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遠沒來由的想吻她,沒有什麼原因,也許那天微醺的夜色太過美好,也許是因爲和美好的夜色形成鮮明對比的乾枯的內心,又或者是,從莫離身上感受到生命易逝的真理。
要及時行樂,想到什麼就去做什麼。
因爲身在醫院,他又不得不剋制自己,最後只隱忍着內心蠢蠢欲動的慾望,在展心儀的嘴角輕輕地印下了一吻。
兩個人的呼吸都帶着菸草的味道,夾雜糅合在一起,混着她身上好聞的甜香水,像一杯最濃烈的酒飲下肚,酒精沿着咽喉向着四肢八脈蔓延,所到之處都火辣辣的燃燒了起來。
莫離住院的消息,很快就傳開來了,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白石遠根本不用操心如何向白家那邊交代,白家上上下下就都已經得到了消息。
最早知道的是白夢,她本來以前就是白家和莫離關係最親密的人,接到消息後,二話不說從美國趕回來。
白夢自從被罷職之後,在家從最基層的職位做起,每天上班籤個到就自由了,空閒時間也多的很,這天到機場接到妹妹白夢,兩人沒有回家跟老爺子說一聲就直接讓司機把車開到了A市。
白夢和白露姐妹倆嘰嘰喳喳的大嗓門,纔剛走到樓梯拐角處展心儀就已經先聽到了兩人的聲音。
原本清靜的病房裡,因爲姐妹倆的到來,頓時變得熱鬧了起來。
“莫離!”在沒進門之前,白夢已經做足了心理準備,可是當她看到病牀上的人那一瞬間,之前的心理建設都白做了。
扔掉手裡的補品衝向了病牀,展心儀覺得那天要不是因爲莫離剛手術後沒幾天還很虛弱不能動彈,白夢就直接把人抱起來了。
“你丫怎麼搞的。”話未出口,眼眶先紅了。
莫離乖巧地笑了笑,既不解釋自己的病情,也不多說半句喪氣的話,不是面對展心儀的時候,他就會變得安靜許多。
“上次看到你那樣我就該猜到的,你真嚇死我了,我還以爲我再也見不到你了呢……”心直口快如白夢,心裡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全然沒考慮那麼多。
白露悄悄在後面掐了她一把,疼得她嗷一嗓子喊出去,懊惱地回頭瞪白夢:“你掐我幹嘛?”
白夢也沒好氣地回敬她:“有你這麼說話的嗎?人好好的就行了,別說什麼喪氣的話。”
白夢這才意識到自己剛纔一時着急說錯話了,大大咧咧地衝病牀上的人一笑:“你也別跟我一般見識,我說話不過腦子,不過,你這次是真的把我嚇到了。”
“我知道。”莫離仍是乖巧的點頭,順帶偷偷瞥了眼展心儀,被她發現自己在偷看後回給他一個不高興的眼神,莫離的心情頓時又沉重了幾分。
再多人爲他擔心又怎樣呢,展心儀還不是一樣的在生他的氣?
真是的,早知道這人這麼小氣,當初就不該瞞着她了。
“你不用擔心,我已經聯繫了很多醫生朋友,你這個病,也不是……”白露說到後面明顯有些底氣不足,說不下去了。
莫離倒是無所謂地笑笑,乾淨得像一張白紙一樣的臉,笑容明媚的扎眼:“你們不用安慰我,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知道,萬一我不……”
“呸呸呸!”白夢連啐了三下,“什麼萬一,不可能有萬一,我哥,我姐還有我大伯,都在幫你想辦法呢,不許你胡說八道。”
沒有其他長輩在場,都是平輩的人,雖然剛見面的那會兒有些尷尬,但時間一久,畢竟都是年齡相差不大的人,共同話題還算多的,幾個人越聊越開心。
吱嘎——病房門突然被人從外面推開,地下站着的能動的幾個人同時回過頭去看,白夢和白露的臉色瞬間變了。
和剛纔有說有笑不同,看到莫平凡出現的那一刻,白家姐妹倆心頭對莫家的仇恨再次涌入,對莫平凡的態度,簡直就是冰火兩重天。
“來了。”彼時的莫平凡,在經歷了被愛人背叛,破產,兒子重病種種打擊之後,早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一肚子心眼,始亂終棄的他了。
然而,舊日的仇恨就在那裡,不會隨着時間的推移消失,只會越沉澱越多,白夢和白露可以和莫離和解,卻始終無法原諒莫平凡。
就和白石遠一樣,要不是當着展心儀的面,他可能表現的會比白夢還要冷漠。
