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勢

7月4日 上午11:30

“喝點粥吧。”

千江把那碗牛肉粥推向蘇溪。

蘇溪的氣色已經好了很多,但依舊失魂落魄的樣子,她勉強擠出個笑容:“謝謝,我喝不下。”

“要不要再幫你買點別的?你喜歡吃的?”

對這個柔弱而悲情的女人,千江抱以滿腔的同情和理解。

蘇溪還是搖頭。

聶宇坐在蘇溪對面的沙發上,一邊活動着手指頭,一邊專注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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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溪抱緊雙臂,坐在沙發上縮成一團:“我說的那個男人,沒有別人看到嗎?”

她昏倒甦醒過來之後,忽然記起,她到了茶社上樓梯的時候,曾經和一個男人擦肩而過。因爲當時以爲下樓梯的人是她的前男友,她曾經特別地看過他一眼,她說,她能記起他的樣子。

她對千江說,她剛剛是因爲看到受害人屍體的刺激,完全把遇到這個男人的事兒忘了。

千江非常理解。

張維則對這個信息特別重視,從時間上判斷,蘇溪遇到的那個男人,很有可能是兇手。

“這地方沒有監控,早上剛營業,服務員都在整理桌椅,除了你沒有人看到。”聶宇的人是冷的,聲音也冷。

千江忍不住看了一下空調的溫度,空調的溫度沒變,聶宇一開口,氛圍卻陡然變冷。

蘇溪也像是怕冷似的瑟縮了一下,她已經把她的白色襯衣穿了回去,好像還是很冷,她抱了抱肩膀,微微歪了歪頭。

她臉上的傷痕在千江的角度看起來更清楚了。她的五官很精緻,是個漂亮的女人,只是筆挺鼻子和薄薄的嘴脣讓人產生一種“這個女人不好惹”的感覺。

給人這樣的感覺的女人,肯定很吃虧。她明明是個遭受男人家暴不敢吭聲的弱女子,這個不通情理的聶宇,卻對她虎視眈眈,似乎她不是現場目擊證人,而是個嫌疑犯似的。

對蘇溪遭受的這種待遇,千江心裡很不平。

聶宇看着蘇溪:“我們剛纔找到了受害人的挎包。挎包裡有十萬塊錢。”

千江看到,蘇溪聽到十萬塊這幾個字,眼睛明顯亮了亮——然後轉瞬即逝。

“剛纔包廂裡有十萬塊錢?”

“不是在包廂,是在樓下找到的。”

“唔,也許是兇手丟下去的。”

蘇溪若有所思,她半垂着頭,露出白皙的脖頸還有耳朵。她的耳後很紅,不像是害羞,更像是受傷。

千江的心揪了一下:她那次肯定被打得很厲害!那個混賬前男友!分手了還要打人!千江忍不住義憤填膺,她爲什麼不報警?這種暴力男還有什麼值得留戀的!這種事,如果一味遷就,對方就會得寸進尺!那些被家暴致死的女人,當初都是跟她一樣糊塗!

千江決定找機會和蘇溪好好談談,她得明白,容忍暴力纔是對自己最大的傷害,一個新時代的女性怎麼還能這麼軟弱呢?

聶宇和蘇溪都不知道千江已經離題千里,兩人各懷心事地對視了良久,聶宇半彎着身子,轉動着手指頭:“服務員說,受害人進來的時候,說了一句:搞什麼啊?居然是這麼破爛的地方。”

蘇溪擡起頭,眼睛直視着聶宇,她並不慌亂,輕輕眨了眨眼睛,認真地想了想,說:“聽上去,是別人約她在這裡見面,她以前沒來過。”

“不對。她的手機顯示,最後一個通話記錄和短信記錄都是昨天晚上和一個叫李克梅的人……”

他說到李克梅的時候,刻意停頓了一下。

但蘇溪還是不慌不亂地看着他。

“短信是受害人發給李克梅的,內容是綠雅茶社204包間,早上十點。這是受害人發起的約會,她約別人見面的……她爲什麼要約別人在陌生的地方見面呢?”

蘇溪皺起了眉頭,依舊很認真地思考:“唔,也許她聽說過這兒。”

“有可能。不過,這裡的環境好像達不到口口相傳的地步吧?會不會有其他的理由?”聶宇看着蘇溪,“就像你選擇這裡的理由一樣。”

蘇溪的眼瞼垂下:“我和我的前男友,是在這間茶社相遇的,只不過是三年前。”

聶宇等了一會兒,像在思考她是不是撒謊,然後他說:“你不好奇李克梅是誰嗎?”

“是誰?”

“李克梅是一中的數學老師——你今天不上班嗎?”就像是故意的,聶宇把這兩句話連在一起。

蘇溪對此的迴應是搖搖頭。

“我沒有工作——我是網絡小說家。”

千江瞪大了眼睛。

“網絡小說家?”

她還以爲她是公務員呢,這年頭還有什麼人約會的時候穿成這樣啊?白色小領子襯衫和灰色窄裙,卡其色的通勤包,加上鼻樑上的黑框眼鏡——她的問題可能不止軟弱,還有審美觀崩壞?

“你寫過什麼故事?我有的時候也讀網絡小說。”聶宇說。

千江眼睛瞪得更大了:聶宇會讀網絡小說,可能嗎?

蘇溪說了一本書的名字。

聶宇想了想,表示他沒聽過。

“我不紅。”

蘇溪輕描淡寫地說着,整個人再次縮進了沙發。

中午的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茶几上的玻璃杯閃爍着亮晶晶的光芒。杯子裡的茶水已經涼了,水面上浮着一層細密的小水泡。

聶宇的攻勢密集而精準,蘇溪覺得自己就像這些小水泡,隨時都有破裂的可能。

她必須想想辦法。

她把目光落到朝氣蓬勃的千江身上——她需要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