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氣難平★

驢馬市很冷清,在雨裡拴着的驢啊馬啊,就是不象那個三王爺招人待見。沒有人願意爲了看它們,天然淋浴。

現場僅有的零星幾個人,都跟我一樣一路尾隨而來。

這一隊有十九人,他們腳上帶着鐐銬,現在正和驢馬一起被拴在馬市的柵欄上,就那樣站在雨裡。

他們各個魁梧強壯,看起來像訓練有素的士兵,也許是戰俘。

這時有人出來大聲唱和,驢馬每匹600銀,每人300銀,但因爲下雨,驢馬兩匹1000銀,兩人500銀。交了錢就可以拿走鑰匙鐐銬和賣身契。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冷,我的上牙和下牙不停的在打架。我意識漸漸從溺水的恐懼中恢復過來,也終於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就在剛纔,救護百姓的不是他們的士兵,而是這些身帶着鐐銬的囚犯。

現在他們要被賣掉,這些人拼命去救人,可被他們救的人,把他們看得比驢馬還不如。

我在獄裡聽大姐們閒扯說過,明月國所有戰俘都是要被送到礦山,在礦井下工作到死永不見天日。

先不要說這種天氣,就是平時也不可能有人會買他們。他們沒有理由出現在這裡,除非……有人故意在羞辱他們。

我實在無法形容心裡的感受,不知道是震驚多過氣憤,還是氣憤多過震驚。我來這個地方只有十幾天,還不足已讓我瞭解這是怎麼樣的一個世界。

但有些人性裡最基本的東西,無論走到哪兒都是不會變。

至少我們要對救過我們性命的人,表現出一點點起碼的尊重。無論救我們的人是誰,哪怕他們是敵人,是囚犯。

唯一一個買馬的人也走了,無論士兵還是驢馬市的人,都坐在棚子裡,沒有一個人出來讓這一切結束,依舊讓那十九個人待在雨。每一分每秒在我看來都是殘忍。

雨中每個人神色平靜,好像外界的侮辱並沒有被強加到他們身上。

我在人羣裡又找到了那雙帶着魔力的眼睛,此時我纔有機會好好看看他的樣子。

消瘦的臉,煙眉輕攏,沒有血色的嘴脣,泛青的臉色,黑黑的長髮粘成一縷一縷凌亂披散着,還有一身看似鬆跨的囚衣,他比我這個落水還人堆裡擠得沒人樣的人還狼狽。

然而這些也絲毫不能影響他那副驚世絕美的面容,尤其是他那雙眼睛睜,只要睜開就光華盡顯,璀璨炫目。

他嘴角掛着個淡淡的微笑,安靜看着一切,根本就是在看一出鬧劇。

他也看到了我,輕輕朝我點了一下頭。

站在這羣人裡樣子最最糟糕的他,這一刻彷彿他不是什麼囚犯,而是高高在上的王子,正在接受我的朝拜。

我的心象被什麼紮了一下,那是一個多麼俊美的人,怎麼有人能忍心傷害這份美好?

眼看着這樣的人受苦而坐視不理,根本就是在犯罪,不等別人抽死我,我會先抽死自己。

被救得不見得是美人,但救我的絕對是英雄。英雄的尊嚴不能被如此踐踏。

明月國這樣對待英雄,但我不會。不都說好人要有好報嗎?今天必須讓這句話實現。

我一定是瘋了,想都沒有多想就衝進棚子,從身上掏出一張十個金的金票,直接拍在桌上。

我已經算不出要付多少錢,但我想這一定夠買下所有人。如果老爸知道了我現在做的事,他一定會心痛他當初讓我去學會計付的學費。

我只想快快結束這一切,我不想給任何人機會反悔,無論是別人還是我。

我的金票震驚全場,所有人都呆呆的看着我,我二話不說拿起桌上的鑰匙和一疊文契,又衝回雨裡。

我用最快的速度衝向那個救我的人。找到他的那把鑰匙,去開那些奇怪的鎖。就算用我現代人的眼光看來,如果沒有鑰匙應該也是很難打開。

亢奮讓我的手發抖,鑰匙老拿不穩。

他從我手中拿過鑰匙,那雙手瘦而蒼白,但很大,骨骼均勻。他打開鎖又把鑰匙分散開給了其他人,讓他們自己找鑰匙相互開鎖,這樣就快了很多。

一切讓他做來有條不紊,盡在掌握。

我把那些文契一起塞在他手裡聲音顫抖,說不好是因爲緊張還是因爲冷:“快快走,能多快就多快。”