“那什麼,今天我們來看過你了,我姐還有點事,我們先走了,你好好養病,我明天再來。”白夢抽了抽僵硬的嘴角,衝莫離最後一笑。
白露卻壓根拿莫平凡當空氣人,就跟沒看見他一樣,臉上高傲的神情讓展心儀一下子回到在白家老宅過年的時候,那個尖酸刻薄,處處刁難她的白露。
“你不用天天過來,有心儀姐和護士在呢,我暫時還死不了。”莫離跟白夢客套道。
“你能說兩句好聽的嗎。”白夢翻了翻白眼,“我愛來就來,你就省省力氣少說兩句吧。”
說完,挽起姐姐的胳膊,姐妹倆同時擡頭挺胸,昂首闊步地從莫平凡身邊走過,直接忽略了他臉上尷尬的微笑和試圖打招呼的手,頭也不回地出了病房。
親眼目睹這一幕的展心儀有點哭笑不得,她不指望白家和莫家的恩怨能就此了結,白露和白夢肯來看莫離,已經讓她很是意外了。
下午白石遠還要回公司處理事情,靳揚來暫時代替了他的崗位,留下來幫展心儀打下手。
李政期間也來了幾次,給莫離換藥順帶查看病情,展心儀每回都想上去問他怎麼樣了,但李政帶着口罩,進門的時候連看都不看她一眼,很明顯是在拒絕和她直接交流。
早就知道李政出了名的脾氣古怪,展心儀也沒往心裡去,畢竟莫離的病情能得到控制,很大一部分功勞都要歸功於他。
眼看着天快黑的時候,展心儀再次迎來了一個更加出乎她意料的客人。
葉朔帶着蔣藍來了,小夫妻倆一早就知道了消息,但一直都沒敢來,今兒葉朔纔有空打探白石遠的口風,發現和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樣,這才帶着蔣藍來探望。
葉朔一到,李政更不可能往病房這兒來了,他在刻意迴避葉朔,莫離病房方圓十里他都不再踏足。
“你小子命大福大,這回肯定也沒問題。”上午走了一個大大咧咧的白夢,來了一個比她還大喇喇的葉朔,翹着二郎腿,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往莫離病牀前頭一座,看着跟要債的一樣。
展心儀很意外莫離竟然和葉朔關係也不錯,看來他以前的確白石遠玩兒的很好,他的朋友他也都認識。
三個人聊了一堆過去的往事,展心儀有的聽不懂,想插話也插不進去。
回憶到好玩兒的地方,莫離會發出誇張的大笑,他不能笑得太厲害,會牽扯到肚子上的傷口,只能拼命的張大嘴巴表示自己的開心。
展心儀看着他那副傻兮兮沒心沒肺的樣子就想跟着他一起樂,沉浸在三人的回憶當中,情不自禁地感慨如今好像就剩下過去值得開心了。
葉朔是個名副其實的話嘮,碰上莫離一樣話多的,兩個人就像開了閘的洪水一樣滔滔不絕,護士來催了幾次,葉朔都跟沒聽到似的坐在原位上雷打不動。
最後還是李政迫不得已,親自出馬。
“葉先生如果還有話要說的話,明天再來探視也可以,我的病人今天已經很累了,他需要休息。”穿着白大褂的李政和那天晚上在酒吧是完全不一樣的感覺,一身肅殺的白色讓他看起來十分的禁慾系。
“哦,是嗎。”葉朔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展心儀總覺得他一到李政面前整個人都會變得格外彆扭,一舉一動都跟故意逗他似的。“可現在才八點多啊。”
“那是葉先生的作息時間,對葉先生來說,夜生活恐怕不過十二點不會開始,但我的病人不同。”李政依舊臉上沒什麼表情,似乎還不耐煩地皺了一下眉。
蔣藍是知道這兩人過去的,當年她撮合兩人在一起的時候,怎麼也不會想到有一天自己會和葉朔在一起,三個人面對面,空氣中漂浮着一絲說不清的詭異。
到最後蔣藍先受不住了,強行將葉朔從板凳上拖起來,黑着臉唬道:“你走不走,不走我走。”
“着什麼急啊,碰到老朋友聊兩句還不成嗎。”葉朔那浮誇紈絝的性子又上來了,一臉的痞子無賴相讓展心儀看着都想打他。
“你他媽能不能有點出息。”又是這句和上回在酒吧裡一模一樣的臺詞,蔣藍怒了,擡腳就要出去。
葉朔學聰明瞭,大概是上次鬧了個不歡而散之後哄了蔣藍好一陣子才哄好,這回蔣藍一惱他立馬討好地追了出去。
李政仍自巋然不動,只在眼神碰撞到展心儀的時候,微微一點頭算是打招呼了。
展心儀也忙擠出一絲尷尬的微笑:“那個,你先給莫離看着點,我出去送送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