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
“什麼?”展心儀難以置信地側着耳朵,這次她確定是自己的耳朵出現問題了!
他又是無奈的勾了勾脣角,雙手隨意地握住方向盤既慵懶悠然,手臂上隱隱凸顯的青色的血管又彰顯着致命的誘惑力,好看的東西總是忍不住多看兩眼,展心儀也是如此,被他嘴角那抹無奈的笑意深深地吸引着。
“對不起。”好聽的聲音微微有些嘶啞,他好脾氣地又重複了一次。
這次展心儀親眼看着他兩片脣瓣一張一合發出的聲音,確定對不起這三個字就是從他嘴裡吐出來的。
對不起三個字很簡單,誰都會說,但是對白石遠來說這三個字的意義卻遠遠沒有那麼簡單。
他向來不懂得低頭認錯這幾個字是什麼意思,從他有記憶以來,他就絕少跟人道歉過,這些年隨着白氏的日益強大,他的地位也越來越高,這三個字更是從他的字典裡消失了很長一段時間。
白石遠說了對不起,就像一隻渾身上滿了尖刺的刺蝟突然躺倒在地露出柔軟的肚皮來一樣,他心甘情願地把軟弱的一面露出來。
就是因爲太瞭解白石遠的脾氣,所以展心儀纔會在聽到他說對不起的時候愣住。
“關於昨天的事情,我向你道歉。”白石遠見她睜大了眼睛看着自己不說話,還以爲她嫌棄自己道歉的誠意不夠真誠。
展心儀撇了撇嘴角,臉上浮現出不屑一顧的神情,悶悶地道:“要是道歉有用,要警察幹什麼。”
其實心裡的氣早就消了一大半,她展心儀是什麼人,絕對不會讓一件事折磨自己超過兩個小時,所以昨天當她踏出白家的大門時就已經想得開了。
白石遠早就猜到她會這麼說,所以對她如此冷淡的態度一點都不感到意外,於是又把昨天晚上說過的話又提起一次:“關於你的朋友,我不會做任何對他不利的事情,你只要提醒他自己注意點,我可以當做昨天什麼事都沒有看到。”
展心儀再次張了嘴巴,整個上半身都側了過來就差把腦袋伸到白石遠眼皮子底下,難以置信地看着他。
她足足花了一分鐘的時間才反應過來白石遠所說的朋友指的是伊利亞德。
一定是他昨天一整夜沒睡,腦子壞掉了,出了名冷酷詭譎的白大少爺,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心胸寬闊了?
“我還是那句話,你想怎麼處理都是你公司的事,和我無關。”展心儀一路高冷到底,對白石遠的話不甚在意。
可白石遠接下去的話卻差點讓她氣得吐血。
“如果這麼做能讓你開心一點的話,你以後也可以和他繼續有來往,我不介意。”
什麼叫他不介意?展心儀賭氣地別過頭去看窗外飛快閃過的風景,胸口憋了一口悶氣,有那麼一恍惚間她很想問清楚白石遠,他說的不介意究竟是什麼意思?自己和其他男人曖昧,他真的一點點都不介意嗎?
那上次在咖啡廳,又是哪個變態還在大街上就強吻了她,當時他不是很生氣的嗎?怎麼偏偏這次換成了是伊利亞德就成了例外?
展心儀是多麼希望白石遠這次也能稍稍介意那麼一點點,把伊利亞德趕出公司,然後豈不就是天下太平了嗎!
那麼聰明的白石遠,爲什麼每次到關鍵時候總會犯糊塗?
