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太子爺來了。”
七公子放下碗筷,吩咐兩個小兵宋桃華回去,自己整理了衣服往外走。
“你們該幹什麼幹什麼,我且在這等將軍回來。”桃華吩咐着,兩個小兵遂自退了出去。
“太子深夜到訪所爲何事?”七公子在旁邊坐下,語氣甚是恭敬。
“今晚父皇召我進宮,我卻連他的面也沒見到。回宮後才聽人說父皇病了,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所以找你們商量一下。”太子眉宇間的焦急顯而易見,想是被江充等人陷害怕了。
“定是江充那夥人搞的鬼,太子不必着急,先等等看皇上怎麼說。”七公子一向氣定神怡,臨危不亂。
“如今母后失寵,聽得新封的鉤弋夫人是趙將軍府上的,若是將軍出面……”太子之意不言而喻。
“太子放心,卑職定當竭盡全力。”
“鉤弋夫人的出身並未言明,七公子須得謹慎一點爲好。”木雲決沉思着,似是不經意提醒。
“那是自然。”七公子完全隱去鋒芒,此時當真是謙謙君子一枚。
三人商量至深夜方散,七公子看天色已晚,便想着直接在軍營裡湊合一個時辰。
回房時卻看見桃華坐在牀沿邊,趴在茶几上,有頭青絲鋪散下來,睡得正香。
細看,身上竟披着自己的衣服。
一股暖流從胸前流過,喉頭莫名地跳動了一下,七公子輕手輕腳地走到她身邊。
桃華本來睡得淺,感覺有人近身就醒了。
“你回來了。”揉揉睡眼惺忪的眼睛,懶懶開口,彷彿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你在等我?”七公子眼裡閃着星星,有些激動地握着她的手。
“我不等你還能等誰?”桃華覺得好笑,好歹她也是個姑娘家,也要把話說得這樣白。
七公子拉着她的手,看了一眼牀,壞壞地笑道:“那我們歇息吧。”
“不回去嗎?”桃華紅了臉,緊張地挪開了一些距離。
“這麼晚了,一去一來也不用睡覺了。”七公子開始寬衣。
“那你就在這歇着,我先回去了。”桃華逃也似的站起來,卻剛好撞上七公子低下來的下巴。
桃華驚呼一聲,驚動了外面的士兵。
“將軍沒事吧?”
七公子鐵青着臉道:“沒事,繼續巡邏。”
“是。”
桃華依舊紅着臉,這下連聲兒都不敢出了。
“我不過是想好生休息一下,你在身邊我睡得踏實一些。”七公子無奈道。
桃華臉更紅了,說的好像是她2思想不純,想怎麼樣一樣。
“你睡裡面還是外面?”七公子一臉坦然,掀開被子。
桃華想他們已經算是私定終身了,況且以七公子的爲人,她要是不願意,他也不會強求。
遂和着衣服縮到了牀沿邊,七公子搖搖頭,熄了燈,到裡面躺下。
七公子躺在中間,蓋着被子,桃華聽見他翻身便往外挪了一點,連個被角也沒沾到。
七公子把被子往外扯了一點,桃華感覺到身後有動靜,又往外挪了一點。
如此反反覆覆的結果就是,桃華一個不穩眼看要滾到牀下,七公子長臂一伸將她撈在懷裡。
“你是打算凍死還是打算摔死?”七公子說話的熱氣打在臉上,幸虧夜黑,否則定能看到桃華那張像燒紅的炭一樣的臉。
“阿茵,你的眼睛,我會讓它好起來。”七公子食指摸着她的眼皮,緩緩的有些熱。
“只是見不得強光,就這樣也不礙事。”桃華不在意,不知他爲什麼突然提起這件事情來。
“我不會讓你白白吃苦。”
“這眼睛也不是你傷得,跟你沒關係。”
“你還在護着他?”七公子身上散發出一股戾氣,桃華時不時能感覺到,常以爲那是自己的錯覺。
“我不是護着他,只是過去了的事情,不想再提起了。”桃華聲音悶悶的,微不可見地嘆了口氣。
“當日遇見你時你尚且待他那樣,後來你們情投意合,他在你心裡的分量自是不同。若是爲了我,你會學一支舞,轟動整個長安,只爲讓我看到嗎?”
“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你若真想讓我忘了他,就不要再提起。”桃華眼角酸澀,儘量讓聲音聽不出異常。
七公子黑暗中勾起嘴角,那笑容很冷。
“阿茵,我以後不會讓你再受苦,你也一定不要負我。”七公子一句話說的嚴肅認真。
桃華自同意跟他在一起,本就打算忘記木雲決的,他這樣說自是沒有異議。
“你今天怎麼了?”桃華被他緊緊抱着,有些喘不過氣來。
“今日江充恐怕又對太子布了局,你明天去見見清心,讓她替太子美言幾句。我本不願讓你捲入這些事情,可是清心只說她是趙國人,若說她與我有關聯,再讓江充等人編排一番,少不得又是個欺君之罪。”
桃華沉思良久問道:“你難道就不想見見她嗎?”
七公子微笑道:“我一顆心從小就被你偷走了,如今怎麼叫我容得下別的女子。”
一般女孩聽到這樣的情話本該歡天喜地的,可桃華心裡偏偏苦的3很,縱然知道七公子有很多苦衷,但清心在他心裡算什麼,僅僅是一顆棋子嗎?
