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枯井裡的女人

關於我和晴川的故事,應該怎樣告訴桃夭呢?我努力的拼湊着大腦中的詞句,最後,我想出這樣一句話。

在那段記憶裡,晴川是我灰暗生活中的一縷陽光。

第一次見到晴川時,是在六歲或者五歲,總之是非常小的年紀,小到記不清晴川的長相,只剩那抹若有若無的香氣殘存在記憶裡。

嗨,小美女,爲什麼你總是低着頭呢?

我記得,說這句話時,晴川正坐在一根粗粗的樹杈上,軟軟的頭髮在陽光下散發着柔和的光暈,一雙金色的眸子正對着我微笑。

“他們說我是怪胎。”

指指晴川的眼睛,我問,“你的眼睛爲什麼不是黑的,你也是怪胎嗎?”

蹲下來,晴川撩開額前的碎髮,笑容明朗,“小美女,你覺得它很難看嗎?”

那個時候的我還太小,根本不會意識到金色的眸子是不會出現在人類的眼睛裡。

“不,很漂亮。”

“既然很漂亮,怎麼會是怪胎呢。”

晴川的笑聲很輕,像羽毛輕輕飄落地面,“小美女,像你這麼可愛的小美女,也不是怪胎。”

“可我的眼睛會看見別人都看不到的東西,他們都說我是不祥的怪胎。”

“你的眼睛是上天賦予你的特別的能力,很珍貴的呢,只是那些俗人不懂而已。”

那時的我聽不懂這些話,可卻依稀懂得話裡的肯定,心裡一瞬間變得軟軟的。

除了爺爺,從來沒有人肯定過我,在村裡人的眼中,這雙眼睛是醜陋的惡魔印記,是上天降下的懲罰,是不祥之物。

於是那個時候,幼小的心裡第一次明白了什麼是感動。

不管多少歲,不管什麼人,總是需要別人理解認同的,而這種人通常被成爲朋友。

在晴川出現之前,我總是孤零零一個人,村裡的孩子只會往我身上丟泥塊吐口水。只有爺爺疼愛我,但爺爺是親人,不是朋友。

我終於找到了一個可以安靜坐下來同我交流,而且不會用歧視的目光盯着我的朋友,那天我坐在晴川身邊,嗅着他身上甜香的麥田氣息,一直講到太陽斜斜落下。

我問晴川住在哪裡,晴川指指村子西邊的山坡。

“可是那裡,有女鬼啊。”

我很不解,像晴川這麼好看的人,應該住在村裡最漂亮的房子裡纔對,怎麼會住在西坡上呢。

關於西坡,在村子裡有個恐怖的傳聞。

聽說幾十年前西坡上住着幾戶人家,有個女人打水時不小心掉進了井裡,後來就傳出了那口井鬧鬼的傳聞,說是女鬼把西坡上的人家都給拖進了井裡。

至於女鬼長什麼樣,我倒是從來沒見過,也不想見。

我勸晴川搬到村裡,晴川捏捏我的臉,“女鬼不會把我拖下井的,小美女你真是善良。”

可我又開始苦惱了,“可是,我想找你的時候怎麼辦呢?”

“我可以到村子裡找你呀,小美女。”

晴川微笑着,金色的雙眸是陽光的溫暖顏色。

晴川沒有食言,從那以後經常會到村子裡陪我聊天,送我一些山上的野果

但晴川從來沒有在其他人面前出現過,總是隻有我一個人的時候纔會出現。

晴川說,他不想被其他人看到,他只想過安定的生活。

我不明白晴川的意思,但晴川只是微笑,並不解釋。

如果那天我沒有被那羣孩子逼上西坡,或許直到現在我都不會知道晴川的真實身份。

村裡的孩子喜歡對我惡作劇,當甩泥巴扔蟲子這種把戲玩膩後,惡作劇的花樣開始翻新了。

他們一人扯了一根細細的柳條,一路追打着我,比賽看誰打得準。

那種柳條韌性很好,用大力也抽不斷,打在身上很疼,一旦抽到裸露的皮膚上就是一道紅印。

我隱忍着向前拼命跑,不讓自己哭出聲來,我的哭聲越大,他們只會越得意。

是誰說孩子的內心都住了一個天使?會這樣說的人只是沒有見過他們內心邪惡的一面。

在跑出村子的時候,不知道誰喊了一句:“沒人要的野孩子,去和女鬼做伴吧!”

