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月焦急地等待郭大裁縫再次光臨漠北馬幫。
盼星星盼月亮,總算把郭大裁縫盼來。未等郭大裁縫開口,九霄月迫不及待問下一批新衣幾時運出。
郭大裁縫面露難色,告訴九霄月,他下一站選定的地點是江南的廿八都。
“什麼廿七都廿八都的,不行不行!”九霄月頭搖得嘎嘎作響,“本幫主自此後只接你情人岡賣衣服的單子,其他兔談。”他開始賴皮。
郭大裁縫並不讓步,反詰:“試問:普天之下哪有馬幫自作主張替貨主指定路線的?”
九霄月老臉發燒,道:“罷罷,乾脆你賣我幾件紅衣服,嘿嘿,老子轉手賣到情人岡去。”
郭大裁縫見九霄月打定主意要上情人岡,不知怎的,郭大裁縫竟同意了下一站售衣地點依舊是情人岡。
九霄月的情人岡之旅終於成行。
※這一次,九霄月直接將新衣拉進情人居客棧,讓老闆娘先挑。
老闆娘不識九霄月,是卻識郭大裁縫的新衣,所以客客氣氣地把九霄月迎進客棧。
開客棧的老闆一般都很熱情,只是這位老闆娘更加大方。當老闆娘弄清了爲首的馬漢是長安漠北馬幫的總幫主。她馬上拉着九霄月的手,輕啓紅脣,幫主長幫主短,噓寒問暖。
九霄月一生中見過不少女人,有淪落風塵的藝女;有風騷蝕骨的娼妓;有深情款款的少婦;有豪氣雲天的女傑。這些女人讓他衝動,讓他產生慾念。而情人居老闆娘,除了讓他想入非非外,更讓他心動。
一個男人要是對一個女人動了心,往往會做出許多莫明其妙的事情:比如千方百計找各種藉口冠冕堂皇地接近她,雖然這些藉口多麼的不經得推敲;比如搜腸刮肚用最肉麻的辭語向她告白,雖然這些辭語早被別人用爛了;比如不分場合送最好禮物給她,雖然這些禮物可能讓她嗤之以鼻。
這本是男人的通病,不管女人接受不接受,男人總是樂此不疲。
這天晚上,九霄月投宿在情人居。月高時分,打聽到老闆娘住處的他鬼差神使地去拍打老闆娘的房門。
好半天,九霄月才聽到老闆娘的房間裡有了一些響動,門半開,老闆娘睡眼惺忪,雲鬢窄亂,半夢半醒之間。
山岡上的月光懶洋洋的,倚在門框上的老闆娘懶洋洋的,縶衣斜披,藕臂勝雪。老闆娘媚眼如絲,嗔怪:“幫主真是,半夜三更驚擾奴家好夢。”
望着老闆娘有氣無力弱不禁風的樣子,九霄月小腿一軟。
“今宵有月,咳,我想找您……咳,喝灑。”久經情場的九霄月舌頭失靈。
老闆娘愕然,道“夜深人靜,你我二人男女對飲,不大好吧?”
九霄月呼吸促迫,指了指窗外明月,“有明月作伴,咳,不就成了三人。”
“月下喝酒,想法不錯。從了你!”老闆娘莞爾一笑,“乾脆我倆就到情人岡上共飲。”
說走就走,倆人攜酒,相伴走至情人岡。
情人岡前無遮擋,一窮千里,整個桃渡嶺鎮盡收眼底。
不遠處,有栩栩如生的兩座石峰,像一對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妙齡男女,情竇初開,卻不敢越雷池半步。兩座石峰深情凝視,無聲勝有聲。月光下的桃渡嶺古道彷彿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烏龍伏在龍姆山麓。
九霄月和老闆娘月下共酌,交談甚歡。老闆娘喝到忘形處,對着清松明月,唱起小曲,九霄月打着節拍,情趣不輸少年。
酒喝好了,曲子唱完了,九霄月和老闆娘背靠背,仰望着天上星星。
四野無人,涼風習習,老闆娘撬着指頭數着天上的星星,九霄月則被老闆娘的髮絲撩動得心癢癢。
老闆娘數着數着就忘記了數字,重頭數,數着數着就垂下頭睡着了。薄如蟬翼的披巾無力地滑下,老闆娘攝人心魄的嬌軀展現在月光下,展現在九霄月眼前。
熱血不斷地涌上九霄月的心頭,他輕輕退去老闆娘的薄如蟬翼的披巾,老闆娘雪白的肌膚的刺得也張不開雙眼。
頭上那輪明月拉開夜幕,明目張膽偷窺視着老闆娘的胴體,貪心地不肯挪位。
九霄月沒有想到,樹林裡還有一雙眼睛分享着老闆娘白花花的身子。
情四的眼睛。
情四是一個人的名字,一個情人居客棧廚師的名字。
廚師的眼睛應該長在廚房裡,長在菜譜上,情四的眼睛偏偏長在老闆娘的身上。
只要有機會,他的一雙眼睛就往老闆娘的身上瞄,這是一雙可以將老闆娘衣服看出一個洞來的眼睛。
樹林裡,這雙眼睛一眨不眨貪婪地瞧着老闆娘,漸漸地這雙眼睛充滿了惡意,充滿了對九霄月的無垠憤懣。
當看到九霄月要對老闆娘做下一步動作時,這雙眼睛綠光一閃,飛針出手,電光石火間“叮”地一聲擊中岡上的一塊石頭,老闆娘驚醒了。
老闆娘見披巾丟在一邊,知道九霄月對她做了什麼,她沒有責怪九霄月,只是幽幽地道:“你就不怕我着涼。”
九霄月老臉通紅,啞口無言。
其實,要是老闆娘怕着涼,這條披巾有作用嗎?
