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掙扎着跑回孃親的身邊,然後,二皇子殺死了爹爹,天玉石落入我的口中。
是我害死了爹爹,那時候全身像要被撕裂一樣痛,再然後失去了意識。
醒來的時候便看見那個笑容能照進人心底的男孩。
只是這一切,我該如何告訴你?
你已不是從前的趙家哥哥,我也再不是那個驕傲的樓蘭小公主。
無奈地靜靜看着那個溫和的男子,終難開口:“發生了太多事……”
“看太陽出來了。”七公子打斷了桃華的話,是害怕聽到自己愚蠢地遵守了那麼多年的約定,別人竟然從來沒有放在心上嗎?
左手撐在石頭上,指節出奇的白。
桃華轉頭,被美景震懾住,倒也沒有注意到身邊人從盛怒轉爲平息。
原來他們所處的山是極高的,遠遠望去海的那邊一輪紅日冉冉升起,中間隔了瀰漫的雲層。
伴隨着太陽的升起,彷彿心裡的雜念也在慢慢褪去,整個人覺得十分空靈。
走了一夜的山路,終是值得的。
待到陽光明媚時,七公子帶了桃華轉頭。
一望無盡的桃花,開得嬌豔欲滴。
“難怪一直有股花香,原來是這桃花開了一夜!”花羣中穿梭的她,是隻白色的蝴蝶,與這般景物渾然天成。
“你送我五月飛雪,我送你十里桃花,現在我們可還能跟以前一樣?”七公子是帶了極大的期許的眼神望着她。
桃華卻故意轉開了話題:“這花真真開了一夜,經朝陽一照,越發嬌俏,可稱得上是未央花了。”
“未央花,花開未央。”七公子勾起嘴角,微微帶了些嘲諷。
桃華卻是想了許久,才又恍然發現自己所處的地方:“偌大的長安城,卻從未見過盛開滿樹的桃花,這是爲何?”
“長安有個奇怪的人,一到春天就高價收走所有的桃花,你當然看不到了。”
桃華斂了片刻的神色,終究還是搖了搖頭。
“七公子,看劍!”這七公子轉眼間,劍尖直指胸膛。
他卻避也不避,桃華着了慌,急忙收住劍,卻因衝力太大,沒法收住腳,就要撞在樹上。
七公子帶着幽幽的桃花香把她攬上桃樹枝,眉眼間,衣裙裡,都是桃花的味道。
偏偏此時腰間的鈴鐺響個不停,桃華皺了眉,輕喚一聲:“彧哥哥。”
“七公子,我得下山了。”桃華不敢看他的眼睛,滿眼只剩桃花。
七公子臉色沉了下去,瞥見遠處模糊的身影,微微點頭。
待桃華走後,2那人快速移步到七公子面前,那張傾世完美的臉,恭敬異常。
七公子望着消失的身影,飄忽了聲音問:“宋公子,是來替他求情的?”
“他不該死。”那人深了眼窩,帶着幾分痛苦。
“放心,他死不了。”心中五味摻雜,左手指節泛着青白,還是一排桃樹,漫天飛舞的桃花吞噬了他的憤怒。
剛派了雪兒去木府打探消息,桃華無聊之極便在家中練劍。
劍尖直指來人喉嚨,那人又是不躲不閃,桃華看清他長相才及時收了手。
“千姑娘……”紫白眼裡混雜着驚訝和憤怒。
“你認錯人了。”桃華收起劍,過去的人她不想再理會。
“認錯人?你的臉化成灰我也認識!那日你說會保下蘇赫寨,卻不想竟然聯合霍禹害死我蘇赫寨數百條人命!”
“你胡說些什麼?”當日她是有必勝的把握的,可誰曾料到半路小翠帶回了千樓莊的噩耗,所以她才丟下了蘇赫寨。
對蘇赫的歉意她是有的,可是既然已經無法彌補,多說無益。
“我那麼相信你!蘇赫寨所有的人都那麼相信你!可是你竟然打開山門,一個人走了。當蘇赫寨血流成河,當義父拼死把我送出寨子的時候,我就發誓,一定要殺了你,祭奠他們在天之靈!”
紫白氣紅了眼,抽劍直刺向桃華胸口。
鮮紅在雪白上盛開,宛如鬼魅的曼珠沙華。
“這一劍,是我欠蘇赫寨的。半途扔下你們,害那麼多人喪命,是我的過錯。不過,人不是我殺的,並且,我也沒有義務幫你們,就算沒有我,蘇赫仍然難逃一死。所以,我不會償命。若你當真要怪,也只能怪你這個少主沒本事,保護不了蘇赫寨。記住,從此以後我們兩不相干,我是千影樓樓主桃華,不再是你認識的千茵。”
寫憂進來時,看見桃華的白衫已被鮮血染紅,紫白則呆傻了眼站在一旁,手裡握着尚在滴血的劍。
“姑娘這是怎麼了?”寫憂依舊一身紅衣,看着甚是惹眼。
“寫憂姑娘前來所爲何事?”桃華替自己點了穴止住血,臉色極其蒼白。
“我是來找七公子的。當日他替我家公子寫下的藥方,其他的藥都得了,只剩這七名芝遍尋不獲。宋公子差了這位江公子來問問七公子是否找到。卻未曾想江公子遲遲未歸,所以遣寫憂來瞧瞧。明日再找不到,我家公子就……”寫憂紅了眼眶,淚珠滾落。
“你口中的公子可是木雲決?”