於是,這羣人有了明確的追趕目標——傳聞中鬧鬼的西坡。

柳條抽打在身上的感覺實在很疼,再三掙扎下,我還是逃到了西坡。

他們守在出口處,得意的大聲唱着“沒人要的野孩子”之類的話。

我突然想起來,晴川說他就住在這裡,也許,我可以找到晴川,讓他帶我回家。

想起晴川溫柔的眼神,心裡的恐懼頓時少了許多。

這裡雖然是山坡。但並不大,也不陡,除了樹多一些,路面崎嶇一些,也沒什麼太特別的。

我小聲喚着晴川的名字,小心翼翼地撥開低處的樹枝或者長長的草叢。

找的時間久了,恐懼感又竄了上來,一不留神腳下絆了東西,摔了一交,手也蹭到了石頭上,磨破一大塊皮膚,滲出細密的小血珠。

拍拍身上的塵土,打算休息再走,然而就在這時,我看到了旁邊的東西。

一口廢棄的水井,很大,看起來已經有些年頭了,不到半米高的井臺是用石塊壘砌的,上面均勻的塗抹了一層水泥。

靠近這口井,一絲淡淡的淤泥味道從井底傳來,估計已經被廢棄多年了。

心裡突然一陣顫慄,這黑乎乎的井底……似乎潛伏着什麼東西。

我看不見,可我能感覺到。

很多時候,感覺比眼睛更靠得住。

一隻白白的手一點一點順着井臺探出來,指尖圓滾滾的,被水泡久了似乎就會變成這樣。

這隻手有些腫,手腕上套了個玉鐲子,指甲上紅豔豔的蔻丹已經斑駁不堪。

它抓住了我,力度不重,但也沒有要放開的意思。

然後,手的主人也一點點從井口探出頭來,海藻似的頭髮溼答答的貼在白紙一樣的臉上,脣色烏青,只有一雙眼珠是漆黑的,但她的眼眶裡眼白佔了大多數。

她的臉被泡腫了,卻依稀能看出生前是個美女。

她不像傳聞中那樣,抓住人就拼命的拖進井裡,她的手拉住我,然後我聽到了她的嘆息聲。

那麼幽怨,那麼悲苦的嘆息。

她開了

口,聲音居然出奇的好聽,略帶了一絲絲沙啞。

“我不是失足落進井裡的,我不想死,我還那麼年輕。”

她說話時不急不慢,語調平淡的像是在和人討論天氣。

她用充斥着眼白的眼睛看向我,“你知道麼?”

那麼小的我,看見井裡冒出的女人時已經嚇破了膽,那還有精力仔細聽她在說什麼,只一個勁的哭,胡亂點着頭說知道。

她又幽幽嘆一聲,身體向我靠近了一些。

“你知道麼,我是被婆婆推下去的。我的丈夫他不知道,還以爲我是自己掉下去的。”

“唉,你知道麼,婆婆嫌我生不出孩子,想讓丈夫跟我離婚另娶,我們不肯,她就趁着天黑把我推進了井裡……”

兩行褐色的液體從她眼睛裡流出,她的哭聲其實並不恐怖,或者說,她根本就沒有哭出聲音,只是任憑那褐色的液體在臉上流着。

“我只是沒有孩子而已,我也很難過,可婆婆一點都沒有體諒我。唉……她哪裡知道我的難處呢?”

半晌,她突然說,“你做我的孩子好不好?”

“我會是一個好母親,好好照顧你。這樣,婆婆就不會嫌棄我了。”

我掙扎着,大聲哭喊着,“不要!我要找爺爺!你不是我媽媽!”