九霄月拾起石頭旁的銀針,發現這是一支剔骨銀針,有人故意擊中這塊石頭,是在警告他。
“剔骨銀針?”老闆娘見到剔骨銀針驚呼一聲。
九霄月問:“你認得這根銀針?”
老闆娘不加否認:“這是廚師情四的剔骨銀針。”
九霄月掃視四周,發現樹林中有一雙泛着綠光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們。當他迎上這雙眼睛,這雙眼睛忽地消失。
情四的眼睛。九霄月暗暗記在心裡。
※天明,該回長安了,九霄月死皮賴臉呆在老闆娘的房間不肯走。
老闆娘細心地爲他紮上紅絲繩,紅絲繩如火如荼。老闆娘捋起手臂,皓腕上繫着一模一樣的紅絲繩。
老闆娘伏在九霄月肩頭道:“我早晚是你的人。”
老闆娘送九霄月出門。
情四看着倆人走出客棧。一雙眼睛着了魔似的盯着老闆娘不放。這是一雙餓狼的眼睛,恨不得將人衣服剝光的餓狼眼睛。
分別在即,九霄月不放心,壓低聲音勸老闆娘辭退了情四。老闆娘嘆氣道:“那我還開不開客棧,客人們都喜歡他做的菜,你叫我有什麼法子?”
情四確實燒得一手好菜,可他實在無法忍受情四瞪着老闆娘的眼神,九霄月咬牙切齒:有朝一日定將情四的雙目剮掉。
※和老闆娘分開不少日子了,郭大裁縫突然停止了縫製新衣,加上馬幫沒有桃渡嶺這支路線的運單,九霄月一直沒有機會重上情人岡,心頭難免有點失落。
每當看到腕上的紅絲繩,九霄月就會想到老闆娘三分真醉七分假醉的樣子,想到情人岡上的月下共酌,想到月光下老闆娘攝人心魄的嬌軀。他日夜盼望着這支線路的貨主來漠北馬幫下單子。
五月初二,九霄月終於接到一套紫檀傢俱的單子,目的地正好是情人岡。
九霄月欣喜若狂,總算遂了他的心願。還有那個該死的情四,要是盯着老闆娘不放,就滅了他的狼眼。
自情人岡回馬幫後,九霄月除了苦練大力鷹爪功,還重拾家傳的飛刀。他給飛刀起了一個名字:明月刀,象徵情人岡那一輪彎彎的明月。
這一次,九霄月帶足夠了飛刀。
※他們出了長安城。
官道上,九霄月走得不緊不慢,他算好腳程,十天後一準到達情人岡,那時既抱得美人歸,又賺個盆滿鉢滿。
雖然傢俱不值錢,九霄月還是不敢怠慢,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稍有風吹草動便如臨大敵。
車聲轆轆,官道中夾雜着不少騾隊。騾夫們見到“漠北馬幫”的幫旗,紛紛避讓。不過騾夫們見馬車上綁着零零星星傢俱時,人人臉上露出輕蔑表情。九霄月臉頰一陣發燙,他快馬加鞭,引領馬車衝過騾隊。
背後傳來一陣急速的馬蹄聲,斜刺裡穿過二匹棗紅馬。滾滾洪塵中,馬上騎士雙雙回頭張望了一眼馬車,其中一位少年“咦”地一聲,語音未落,棗紅馬四蹄翻飛,將馬車落下十丈之遙。遠遠傳來少年的話音:“真奇怪,是檀木傢俱。”
九霄月暗暗叫聲“慚愧”,幸虧他們不是熟人,否則幫主親自出馬押運傢俱,臉面算是丟到了家。
馬車日夜兼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