“自然是。”
“找到七名芝就可以救他?找不到他就得死3?”桃華急了,抓住了寫憂的衣領。
寫憂驚恐地點了點頭。
“明日我定會將七名芝送到府上。”桃華丟下話便走了。
“可是姑娘身上有傷……”寫憂話未完,已不見了桃華身影。
雪兒尋了桃華的氣息,也跟到了千樓莊。
山在,水在,花在,草在,可是昔日輝煌的千樓莊已經成爲一片廢墟,姐妹們嬉鬧的桃樹林,皆已枯死。
花常在,月常圓,人,卻不能長久。
“姐姐,你當真要下海?七名芝有瑞獸守護,你現在身上又有傷,況且若是能尋到七名芝,師傅不是早就尋來治你的病了嗎?”雪兒拉着桃華的衣袖,微弱地阻止。
“雪兒,你放心,師傅大仇未報,我怎麼也會留着一條命的。”桃華縱身入海,消失在波光粼粼的海面。
雪兒在岸上等到太陽快要沉入海底了,桃華還沒出來,就在她猶豫要不要下去看看時,水面突然炸開。
“雪兒,走!”雪兒轉身看到一條巨大的銀蛇緊跟其後,雙眼血紅,不停地吐着信子。
逃出千樓莊數十里,桃華才停下來,原本純白的衣服,皆已染紅。
“姐姐,流了好多血。”除了裂面之時,雪兒從未見桃華受過這麼重的傷。
“先去木府。”桃華踉蹌着往前走。
“姐姐拿到七名芝了?”
“若是拿到,那銀蛇豈肯罷休。除了七名芝,總還有別的辦法。”
“木公子……”剛進門,桃華就見木雲決追着什麼東西往後山上跑。
一路上,桃華氣息越來越不穩,山上到處都是枯落的樹枝。
“木雲決,你跑什麼,站住!”桃華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剛站住腳,周圍便殺聲四起。
這些人本武功不高,吃的就是人數多,桃華又受了傷,若是不及時處理,再這麼打下去,只能血盡人枯。
與其如此,倒不如……
“我桃華向來不與人結怨,到底是誰要取我性命,也讓我做個明白鬼不是?”桃華畫地爲牢,周圍人見她武功高強也不敢靠近,她也不再出手。
“我樓蘭的小公主果真不同凡響!”男子四十多歲的樣子,氣息均勻,功底深厚。
“你是誰?”能知道她是樓蘭公主的人,除了七公子還會有誰?
“千兒,怎麼把師叔給忘了?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
桃華本是通透的人,一猜便就知道了:“宋一克,你殺了師傅!終有一日我要你償命!”
“我以爲你會衝上來掐住我的脖子,怎麼,這點力氣也沒有了4嗎?”宋一克笑看右邊,另一男子走了出來。
“宋兄,這等餘孽還留着做什麼?早早了結了的好。”
到了這時候,桃華倒也平靜了下來:“你又是誰?二皇子的另一條走狗?”
“你!哼!區區樓蘭也配我江充放在眼裡!”江充眼裡全是不屑,宋一克卻是冷了神色。
“原來是漢朝的走狗!同樣是狗,還要攀比一下誰看的門更大嗎?”桃華乾脆席地而坐,開始療傷。
江充氣得臉色發白,卻又礙於宋一克不好發作。
“師侄女,不要怪師叔狠心,只能怪你投錯了胎,生錯了時候。”宋一克朝後揮揮手,頓時山上火光漫天。
本是枯舊的樹木,加上又是炎熱的五月,整座山,一點便着了。
滾滾濃煙中,桃華體力漸漸不支,呼吸也不順暢,宋一克這招確實狠,人能勝人,卻勝不了天。
我已經逃無可逃了嗎?
“彧哥哥,你怎能如此狠心……算計我……”
“公子毒好不容易清了,怎麼還整日愁眉不展?”寫憂放下琴,走到木雲決身邊。
“我中毒這些天可有人來過?”木雲決捏住腰間的鈴鐺,指節泛白。
“宋公子,江公子,辛公子,還有顏姑娘經常來,太子時不時也會來探望。”
“桃華姑娘可曾來過?”
寫憂正不好作答,太子剛好走了進來。
“剛醒過來就惦記着佳人,木兄,還不告訴我,你跟這桃華姑娘到底是什麼關係?”太子倒也不拘禮,徑自坐下了。
寫憂見狀,便退身去沏茶。
“太子見笑了,連我自己也弄不清楚桃華姑娘跟我有什麼關係,倒叫我怎麼跟你說?”
“這是你們的私事,我也不便多打聽。不過這千影樓可是好久不開張了,說是她們坊主身體抱恙,這時間可跟木兄中毒的日子差不多。”太子曖昧地看着木雲決,其中意思明瞭。
木雲決想要再問,卻又不知怎麼跟太子解釋,索性轉移了話題:“太子心中煩悶,難道是爲了雲決之事?”
“哈哈,木兄,你真是……唉,我來確實是有些苦惱之事。你中毒期間,樓蘭使者來過。”
“樓蘭使者?”
“嗯。使者來報,樓蘭國王病重,請你回國繼承大統。當時你昏迷不醒,大夫都說回天乏術。所以使者便串通了奸臣江充,說你觸犯大漢法律,已經被處以極刑。江充便藉此機會挑起禍事,硬將此事嫁禍給匈奴,慫恿父皇出兵攻打匈奴。驃騎將軍霍去病奉旨攻打匈奴,其中一個叫趙破奴的卻擅自率領部隊攻破樓蘭,俘獲了樓蘭王。回朝後,父皇對趙破奴大加讚賞,封他爲驃騎將軍司馬,歸於霍去病旗下。而現在樓蘭的國王便是你的弟弟,當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