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誰?

突聞噩耗, 有如五雷轟頂!

陸英晃了一下身子,雙手扶着牆一點點蹭着坐到地上。緊緊咬住袖口,不敢發出半點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 莫其猛的衝進屋, 將她扶起來攬在懷裡安慰。

陸英知道現在不是哭的時候, 可她太需要一個肩膀靠靠……

就在這時, 莫懷仁揹着雙手拐了進來。

陸英猛然推開莫其, 抹了把眼淚,對上莫懷仁面無表情的臉:

“我不會待在這裡連累莫家,天一黑我就走!”

莫其正要阻攔, 卻被他伯父搶了先:“也好!聖樹再恐怖,也比不過槍。你去禁林諸事小心, 有什麼事只管找其其, 我們盡力幫忙。”

陸英微微一愣, 旋即瞭然,她纔不稀罕這種廉價的同情!

天黑後, 她熟門熟路地摸回家,換了全套裝備,揀了幾個趁手傢伙,背上電鋸出了門。

樹洞裡應有盡有,連手搖式發電機都備着, 倒省了她不少事。

莫其等在金屬網邊上, 滿臉愧疚, 恨不得親身陪她一起入林。

二人依依惜別, 約好了聯絡暗號, 這才分道揚鑣。

陸英沿老路奔了樹洞,重返這裡, 難免憶起與父母探林的種種細節,眼淚再也抑制不住。

短短一天半的時間,她的世界天塌地陷,恍如隔世。

婆蘭街陸家,如今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陸英昏天黑地地哭了兩天,哭累了睡,睡醒了哭,滿腔的痛苦終於無所顧忌地釋放出去。

眼淚流盡,日子還要過下去。

正如父親所說,她的命是父母用命換回來的,必須好好活下去!

從悲痛中走出來的陸英,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槍。

她從狹小昏暗的樹洞鑽出來,頭一次看到明媚陽光下的禁林,不由一怔。

白天的禁林綠意盎然,處處鳥啼蟬鳴,一派生機盎然的樣子,並無半點恐怖陰森的氣息。

這吃人的林子,竟這麼美!

陸英沒心思欣賞美景,一路疾行,遠遠就看到自家的雙肩背橫在地上。

她快步跑上前確認,果然槍和短刀都在。

細細收好東西,轉頭再看紫甘藍時,陸英的視線卻被附近的東西吸引過去。

走上前細看,果然正是母親的衣服!

早已流乾的淚水再次消然滾落,她顫着手一件件疊好母親的遺物,怒火有如脫繮的野馬,在胸膛裡四處亂撞。

“聖樹”吃了她的母親,她要它血債血償!

陸英拿起短刀,向紫甘藍沒頭沒腦地砍下去。

可那一層層的外皮護住了邪惡的內心,最外邊的那三層皮如鎧甲一般堅固,甚至生着倒刺。

陸英直砍到揮汗如雨,卻只在紫甘藍表皮留下了幾個淡淡的印子。

她怒不可遏,從書包裡翻出□□,研究半天才把子彈裝上膛。站在樹前兩三米處,瘋了似的把一膛子彈盡數射了出去。

可子彈也無法穿透!

倒有半數掉落在地上,半數嵌在紫甘藍的表皮,鑽的最深的那顆,也不過打穿了兩層護皮。

陸英哪肯罷休,又從樹洞取來了電鋸。

電鋸倒是省力,可鋸了十來分鐘,竟硬生生折斷了兩根鋸條!

兩根鋸條換回一道細線般的裂縫,陸英把電鋸扔在地上,繼續用短刀順着裂縫生砍。

失去了護皮的保衛,裡邊的嫩葉再沒了依傍,沒一會方圓幾米的土地全被紫紅色的漿液染紅。

紫甘藍生得又矮又粗,饒是短刀捲了刃,那怪物仍矗立如初。

陸英像被水洗過似的,汗水順着頭髮滴滴答答往下落。

她早已渾身乏力,可今天不把這鬼東西弄死,心有不甘!

她後退幾步,助跑躍起猛踹,見紫甘藍微微搖擺,便如法炮製。

反反覆覆不知踹了多少次,又廢了兩根鋸條,兩米多高的龐然大物才終於轟然而倒,驚起一陣飛鳥。

她終於毀掉了這個怪物,還了禁林一片平安!

陸英脣角的笑容還未逝去,天色便沒有半點預兆地暗了下來。

呃,一棵樹竟砍了整整一天!

陸英出來時沒帶頭燈,來不及收拾這裡的爛攤子,藉着腕式翻譯器的熒光功能,找到□□和電鋸,便匆匆趕回樹洞。

這一宿,樹洞外一直“轟隆隆”響個不停,無人機似乎工作了整整一晚。

陸英也全副武裝,防備着綠星軍隊入林搜查,誰知一宿也不見人進林,竟只有無人機不停穿梭。

看來,綠星人真的不入禁林!

有了這層認知,陸英才漸漸系卸下防備,沉沉入睡。

次日醒來已近傍晚,陸英沒聽到無人機的聲音,這才帶上所有東西去了老地方。

不知是不是心裡作用,只覺今天的空氣都格外沁人心脾。

被她伐倒的紫甘藍仍倒在原地,紫紅色漿液已滲入土壤。大地一片紫紅,說不出的詭異可怖。

至於昨天這裡的短刀、廢棄鋸條等零碎東西,顯然都被無人機抓走了。

陸英撫了撫胸口,萬幸昨晚取走了□□和電鋸,否則才真是損失慘重!