一陣黃泥雨劈頭蓋臉的向我砸來,一匹黑馬風馳電掣而來,馬上的黑衣人宛若天神。

如果魔眼帥男是一幅靜止的絕美油畫,那馬上的這個人就是動態的三維立體幻想圖。

我第一次看見一個男人可以把黑色演繹到極致,從人頭到馬腳無處不黑,卻又無處不帥。又酷又帥。

他坐在馬上,讓馬看起來都超級帥,足見他的魅力。

一樣被雨淋透,在黑衣人身上可是看不出有一點狼狽,雨水劃過他的臉,剛好勾勒出棱角分明的臉,左臉頰有一道短短的傷疤,讓本來極有男人味的臉上多了一分邪邪的頑劣。

兩道劍眉讓眉骨看起來更立體,鼻樑高挺,眼窩深陷,黑黑的眼眸深潭一樣,掉進去就是一個死。

此時他並沒有看我,而是在俯視一切,目光裡全是寒冰。

棚子裡那些剛剛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的小兵,被他看得全都抖如篩糠。他出現在金戈鐵甲士兵中,用凌駕一切的氣勢。

他看起來也是神,死神!

“給我住手。”黑衣人聲音冷冷。

我猜這是個大人物,可我現在渾身上下所有的細胞都興奮着叫囂着,已經管不了這麼多愛誰是誰吧!

走到黑馬頭前,把這些男人攔在身後:“爲什麼讓他們住手?”

“他們是我的俘虜。”

“可現在已經不是了,我剛買下他們,他們是我的了。”我還特意把下巴擡一擡。

他冷冷一笑:“真是笑話,明月國裡還沒有人敢這麼跟我說話。”

我也一笑,露出葉之雲的小酒窩:“爲什麼不敢呢?難道是因爲你太帥了嗎?沒關係現在就有人敢跟帥哥說話。”

聽完我的話,本來還是冷冷的表情發生了細微的變化,眉目有些糾結哦。他臉部的輪廓太分明,讓我看得更清晰。

“放肆,俘虜不賣。”這是暴喝。

靠,我從前也沒遇到過這麼囂張的人,挑戰我的修養是不?

“這位帥哥,我真的剛買了他們,不但拿了鑰匙,而且我還有契約。”我還是對着他笑,表情認真又天真,氣不死他勢不罷休。

黑馬帥哥向那羣小兵掃一眼,其中一個小頭頭模樣的抖出來,“不,不是我們賣的,她衝進來扔下錢硬搶走……”

不等說完,人就癱軟在地。

那黑馬帥哥也沒幹什麼,他連看都沒再看那些小兵一眼,我只看見他握繮繩的手緊一緊,他還是在對着我說話,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那跟你買回來,十倍的價錢。”

我對着黑衣帥哥攤手樣子無奈,表示我一點辦法也沒,我不怕他。

“可我不缺錢啊!”

還是剛纔的那個表情,又說:“這可怎麼辦,早知道就不把賣身契給他們,現在他們也不是我的人,他們是他們自己的人。大人您要買,只能跟他們商量,可賣不賣我就不知道了。”

魔眼帥哥微笑着看着一切,一言不發。

我走到他面前,手伸進脖子裡摸了半天,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我實在不好把所有牌子都拿出來挨個挑。老天保佑希望能摸到一塊麪值小一點的牌子。

