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不過整個上海也沒有幾個不知道我們錦豐洋行的。”沁心笑顏如花,有些顫巍巍的聲調,聽起來甚是驕傲。是啊,說大點,往大里說。不信這姓卓的能放過我這財神。
如戎沁心所料,此時的卓某人心裡已經是翻騰倒江了,某個邪惡而灼人的因子從胸膛裡迸發出來。一下下敲打着這個男人的腦子,使得他的面部又開始不聽話的扭曲。在沁心眼裡,此刻的卓先生臉上正慷慨大方的寫着8個字:
我很貪財,我是壞蛋。
他的眼珠正在細小的提溜,雖然並不是很明顯。他開始盤算他的計劃,看來直接把她賣給程胖子絕對不是一件合算的買賣。倒不如把她給綁了,打個電話去訛詐她的父親。得到的絕對是一筆不可小覷的財富啊。想法迅速穿過他的腦子,但還是讓他的言語和動作有了些須停擺。沁心心想看來這個姓戎的錦豐公司一定是個非常了不得的大公司,居然讓居心叵測,算計深沉的卓先生都蒙了好一下。
“卓先生?”
“呃~噢~”他緩過來神來,點水一笑,又恢復了他假惺惺的文雅。
“卓先生想什麼呢?”
“沒,沒什麼。我想我們的戎大小姐跟着我這一路奔波,我定是照顧不周了呢。到了上海面見了戎老爺都不知如何交代纔是。”
這是一句玩笑話,沁心只好假心一笑。
“纔不會呢,卓先生真是大好人,給我準備早點,還帶一般人喝不到的紅茶呢。”
“見笑見笑,若是戎大小姐,哪有沒喝過的好茶啊,是卓某搬弄,搬弄!”
這一路的車程就在戎沁心與卓某人的各懷鬼胎的言語中度過。雖然下的是一步陷棋,但好歹是一翻拖延。定不會還沒見到火車什麼樣就給人賣了去,他肯定會在什麼時候露出馬腳。一定要在他拿定注意,做出反映之前趁亂逃跑,亂就是人多。
亂就是火車站!
車子緩慢的扭曲了下車廂,停了下來。它不能停靠在目的的站臺,雖然只是八點多鐘,路上卻異常擁擠,車子外面簇擁着衆多趕車的本地人,異鄉人,還有穿梭買賣菸捲的生意人。一時間嘈雜聲不絕於耳,好不熱鬧的一番景象。
擁擠在人潮人海中,姓卓的卻並沒有能鬆開緊拉着沁心的手。這隻手溫度很底,有些溼濡的沾粘。靠,你沒聽過男女受受不親嗎,拉着本小姐的手不放!真噁心!
一手包着行李,緊緊貼在胸口,靠着裡面蘇嬸的叮嚀。
蘇嬸保佑,保佑我能渡得難關,虎口脫險。
靠近火車站的大門時,人卻反倒少了許多。姓卓的才鬆開緊拽的手,忙悻悻道歉:“剛纔場面比較混亂,有不得體之處望戎小姐不要見怪。”
“沒有,沒有。”沁心笑吟吟,但真的很想翻白眼。
從剛纔下車起,卓先生的眼睛就已經四處飄蕩了,很顯然他在找他的同黨。果不其然,他的眼神落在了靠着車站門外的一杆電線杆下,一穿着灰色大褂,把袖子卷至手肘處的男子閒散的站在那。但收到卓先生的停擺目光後,他忽的站了挺直,使了個眼神,然後把帽子壓低轉身走向車站的另一頭。
姓卓的收到信號,轉身對着無辜的沁心說道:“沁心小姐,隨我去那邊等車吧。”
“爲什麼不進去要去那邊?”
“現在人多又雜,車子是9點半的,我們還有不短的時間。若是站在這裡怕是壞累壞了戎小姐呢。”此話至真至理,沒有空子可鑽。
戎沁心一時不語,跟着他去豈不是自己往沒人的地方鑽,自己往坑裡添土?到時候,更不可能扭的過他們衆多大漢了。不行!
