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藥

7月6日 凌晨3:00

千江坐在車裡。

雨說下就下,她望着眼前白色的雨霧,心裡空蕩蕩的。

車還是聶宇的那輛,甚至時間也沒過去多久,但是現在的情況卻完全不同了。

她在車裡接到了白立偉的電話。

“老鄧估計是看屏幕黑着,沒留心小聶之前就撥通了報警電話——哎,你說說這事,這老鄧怎麼就是黑警呢?要不是110那兒有記錄,我還真是不敢相信。我們現在都在城南水庫,你在哪兒呢?張隊問你呢?他讓你趕緊過來,一起加入行動……”

千江一開始是高興,張隊讓她加入行動,看來是原諒她“吃裡爬外”的背叛行爲了……她還以爲自己會因爲捉兇手捉到張維則頭上,被他踢出刑偵隊呢!

呼出一口氣之後,千江才後知後覺地理解了那個更重要的信息,她的心忽地沉了下去……什麼,鄧銘?!

“啊,內鬼不是聶宇,是鄧叔嗎?”她問。

“什麼聶宇!聶宇這次立了大功!說不定等我們老大退休了,聶宇就成了我們聶隊了!”

“啊?!”

“不多說了,大家夥兒忙着哪,你快點過來!”

千江怔怔地放下了電話。

鄧銘?!

那個一直笑呵呵地關心她的鄧叔,她犯了錯兒,總是安慰她,幫她求情的鄧叔!那個一提到自己的家人,提到自己的女兒,就愛心滿滿,溫情四溢的鄧叔!

這怎麼可能?!

千江掛了電話,趴在方向盤上半天緩不過勁來。她覺得難受極了。

如果確定聶宇是內鬼,也許她都不會這麼難過。

鄧銘走上這條路,一定是有什麼原因的吧?是因爲家裡遇到什麼困難嗎?他妻子生病?女兒出了意外?女婿破產?到底是什麼原因,讓鄧銘這樣的老警察,把靈魂賣給魔鬼,把自己變得人不人鬼不鬼呢?東臨市刑偵總隊出現一個黑警,爲毒販子當內線,賊喊捉賊,連着背上幾條人命……這樣的新聞爆出來,她都不敢想象這件事曝光以後會引起怎樣的輿論爆炸。

更絕望的是,她隱約覺得,她心中有什麼東西倒下了。

她從七八歲和小夥伴玩騎馬打仗時就立下的宏願,她在摸爬滾打的操練中從不放棄的信念,她在國徽下宣誓入職的驕傲還有她被蘇溪踢中依舊隱隱作痛的下巴……

對,蘇溪!

千江打起精神來了,她不能倒下,她一定要讓這個案子有始有終,不管她以後還能不能做警察,她都不希望自己的第一個案子留下遺憾。

千江打火,發動了汽車。

她不知道蘇溪在哪兒,但白立偉剛纔講了,衛東和還在城南水庫,她可以先去城南水庫。

她剛要打方向盤轉向,忽然看到一直在醫院蹲點的叮咚和F2跑出了醫院大樓,他們很快也上了一輛黑色雪鐵龍。

等等!

這麼說來,王之夏說他有事,現在還有什麼事比抓住兇手更重要的?會不會蘇溪在他手裡?

她上次就是在王之夏那裡發現蘇溪的!

他們倆好像總是被一個看不見的暗線聯繫在一起。

警察都在城南水庫,千江去了也起不了什麼作用。這麼想着,馬上減速轉向,悄悄地跟在了叮咚的車後面,駛離了醫院。

兩輛車不遠不近地在雨夜中行駛。

千江不敢跟得太近,遠遠地跟着。

開了半個多小時以後,她發現,他們走的這條路通向城南郊區,看樣子是要出城了。

糟糕,難道是被發現了?

要不然有什麼急事非要現在出城?

前面燈光漸漸亮了起來,那是出城的高速路收費站。

如果他們要出城,千江就只能撤回來了。她一個人不能孤身涉險。正這麼想着,在最近的一個丁字路口,叮咚的黑色雪鐵龍轉了向,向右側的馬路拐去。

千江停了一會兒,直到那條馬路上開出來一輛拉土車,才轉方向跟了過去。

這條路有點窄,而且越開越窄,兩側都是院落式的民居。看樣子他們去的地方是個城中村。

千江遠遠看到叮咚的車停了下來,他跟F2急匆匆地下了車,從他們停車地方的院落裡,走出來一個戴眼鏡的男人,三個人在門口竊竊私語了幾句,然後關上了院門。

關門的叮咚看向千江的方向,千江心一頓,把車轉到了另一個狹小的路口。

她停了車,又等了一會兒,才輕手輕腳地下車,貼着牆邊走到了叮咚他們所在的院落門口,聽到裡面的說話聲。

“確定了?是**?”

“蘇溪說是,我也不確定,我是剛到,但肯定是這裡沒錯。這房子改造過,地下室比房子還大,田勁去查前任房主的情況了。”

“聯繫拆彈小組了嗎?”

“聯繫了,但拆彈組在夏東縣,那裡下大雨塌方了,最快也要中午才能到。”

“蘇溪說九點**就爆炸?”

“對。”

“媽的,她在搞什麼鬼?她人呢?”

“她要王檢去救衛東和,說如果衛東和死了,這裡面的女人也要死。”

“進去看看!”

隨着幾聲雨中的腳步,幾個人的聲音消失了。

千江擦了擦臉上的雨珠,她發現身後的院牆並不高,於是從牆角下面找來幾塊磚頭,踮起腳,雙手用力一撐,就跳上了牆頭。

腳纔剛剛上去,就覺得牆微微晃動了一下。

這是個土坯牆,看樣子還是違章搭建的,再定睛一看,這個院子都像是違章搭建的,跟隔壁高牆立瓦的三層樓小院比起來,這房子灰頭土臉破敗陳舊顯得格外寒酸。

她小心地從牆上跳下來。

她剛跳下來,一個黑影就閃過來,一把按住她。

“誰?”

接着,黑影又把她拎起來,訝異地說:“千江?”

是F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