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緊迫,楊定意識到了關鍵問題,自己要是一走了之,那麼小江村的村民怎麼辦,鎮裡一定會組織強拆的。
到時房子毀了,福利也享受不到,等自己幾周以後回到三橋鎮,早已經民怨沸騰了,別的人可以不在乎,但楊定在乎。
從小便在孤兒院長大,別說親戚了,就連朋友也沒幾個,孤苦伶仃一個人,受盡了一些人的臭惡嘴臉和嘲笑,沒有人爲他擋風遮雨,有的只是夜裡孤寂的承受着一切。
所以楊定可以深刻理解到一種無助,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沒有人可以幫你。
不過現在楊定有了一些權力和關係,他就像幫助更多的老百姓,更多的普通人,想到江富貴這個中年人幹皺的臉,還有村民們痛苦的眼神,楊定想當大樹,想幫這些人渡過難關。
既然你們要玩兒調虎離山,那我只有“與虎謀皮”了。
嚴素裙這些天來一直面無表情,作爲父親的嚴崇喜,也是幾番想開口問詢,但是女兒的私事兒他一向不過問,所以想過一段時間再問。
嚴崇喜和女兒幾乎腳前腳後進家門兒,嚴素裙疑惑的問道,“爸,你不是說你晚上有個接待,不回家吃飯嗎,我只讓媽做了兩個人的菜飯,你沒得吃哦。”
嚴素裙和老爸說話就是這副語氣,很隨意,也敢拿當縣委書記的爸爸開涮。
嚴崇喜將大衣放在了沙發上,“怎麼沒得吃啊,我剛纔也給你媽打了電話,讓她做四個人的飯菜。”
四個人?還有誰呀?
嚴素裙問了起來,“爸,今天是哪位叔叔要來嗎。”
嚴素裙猜測着,能讓老爸把接待宴給取消,一定是他的老朋友。
嚴崇喜搖了搖頭,“怎麼,你爸就知道老朋友,沒有新朋友嘛,呵呵,來的客人你認識,楊定。”
嚴素裙本來平和的臉一下子變了氣候,晴轉多雲了。
他來幹什麼!這個禽獸,這個登徒浪子,這個花心大蘿蔔,這個騙子!
嚴素裙心裡罵起來,那天在伯森酒店發生的事情,嚴素裙不會忘記,楊定居然和汪紫涵在一起,楊定原來佩戴的圍巾居然是汪紫涵送的。
嚴素裙心裡真接受不了,在她自己看來,她是一個很漂亮、很溫柔、很懂事兒的女人,追求者無數,而能讓他打上眼的男人,已經算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了。
好不容易對楊定有了好感,楊定一點兒也不珍惜自己,居然謊話連篇,還把別人女人邀請到豐臺縣來做客,要是自己當時沒逮着現形呢,不知道還要被楊定騙多久。
嚴素裙的臉冷冷的,“爸,他來幹什麼,你請他來的嗎?你沒事兒老是愛叫這些外人到家裡來,你們要談事情就到外邊兒去。”
嚴崇喜沒想到女兒會是這反應,上回楊定到家裡來,嚴素裙挺開心的呀。
“裙裙,你這是什麼話呀,我就不能帶人回家吃飯了呀,談工作非得上外頭嗎?你和楊定不是挺談得來嗎,怎麼……”
嚴素裙襬了擺手,轉身走向她的房間,聲音憤憤說道,“現在談不來了,以後也不會談了,一會兒吃飯別叫我了。”
“呯”一聲,嚴素裙的身影進了房間,房門緊閉。
見此情況,嚴崇喜也是一頭霧水,女兒這是怎麼了,本以爲今天她的心情看上去好了不少,都知道開玩笑了,誰知道聽到楊定的名字,火氣上來了,比前兩天的臉色還難看。
畢竟是過來人,嚴崇喜猜測着,難不成女兒最近發脾氣,和楊定有關?