“我想給我王叔打個電話,他是我們家管家。”
“你隨我去,那邊的小店有的是電話啊。”姓卓的有些急了,眼看那男子的身影有些不可耐煩。
“不嘛,那邊就有啊!”沁心指在靠着車站的一家商店,門口擁擠着許多人,生意十分之好。牆上掛着箇舊式電話機,旁邊桌子上一男子在閒看報紙。沒等姓卓的反對,她便大步流星的徑直擠了過來。
“戎小姐你~”
果然姓卓的一步不差的跟了過來。
“打個電話。”
“3毛錢長途。”男子並不擡頭看沁心。
“找後面的男子要。”說完就把話筒拿了下來,沁心其實根本不知道怎麼使用這個跟自己電話完全是兩個娘生出來的東西。她裝腔作勢的搖了幾搖,搖什麼,搖哪去,搖幾下天曉得哦。
話筒里根本沒有聲音,她清了下嗓子。
“王~王叔嗎?我是沁心啊!爸爸在家嗎?”對着話筒說空話的沁心,心眼正在迅速急轉,這裡很多人,不遠處,幾個壯漢真拼命往不遠處的櫃檯擠,一個勁的喊:“房間還有沒,住明天的。”壯漢前面的一個裝暗紫色長跑,瘦高自傲的男子就不滿意了:“擠什麼擠什麼?!先來後到不懂嗎!?”
惡狠狠的投去眼神,後面的壯漢不樂意了。
“誰叫你們這麼慢,再不快就沒地方住了!”
“沒地找地去啊,你們這樣睡哪不成啊!”嗤之以鼻的鄙夷。
“你!”一壯漢大眼一瞪急了:“老子付的起錢關你這娘娘腔什麼事了?”
“你說誰娘娘腔啊!?”
一時間火藥味道甚濃,幾個壯漢伸直了胸板露出常年鍛鍊的胸肌,往前挺了挺。
“吵什麼吵什麼啊?!”忙着收錢登記的老闆娘一拍桌子,尖銳的喊起來,一時間三方聲音充斥滿屋子,卓先生厭惡的一瞥,深深的皺起眉頭。
也是這一瞬間,沁心抓住了姓卓的分心。也是這一胳膊撞胳膊肉碰肉的擁擠使得空際產生。戎沁心立馬甩下話筒,埋下腦袋,像一股堅實的泉水穿進人羣。而這一系列動作只在一剎那一氣呵成。
姓卓的大驚失色,忙跟着跑去,一邊對着不遠處的男子喊到:
“追!她跑啦!”
男子楞了一下,繼而看見了一瞬間突出重圍的沁心。忙不顧人羣的撞擊,硬要追了去。
戎沁心瘋狂的跑着,她細嫩的肩膀一下下被來往的人羣裝了。她的包袱也早就被擠了去,只有孤身一人了。心狂跳着,彷彿那猙獰的目光和惡爪就近在咫尺的身後。
不能停下,絕對不能。
她跑進車站,然後不選方向的漫無目的的躥跑,在人海當中就靈活如魚得水。姓卓的後面無端多出許多男子緊隨其後,但只能抓住沁心的身影,卻無法逮的住她。
跑着跑着,人羣少了許多,後面加速的速度眼看就要追上了。
沿着站臺狂跑,心跳吊在嗓子眼上。一腔熱氣乾燥而灼疼的穿梭在口鼻之間。髮髻也亂成散發,毫無章法。
再跑下去就要被追上了!沁心的腦子異常清醒,這不止是光跑就能逃脫的牢籠。想着她的眼神漂到了左邊的車軌上,不遠出一輛剛要起航的火車正冒出團團蒸汽,緩慢前行。戎沁心靈機一動,加快了步伐,趕上剛剛起步的火車。
我要跳上去!
車子的加速正在進行,機會只有一次。
後面姓卓的發現了戎沁心的目的,一時間囔道:“快!她要跳上去,快!”
車子的鳴笛聲衝起高聳的蒸汽,說明它馬上就要達速全發了。戎沁心彷彿是弓在弦上的箭,張力滿圓。一瞬間,她的表情凜冽而無懼怕,後勁一發,把整個身體送出地面。在空中的剎那彷彿被放的很慢,那擺身姿從驚恐而無奈的卓先生眼中閃去,無數的怨憤涌上這個男子的心頭。
他們停下步子,眼看着沁心掛在車廂的身影在不斷加速的火車上愈行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