第二天,桃華進宮,只說是清心在宮外的好朋友。
見到她時,皇帝也在,兩人說着什麼,清心掩嘴笑了起來。
桃華倒是沒見過她那麼溫柔的笑,晃眼覺得她似乎挺幸福的。
“民女桃華參見皇上,娘娘。”
“起來吧。早前也見過,沒想到你跟趙將軍有些關聯。”皇帝口氣甚是隨意。
清心將桃華扶起來笑道:“我在宮外只有她這麼一個姐妹,倒不知道什麼趙將軍李將軍的。”
“李夫人也有個要好的姐妹,朕許她帶進宮來,後來跟太子府上的門客成了親,本是一樁美事。那姑娘卻命薄,說是得了什麼不治之症,活不長了。”
桃華驚愕擡頭,卻見清心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難道這事她一早就知道?
“當日朕宣你入宮,你推脫得了溼疹,現在可好了?”皇帝大概知道這是七公子串通好了的藉口,語氣有些不佳。
“勞皇上掛心,已經大好了。”桃華又低下頭,看着清心的腳尖,好一雙巧足。
“那……”皇帝的話沒說完就被清心的嬌噌打斷了。
“皇上怎麼只盯着姐姐看,臣妾這麼快就讓皇上厭煩了嗎?”倒是沒見過清心這樣細語嬌嬌的,聽得人骨頭髮軟。
皇帝果然吃這套,摟了她坐在腿上道:“就你心眼兒多,我不過是多看了她一眼。須知後宮中的女人得心胸寬大,最忌善妒之人的。”
“皇上言下之意是說臣妾是個妒婦了?皇上若這樣不懂得臣妾的心意,那臣妾待在這宮中還有什麼意思?”
說罷淚水斷了線的珠子一樣落下來,看得皇帝心疼不已,忙軟聲安慰,好半天才哄下來。
“皇上不知道,我姐姐跟趙將軍情深意重,海誓山盟。您總不能一邊讓人家給您打江山,一邊搶了人家的老婆吧?”桃華心下大驚,這清心說話怎麼這樣沒有分寸?
“也就你敢這麼跟朕說話。朕先回養心殿,你們且聊着。”皇帝點了一下清心的鼻子,寵溺之味溢於言表。
“皇上走了,姐姐不必再拘禮。”清心這樣說,桃華見了剛纔的情形一時卻不知怎麼辦了。
“姐姐要是也跟那些人一樣與我勾心鬥角,那我這日子也實在沒什麼盼頭了。”清心一臉誠懇,率先坐下。
“你進宮不久,皇上對你倒是用心。”桃華看她真心,便也不推就了。
“哼,誰不喜歡年輕貌美的。別看我現在得寵,早晚有一天也會像李夫人一樣,病入4膏肓,被人拋在腦後。”清心盛裝打扮,看起來卻比以前更寡淡了些,縱是銀裝素裹也掩蓋不住眉眼裡的落寞。
“你跟她不一樣,你還有我們。”桃華握着她的手,果然冰涼。
“姐姐還記得寫憂嗎?你以爲是我害了她,其實不是。害她的人正是她的好姐妹,李夫人。李夫人獨處宮中,不願意她嫁給木雲決,說到底是孤獨寂寞,想找個伴。可寫憂哪肯,她心心念唸的就是嫁給那個人。而木公子好像跟李夫人有些意見不合,寫憂爲了他跟李夫人鬧翻。李夫人本來就孤苦伶仃,現在連寫憂也要離棄她,她一時想不通就讓人下了毒。姐姐,你說這是不是報應?當初她們那樣對我,現在不用我出手,就已經自相殘殺了。”清心表情有些猙獰,嚇了桃華一跳。
“清心,你變了。”
“變了?這裡的人哪個不會變?要你是稍微弱一點,馬上就成了人家的俎上肉,任人宰割。”
“清心……”桃華搭上她的手腕,清心卻倒吸一口涼氣。
桃華撩開衣服一看,竟然是一個個燙傷的小洞。
“這是李夫人乾的?”桃華大驚,本以爲皇上寵着她,不會吃什麼苦,沒想到……
“哪裡用得着她。這是剛進宮的時候,不知道哪個妃子下的毒手。”
桃華看她臉色有些蒼白,順便替她把了個脈。
“你有喜了?”
“什麼?真的嗎?”清心自己居然不知道。
“應該有反應的,你怎麼不知道呢?”桃華疑惑。
“這幾日常覺得噁心,太醫說是腸胃問題,只開了些藥調養,也沒說過是有了身孕。”
“你吃了什麼,胎氣有些不穩。”
清心臉色越來越蒼白,桃華隱隱察覺出什麼,忙扶了她回宮。
半路上卻遇見李夫人,病了這麼久,她看起來早沒了往日的風采,只剩下一堆皮包骨頭,難怪皇帝要移情別戀了。
“果然是姐妹情深,怎麼不一同進宮伺候皇上啊?這樣大漢的後宮不就是你們兩個的天下了。”李夫人一如既往地焦躁狂妄。
清心疼得說不出話來,只恨恨地盯着她。
“娘娘請讓讓,鉤弋夫人懷有身孕,衝撞了誰也承擔不起!”桃華加重了語氣,扶着清心的手越來越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