嚴崇喜皺了皺眉頭,但很快露出一抹笑容,年輕人的事情嘛,任他們發展吧,說不定還是好事兒,沒有愛哪裡來的恨呀。
要是兩人真有意思,嚴崇喜倒不計較從中調和一下。
因爲事情很急,所以楊定提前二十分鐘離開三橋鎮,簡單的收拾了東西,便開着破爛的捷達車出發。
今天楊定很糾結,因爲自己急着找嚴崇喜,所以嚴崇喜推掉了晚上的宴會,但定在哪裡吃飯不行啊,非要約在家中。
楊定頭疼起來,嚴素裙是否在家中,她又會怎麼看待自己,她的眼神、她緊閉的嘴脣,楊定真不敢想像一會兒會發生什麼事情。
不過楊定還真希望嚴素裙可以大罵點兒什麼,這樣也可以解她心中的怨恨,楊定確實很愧疚,但楊定知道,在家裡當着嚴崇喜的面兒,嚴素裙什麼也不會講,她的沉默的闇然傷神,楊定認爲他會更加自責。
到了縣城,楊定路過一間禮品店,想了想,要不自己送點兒什麼吧,快速走下車去,楊定沒什麼經驗,最後僅買了一個很大的白色兔子,毛經絨絨的,一雙大眼睛非常可愛。
抱着大白兔上樓,楊定才意識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嚴崇喜問起怎麼說呀,難不成說是送給他女兒的禮物,什麼關係呀,需要送這種朋友之間的禮物。
楊定認爲在嚴崇喜的心中,他和嚴素裙僅僅是同事關係罷了。
已經走到了門口,楊定真的左右爲難,是把大白兔放到樓下車裡,還是拿進去,正在猶豫着,咔嚓一聲門開了。
“楊定……,你站在這裡幹嘛呀,怎麼不進來。”嚴崇喜手裡提了一袋垃圾,輕輕放在了門邊上,心裡想着,這小子怎麼也不敲門啊。
楊定尷尬一笑,“嚴書記,我剛到,正想敲門,嘿嘿。”
“咦,你手裡拿個玩具幹什麼,給誰的呀。”嚴崇喜剛纔便看到楊定懷裡抱着個龐然巨物,現在看清楚了,是個玩具兔,小女生牀上愛擺放的東西。
楊定還能怎麼說,難道是送給嚴崇喜或他老婆的嗎。
“嚴縣,這是我專程買來送給小嚴的,我離開房管局以後,怪想念她的,以前的工作中她出了不少力,我還沒來得及感謝她,路過一家禮品店,順便就買了,也不知道小嚴她喜不喜歡。”
嚴崇喜心中神秘的笑着,這個楊定,顯然是把我女兒給惹生氣了,現在我女兒不想理他,而他還偏偏送來東西以求原諒,有意思。
進了屋子以後,楊定左右看了看,怎麼沒有發現嚴素裙的身影,楊定把大白兔放在了沙發上,問了起來,“嚴書記,小嚴上哪兒去了,今天不回家吃飯嗎。”
嚴崇喜還真不知道怎麼回答,要是說女兒不在家,萬一她肚子餓從房間裡走出來了呢,要是說女兒在家,那在家她爲什麼不出來吃飯。
嚴崇喜反應很快,馬上回答着,“哦,裙裙今天身體不舒服,在她房間裡休息呢,說吃飯暫時別叫她,她餓了會出來的,怎麼了,你要親手把這兔子送給她?”
楊定笑了笑,撓了撓後腦,“不不不,我放沙發上就行了,她看到以後,你和她講講就行了。”
從楊定進門,一定到楊定說的每一句話,其實嚴素裙都聽得很明白,此刻她正躺在她的單人牀上,抱着枕頭詛咒楊定。
楊定坐上了餐桌,和嚴崇喜聊起了小江村村民圍攻三橋鎮政斧的事情。
嚴崇喜耐心的聽完以後,想了想說道,“你是想讓政斧把那部分福利補上吧。”
楊定點了點頭,“嗯,就是這樣,短時間解決問題,讓企業可以順利進場,讓村民可以得到實惠。”
嚴崇喜清楚這個項目,之前和縣政斧簽了項目戰略協議,而且在試點改革拆遷補償福利出臺之前,所以企業不會出這個錢,要是政斧來出,之前又沒有過預算。
嚴崇喜說道,“楊定,我這樣和你講吧,幾百萬在整個縣財政看似不是大數,但一旦挪到了小江村村民頭上,便意味着縣裡別的地方差錢,縣裡的錢每一筆可是都有計劃的,可以這麼講,這叫拆東牆補西牆,最後肯定有別的事情受到擱置。”
楊定一聽,好像真是那麼回事兒,資金鍊某一個環節受到影響,之後的鏈條便會斷裂,要是繼續拆補,最後一處地方肯定沒有資金。
楊定問起來,“嚴書記,那最快可以多久才能撥出幾百萬,又不會影響到縣裡別的事務。”
楊定想來,現在確實太唐突,不過給一到兩週時間應該可以解決吧,要是晚幾天,企業不會這麼快撤資的,畢竟要落戶一個項目,前期的花費也不小,投資不是兒戲。
嚴崇喜回答着,“咱們縣不富裕,每一筆資金都是精打細算,一個蘿蔔一個坑,要是原來沒有這項預算,現在加上去,最快可能要花兩週時間,不過……”
兩週時間,和楊定想來差不多,但聽到嚴崇喜“不過”二字,又有些失落,看來有情況,“嚴書記,還有什麼顧慮嗎。”
嚴崇喜喝了口茶,“據我所知,這個項目是白展鴻招進來的,他不會讓企業撤出豐臺縣,不過要讓小江村享受到福利,我看白展鴻沒這個好心,他可能會……”
既不想讓企業離開,又不給村民發放福利,嚴崇喜的話已經很明顯了,楊定接上說道,“強拆……”
嚴崇喜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