“我的乖孩子……過來吧……”

像是聽不見我的哭喊聲似的,她的臉上居然浮現出一種幸福的光暈,扯住我的手臂開始用力,一點一點向井裡拖。

她的力氣出奇的大,我掙扎不了,大半個身子已經探進了井裡,腐敗的淤泥味道夾雜着某些莫名的氣味薰得我睜不開眼睛。

我也不敢呼吸,我怕嗅到井底的味道,那味道令我恐懼。

我想,那個傳聞可能是真的。幾十年前,西坡上的村民,可能大部分都已經藏在了這個井底,被這個女人當成了自己的孩子,拖到了暗無天日的井底。

不多時,腳尖已經被拖離地面,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感捆綁住我,突然,一雙金色的眸子突然在我眼前閃現。

在那一瞬間,一個信念突然出現在我腦海裡,晴川他一定可以救我。

於是,在直直落進井底的那一刻,我拼勁了全身的力氣,喊出了晴川的名字。

在意識完全失去之前,一隻叫不上名字的動物撲進了井裡,咬住女人撕打起來。

那隻動物撲進井裡的時候,一股很溫暖的甜香沖淡了井底的腐敗氣息。

等我醒過來時,女人已經不見了,水泥砌成的井臺上滿是被水濺溼的印記,還有點點猩紅的血跡。

低沉而急促的喘息聲從身邊傳來,我驚駭地轉身,對上一雙熟悉的金色眸子,像貓,卻比貓大很多,耳尖上兩簇黑色聳立長毛,像武將頭盔上的翎子,毛茸茸的爪子攤開着,斑斑的血跡染紅了漂亮的皮毛。

它疲憊的臥在一旁,虛弱的喘息着。

是這隻奇怪的動物救了我麼?它要死了麼?

我伸出手,難過地撫摸着它的背。

它聳動幾下,嘴巴啓開,聲音帶着些許沮喪,“嗨,小美女,還是讓你見到了這樣的我呢。”

(本章完)

3. 猛然竄起的火焰第十七卷 幻鏡1. 再見桃花林4. 不匹配的戀人5. 惑6. 夢境來襲4. 深夜的祭典8. 脖子上的紅腫4. 黑豆咬了人2. 雨中魅影1. 影霧村3. 白色九宮鳥4. 深夜的祭典第十九卷 青梅竹馬 1. 表叔家4. 喜堂5. 惑3. 第二顆石頭3. 圖書館意外4. 謝嘉的話2. 噩夢連連5. 血濺客廳5. 惑8. 人面桃花相映紅第二十一卷 吸夢婆 1. 怪夢2. 噩夢連連7. 新搭檔2. 曾倩的變化5. 血瞳3. 一張舊報紙6. 煤氣中毒3. 進入店鋪1. 大米失戀2. 蘇晨7. 米老爺子5. 血濺客廳7. 未完成的告白4. 喜堂3. 前生石第十六卷晴川歷歷漢陽樹1 阿麥10. 桌子下面的嬰兒1. 入住第二十卷 無常 1. 陰差勾魂10. 桌子下面的嬰兒4. 人偶娃娃的愛戀1. 旅遊勝地2. 落選舞者5. 古怪的交易2. 曾倩的變化6. 柯亞月3. 前生石2. 落選舞者3. 蘇家禁地3. 娃娃要殺人2. 誰是幽靈6.突然遇襲5. 牀前的黑影3. 第二顆石頭第十七卷 幻鏡1. 再見桃花林5.不翼而飛4. 完美的求婚5.不翼而飛1. 桃夭3. 白色九宮鳥3. 進入店鋪2. 一盆開水5. 聖女4. 不匹配的戀人2. 碎鏡4. 謝嘉的話第二十卷 無常 1. 陰差勾魂7. 百年前的滅門慘案2.十幾年前的一卦4. 當鋪10. 桌子下面的嬰兒6. 愛情禁令8. 霸道的慾望4. 最後一顆石頭的線索8. 霸道的慾望2. 碎鏡4. 最後一顆石頭的線索第十六卷 2 晴川第二十二卷 白色九宮鳥 1. 敵意1. 影霧村4. 不匹配的戀人6. 素離3. 白色九宮鳥6. 煤氣中毒7. 百年前的滅門慘案5. 惑2. 影霧村的來歷7. 桃夭故人5. 血濺客廳3. 瀕死的體驗9. 暗示5. 湖邊的示愛3. 第二顆石頭第二十二卷 白色九宮鳥 1. 敵意2.十幾年前的一卦4. 謝嘉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