自己已經夠大度的主動說了對不起,還恢復了她和朋友來往的自由,結果展心儀好像比昨天更生氣了。
都說女人心海底針,這句話說的,當真是一點錯都沒有……
午後,中心醫院。
暖融融地陽光,被窗臺上的百葉窗簾割據成了一小塊一小塊的光斑,落在紅木地板上,屋外寒風料峭,病房內卻溫暖如初,走廊裡濃郁的福爾馬林消毒水味道,在病房裡卻一點都聞不到。
別人來醫院都是看病治療,顧真來醫院簡直就是度假,只是本人有點可憐,脖子和左腿都打了石膏,固定好位置一連好幾天都不能動彈。
展心儀推門進去的時候,顧真正在津津有味地用電視看海綿寶寶的動畫片。
白石遠給他安排的是全醫院最好的病房,設備和環境都是頂級,住院費不必說一定很貴,展心儀沒有細問過,只是在看到那張長長的繳費清單的時候情不自禁地咂了咂舌。
“嗨,心儀!”顧真一見到有人來就想動彈,不小心扯到傷口,疼得他誇張地皺起眉頭,呲牙咧嘴地叫喚。
護工見有人來,交代了聲便退出了病房。
不大的病房裡,只剩下展心儀和顧真兩個人,倒是顯得有些空曠了。
“伯父伯母呢?”展心儀把手上新買來的芝士蛋糕放到了顧真的牀頭,環顧了眼病房,好多人送來的各種補品快堆積成小山,但顧真卻連看都不看一眼。
“我讓阿遠先安排他們回去了,家裡的生意還需要照顧,還有我媽那樣,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在這兒天天就是哭,還不如讓找個藉口哄她先回去了。”顧真關了電視,兩眼放光地看着展心儀帶來的蛋糕。
“還是心儀你最瞭解我,那些護士醫生什麼的快煩死了,整天這不可以吃那也不能吃,連看電視都要管,我快要無聊死了,阿遠又忙都沒時間來陪我。”
“醫生也是爲你好啊。”展心儀拆開蛋糕,切了一小塊放到顧真面前的小餐桌上,明明和白石遠一樣的年紀,快三十歲的人了,卻總還像個沒長大的孩子,“蛋糕我也是偷偷帶來的,讓人知道了我又要捱罵。”
“誰敢罵你跟我顧真講!敢欺負你就是跟我過不去!”顧真瞪着圓鼓鼓的眼睛,他因爲做手術剃了一半的頭髮,脖子上戴着厚厚的石膏,鼓着眼睛的樣子像一隻生氣的小章魚,展心儀被他逗得哈哈大笑。
“欺負我的人……”展心儀仰着腦袋貌似認真地在記憶裡搜索起來,“好像除了白石遠,也沒有其他人了。”
剛纔還一副信誓旦旦拍着胸脯說要替她做主的顧真一下子氣勢弱了下來:“如果是阿遠那就算了。其實你不用天天都來看我的,要是阿遠知道那貨肯定又要給我臉色看。”
“我每天來他都知道的。”展心儀解釋說。
“還是生病好啊!”顧真伸了個懶腰,笑眯眯地道,“你不知道阿遠最近對我的態度有多好,哼哼,從小被他欺負到大,風水輪流轉,這回總算輪到我了!”
展心儀苦笑,無語地扶了扶額,恐怕白石遠和她一樣都是太容易揹負罪惡感的人,因爲顧真是開着自己的車子纔出了車禍的,所以總是感覺是自己害了顧真。
展心儀和他一樣,如果她早點告訴白石遠,也許那天顧真就不會開着壞掉的車子出去。
好在萬幸的是顧真保住了一條命,不然,展心儀可能要一輩子都活在自責之中。
“心儀,我還有個問題想問你。”顧真咬着沾滿了奶油的塑料勺子,一本正經地看着展心儀。
他很少這麼嚴肅,展心儀的神經不由得緊繃,點了點頭:“問吧。”
顧真問的,正是展心儀最不想聽到的問題:“我聽靳揚說,我出事那天,他們在地下車庫裡的錄像帶裡看到了你,還說阿遠因爲懷疑是你動過車子所以才……”
“你覺得呢?”展心儀頗有些無奈地笑笑,打斷了他,反問道。
顧真歪着僵硬的脖子,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兒,然後鄭重地搖了搖頭,他一向都是嬉皮笑臉沒個正經的人,臉上忽然沒了笑容的時候會顯得有些老氣:“雖然不知道心儀那天下午去地下車庫做什麼,但我相信心儀不會這麼做的。”
展心儀舒了口氣,被人信任的感覺總是美好的。
很慶幸,雖然她前半生註定顛簸流離不會太平凡,但一路上總不乏像顧真、米娜這樣真心待她的朋友。
“謝謝你相信我。”
“其實阿遠也不相信是你做的,但阿遠那個人你知道的,容易衝動,而且死要面子,往往一衝動說了不該說的話或者做了不該做的事兒,過後還死不承認,反正從小到大他都這樣,欺壓過我之後,每次都還得我一邊哭着一邊向他求和好。”
展心儀已經可以腦補出兩個小孩鬧矛盾,一個一臉的高冷,另一個掛着兩筒鼻涕委屈的要死還得跟他道歉的場景,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
“你放心,阿遠一定不會隨便誤會人的,他已經讓靳揚去調查那天下午所有出現在地下車庫裡可能看到點什麼線索的人了,我相信只要阿遠想做的,他一定很快就能做到。”穿着一身淡藍色的病號服的人,反倒安慰起展心儀。
白石遠下班之後順路經過醫院,來接展心儀的同時順帶探望顧真,一推開門看到二人肩並肩背對着門口坐在一起,正看動畫片看得出神。
看着和諧的畫面,白石遠頗有些無力地嘆氣,爲何老天總是在他身邊安排這些白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