絳桃跟着小五,走到桃林深處,走進籬笆牆,走入貌似她長城郊外家的“南莊”。
“南莊”空無一人,思來恍如一夢,彷彿就在昨天。
她端立在茶几前,盯着還有餘溫的茶杯,盯着茶几上的水漬,直到莊外響起了久違的叩門聲,直到聽見崔護在喊“有人嗎?”
她心慌,她驚喜,是上蒼的安排?還是蓄意已久的的重逢?
“柴門虛掩,你推開就是。”她嘴上埋怨,卻管不住自己的腳,身不由己去開門,慌慌張張去開門。
她詫異:開門而已,何必那麼着急?難道你心裡一直蟄伏着他的影子?難道他一直是你的心事?難道你從未放下過?
那年春,她愛上偶然經過的他。今晚,她終於又等到他。她喜極而泣,夜涼如水,額上卻淌着滾燙的淚水。
她差不多跌跌撞撞衝到柴門,手已經搭上了門閂,只要稍一用力,柴門就會拉開。可是,可是,就在這一刻,她手中的力氣消失殆盡。
※崔夜半驚醒,只因她走進他的夢中,他越不想她,她越驚擾他的清夢。爲了不讓這個夢繼續,他下意識中斷了夢臆。
“我們只是邂逅,一面之緣而已!”可是多少個飛花的季節,他總是不自覺地夢迴南莊。
今夜夢想成真。他又聽到了她的腳步聲,他期待門開的那一瞬,期待她脣間露出的淡淡笑意,期待那一杯散發着陣陣幽香的綠茶。
良久,門紋絲不動。門虛掩,他感受到她的呼吸,她聽到他的心跳,可他們終究沒有勇氣主動跨出一步。
茶涼,倒掉,再續。緣盡,山高水長,各自珍重。這一刻,他們近在咫尺,卻遠在天涯。
※晨曦初露,絳桃躑躅村頭。
想起昨晚的夜遇,她心有餘悸,,幸好理智佔勝衝動,纔沒釀成大錯。她的臉還在發燙,她的眼睛吹進沙子似的難受。她怕在崔護面前絳失態,所以匆匆洗漱,顧不得梳妝,早早在便在路口等候。
雞犬相聞,不絕於耳,村莊正在漸漸甦醒,村民又開始新的一天的忙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這本是他們的生活方式。
此時有一個消息將村莊炸了窩:“洞房花燭夜,新娘子小五不見了。”村民一古腦往天賜家跑。
崔護正準備啓身,村長風風火火,氣喘噓噓趕來送行。
崔護言謝。
外面人聲鼎沸,腳步紛亂,崔護關心地問了一句:“村裡是否發生一件大事?”
村長囁嚅道:“小五她......昨晚失蹤了......鄉親們揪住阿三阿四,說他倆拐跑了小五,正向他倆要人。”
崔護一聽,心想不對呀!三更時分,阿三阿四正在戶外借酒消愁。再說新郎新娘合巹之夜,如膠如漆,阿三阿四難以插手啊?
作爲見證人,崔護覺得有必要爲阿三阿四證明。他於是正色道:“帶本官去見阿三阿四吧。”村長俯首從命。
崔護、雷霆、雷鈞隨村長來到天賜家,只見裡三層外三層圍滿了瞧熱鬧的村民。隔着人墻就聽到有人惡狠狠地道:“快給老子交代,把小五藏哪裡去了。”
此人是天賜的叔父,天賜小五拜堂之時,被阿三阿四愴得啞口無言,此時正好藉機出氣。
村長指使村民騰出一條道來,讓崔護和雷霆雷鈞進去。走至跟前,眼前的一幕令崔護大吃一驚:
阿三阿四被村民五花大綁分別捆在二根柱子上,天賜拿着一根鞭子,對阿三阿四橫眉冷對。其叔父指着阿三阿四破口大罵:“老子一眼就瞧出你兄弟倆心懷鬼胎,不安好心。”
崔護滿眼關切,擔心阿三阿四吃虧。
雷霆見狀,貼近崔護道:“大人,無妨,您看阿三阿四氣沉丹田,固如磐石,若他們想反抗,村民根本近不了他們身。只怕真打起來,吃虧的還是鄉人。卑職旁觀四周,見無一傷筋斷骨,可見兄弟倆沒有反抗。大丈夫敢作敢當,阿三阿四是心甘情願被村民綁上的。”
阿三見崔護近前,調皮地眨了一下眼睛。阿四看見崔護,露齒一笑。未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倆人昂首挺胸,神定氣閒。
看來兄弟倆見過大風大浪,崔護心裡寬慰不少。
天賜叔面朝大家,煽風點火道:“侄兒天賜自幼爹孃雙亡,全靠鄰里村坊照顧,做叔的將子拉扯大。好不容易盼到天賜成家立業,苦盡甘來,卻被這兄弟倆暗中使絆,毀了一個好端端的家庭。鄉親們可要爲我侄兒作主啊!”
一石激起千層浪,叫罵聲此起彼伏:
“小子,把天賜媳婦交出來。”
“良心真被狗吃了,對自己的堂妹也下手。”
“對這種不知羞恥、敗壞鄉風的人用不着多言,沉豬籠算了。”
雷霆雷鈞左右護着崔護,不敢大意。
絳桃在路口左等右等崔護和雷霆雷鈞不來,怕節外生枝,折回村裡。遠遠聽到這邊喧鬧不已,心想不妙,幾個箭步,電射而至。
此時羣情激昂,對阿三阿四的討伐聲一浪高過一浪。
絳桃左右不見崔護,越發焦急。她見衆人的注意力全集中到前面的二根柱子上,輕吒一聲,施展輕功,縱身上了屋頂。
絳桃踏雪無痕,從這間屋頂飛到那間屋頂,片刻之間,她竄到離二根柱子最近的屋脊上,一眼瞧見崔護和雷霆雷鈞正面對阿三阿四,便悄無聲息埋伏下來。
天賜看到村民都幫他出氣,腰板硬了起來,他快速走向柱子,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沒頭沒腦地抽了阿三和阿四各人一皮鞭。阿三和阿四硬生生受了這一鞭,臉不改色氣不喘。
“倆小子,快招了吧!免得皮肉受苦。”天賜叔皮笑肉不笑道。
阿四吐了一口唾沫,瞟了天賜一眼,對天賜叔道:“你問你侄兒,昨晚到底發生了何事?”
天賜咬牙切齒:“昨晚是我大喜的日子,醒來枕邊無娘子,你說發生了何事?”
春霄一刻值千金,有力無處使,恐怕他是天底下最倒黴的一個新郎。
阿四不屑一顧 ,鄙視道:“你做過什麼,你心裡沒數嗎?”
天賜一下子像穿了孔的皮囊,泄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