禪師要見的有緣人!”
蘇二小姐的聲音,猶如珠落玉盤、清脆悅耳,更是擲地有聲,威懾了在場所有的人,他們看到,一身素裙狐裘的女子,淡然從容,而且笑得自信,幾近囂張,這一眼,當真是清貴之氣縈繞,盡顯世家小姐的雍容華貴。
這蘇家的二小姐好大的口氣啊!
是啊,太狂妄了!
在場的香客驚得倒吸了一口氣,尤其是謝小姐小眼瞪着極大,暗罵道,這位蘇家的二小姐還要不要臉,這話她都敢說,什麼佛渡有緣人,就她一身銅臭也敢當自己是有緣人,笑死人了。
“阿彌陀佛,蘇二小姐果然是有些慧根的,請隨老衲來。”
是弘德禪師。
弘德禪師真的出現了!
那麼說,這位蘇家的二小姐說的話是真的!
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一出現,在場的香客震驚之下,仍不忘紛紛朝他合掌行禮。
“禪師。”蘇謹心也忙合掌,一副恭敬之態。當今皇上提倡佛法,常常賜得道高僧緋色袈裟以示尊崇之意,因此,穿在弘德禪師身上的緋色袈裟,便是御賜之物,就連當地官府的人見了都要行禮,更何況是他們這等尋常百姓。
“真的是弘德禪師啊。”有人依然在不可思議地感慨。
是啊,這蘇二小姐真是福分匪淺啊。
直到蘇謹心跟着弘德禪師離開,在場的香客仍未回過神,他們沒看錯吧,竟是弘德禪師親自出來相迎,這位蘇家的二小姐究竟有什麼特別之處,難道她的身份比劉知府還尊貴。
覺皇殿的大殿後面,是一座鰲魚觀音之像,觀音菩薩手持淨水瓶,旁邊分別是善財和龍女這一對金童玉女。
“求禪師爲家弟超度,助他早日輪迴。”若能讓弘德禪師爲翊兒唸經超度,翊兒就不會再是五雲山上的孤魂野鬼,蘇謹心本想着把翊兒的屍骨埋入蘇家的祖墳,但一想到翊兒畢竟不是蘇家真正的子孫,萬一那些埋在地底下的老祖宗欺負翊兒怎麼辦。
蘇謹心這一跪,巧蘭也跟着跪下,“求禪師慈悲爲懷,幫幫我家大少爺。”埋在五雲山上的大少爺,一直是壓在她家二小姐的心頭大事,若大少爺無法安息,二小姐只怕這輩子都難以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