在場的人都看着我手上的小牌子,我想他們都比我要清楚它是什麼。

“哥哥,謝謝你救了我,一點心意你就收下吧。”我突然覺得,我很有演戲的天份。

魔眼帥哥煙眉半挑,又笑,“我救了你,你也救了我,我們兩不相欠。怎好再收姑娘的重禮?”聲音就象天鵝絨一樣華麗低沉,讓我身上一陣發麻。

你們也不光救我還救了別人,而我救了你們全體好不好。

心裡暗恨但臉上還是甜甜的小女生表情:“可是哥哥們回家總要路費啊,再說哥哥們又受了傷總要醫治的,就算我借給你們的好了,不要太放在心上,這也只是我一隻手鐲的價錢算不上什麼。這是我代表所~有~被你們救的人,表示的一點心意,這哥哥總不會拒絕吧?”

最後一句我是說給後面那黑馬帥哥的。

還有……我朝他勾勾手指,他會意把頭低下來,我在他的耳邊說:“我還幫你把他羞辱你的份也討回來,所以今天你們賺到了。”做戲也要做全套啊!

“可你這樣惹他,恐怕不是件明智的事哦!”魔眼帥哥同樣也在我耳邊說了一句。

大雨掩蓋了我們的聲音。

明不明智我也做完了,沒得後悔。

“你們要保重啊,再見。”我假裝不在乎,還笑着向他們揮手,然後轉身離開。

我用最快的速度消失在大雨裡,逃似向我溫暖的家衝去,其實我被魔眼帥哥最後一句話嚇到了。

剩下的事已不在我能解決的範圍內,我用我最大的努力,報答了珍惜我的生命也珍惜別人生命的人,盡此而已。

不過對於我的做法,應該有兩種解釋。第一種,我是一個受過高等教育,有正義感覺的時代女性,做了我應該併力所能及的事。第二種是,我的腦袋進水了,好日子過多了,一個神志不清自不量力,找死玩命呢!

其實想報答他們,以後天天給他們送牢飯也算一種方法。

++++++++++++++++++++++++++++++++++++++++++++++++++++++++++++++++++++++++++++++

劉轉語錄:

1、一個人只要250000個包子,那18個人呢?這是我聽到驢馬販子叫完價後的第一個想法。可能是匯海銀號的那個主管給我留下的印象太過深刻了,讓我衡量事物的價值尺度發生了變化。

2、任何時代都需要有捨己救人的人,每一個這樣的人都應該得到獎勵。不然社會風氣怎麼樹立?好象明月國的人不知道這個道理,那就從今天開始瞭解吧!

3、平時他們是男人,是對手,是敵人,怎樣對對方是他們的事。可現在卻牽扯了一些無辜的人,而我也是這些人中的一個。也許平時也會牽扯無辜的,但我卻不在其中。

4、雖然不知道給我多少錢,可是爲什麼我真的覺得心會這樣痛呢?當初那個散盡家財救猶太人的辛得勒是怎麼做到的?我從心裡由衷的敬佩他。我管不了我的心啊!

5、如果除了回家的路費還有剩兒,那就去□□買炮,再殺回來報仇。我心裡對他說。

6、如果以上這一切要是發生在明媚的陽光下,我一定超酷,可所有的笑容以及甜美的聲音,和溫柔的語氣都是發生在大雨裡,還要達到預期的效果,你說我容易嗎?我不是酷了,是冷酷了,冷啊!

7、有些錢該花的錢就一定要花,比如:讓你看到某人爆怒的表情就想樂。突然之間,我有了一種做上帝的感覺,救助那些該救助的,懲罰那些該懲罰的,超爽。

8、我不知道這兩個男人是什麼關係,如果是平時,我會爲遇到這兩個出色的男人而高興。而今天我卻沒有這種心情。

9、我之所以這麼做,不光是爲了所謂的正義。我是爲了我自己的心。因爲我不想從此以後,每天都不安心。就爲了我有能力幫助他們,而我卻沒有盡全力。

10、我始終堅信,人是有良心的,無論他是誰。這些都與政治、國家、種族無關。唯一相關的是人性。爲了我的堅持,就算傾其所有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