好在聖樹已死,電鋸神馬的估計再無用武之地。

陸英扛着鐵鍬轉悠半天,終於揀了個最順眼的地方開始挖坑。

這裡的土壤可能被“聖樹”的漿液滋潤透了,下鍬很快,剷出來的土更是又黑又潤,比種植區實踐課的土好上數倍。

不大一會功夫,陸英就刨出一個深坑。

她從揹包裡恭敬地取出一個鐵盒子,打開盒蓋依依不捨撫了撫母親的衣服,過了良久仍捨不得蓋上。

一幕幕往事,好像放老電影一樣在眼前掠過。

直到失去,陸英才真切地體會到母親對她的愛;直到現在,才倍加懷念舊日的種種嘮叨。

眼見還有半小時天就要黑了,她才終於下了狠心,把東西撫平再撫平,小心翼翼放入坑裡,雙手把土填了回去。

陸英一邊拍土一邊輕聲說:

“媽媽安息吧!我已經把吃了你的怪物給廢了,讓它在這裡爲你陪葬。放心,我一定好好活下去……”

她又說了好一會話,眼見天就要黑了,又在新土上蹦蹦跳跳,直到新土徹底壓實,仍是不放心。

扛着鐵鍬東一鏟子,西一鏟子,把這片紅土翻了個亂七八糟,製造出種種假象,這才收工。

有了昨天的教訓,陸英趕在天黑前處理好一切,這才往回走。

回到樹洞,她驚訝地發現少了兩個罐頭。

屋裡所有東西都擺放在原地,找不到任何動物闖入的痕跡,要不是她昨天才清點過食品,可能根本就發現不了少了兩盒!

丟吃的不可怕,畢竟林子裡物產豐富,想餓死也難。

可怕的是偷東西的手法,必然是高智慧生物所爲。也就是說禁林之中除了她,還有別的智慧生物!

若是白天進來偷東西也就罷了,若是趁她熟睡時潛入……

陸英打了個冷戰,太危險了!

當晚,她在樹洞口擺了一串叮叮噹噹的小物件守株待兔,希望儘早揭開這個謎底。

沒等多久,隱隱約約聽到一些動靜從遠處傳來,從方向上推斷,正是母親的衣冠冢!

陸英把槍藏在靴子中,拿了兩件趁手的武器,從灌木叢悄悄過去。

少時,果見那邊白光一片,影影綽綽有三條人影不住晃動。

果然有人!

遠遠見那幾個人沒穿保溫服,加之身形似乎比較高大,應該不是綠星人。

陸英見對方也是人類,這才放大膽子,關上頭燈,一點點蹭過去。

她半蹲在灌木叢中向外窺視,藉着三人的燈具,慢慢看出他們正蹲在地上不知做什麼。

趁夜採山貨的?

如果罐頭是他們拿的,陸英倒也能安枕了。再說那些原本就是約翰留下來的,並不屬於她。

就在陸英想回去的時候,突然傳來無人機的聲音。

她本不想多事,調整好頭燈正要潛回去,卻猛然聽到中文!

中國人!

製衣廠的中國人只有三戶,陸英一邊向那邊衝,一邊報警:“教授快跑,到我這邊來!是綠星人的無人機!”

三人腳步一頓,很快向灌木叢跑了過來。

陸英抱定一棵樹,用頭燈爲他們引路。

三人跑得甚是笨拙,每人都抱了不少東西。尤其最高大的那位,一邊跑一邊揀,生怕無人機看不到他似的。

陸英就沒見過這麼要纔不要命的,越看越生氣,破口罵道:

“扔了,把那些全扔了!不想要命了是不是!”

直到三人跑進來,她纔看到教授夫婦抱得並不是山貨,而是不認識的機器。

林青更加狼狽,用衣角兜着一大堆的瓶瓶罐罐。

搞什麼搞?

這家人跑到禁林搞科研來了?一羣瘋子!

陸英見他們不要命似的護着這堆東西,暗罵他們累贅。

可救人總沒有救到一半才撒手的,只能自認晦氣,把雙肩背打開,讓陸青裝東西,自己則引着教授夫婦往密林中跑。

眼見一片白光從半空射下來,陸英正回頭看人時,卻見陸青已經揹着包追了上來。

萬幸沒暴露!

陸英沒給他們任何好臉,默默帶着一行人潛回了樹洞。

林教授一腳邁入樹洞,就聽一陣叮叮噹噹的脆響,想是中了陸英設下的小機關。

陸英強忍着沒笑出來,林教授卻大驚失色,一連氣兒的驚呼過後,拉着兒子埋頭搗鼓那些瓶瓶罐罐。

這一家人裡,也只有教授夫人還算正常,拉着陸英的手感慨良多。一會驚喜她還“健在”,一會惋惜她父母不幸辭世,一會感激她出手相助,一會讚美功能強大的樹洞……

無人機的隆隆聲中,樹洞裡卻彷彿開了個奇怪的小pa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