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怒有些不適應。
他從漫長的迷失中恢復感知,第一時間就發現自己與伍德等人,依舊被傳送之光包裹保護着,向着預設的傳送座標飛速穿梭在層層空間壁壘之中。
神魂清楚地告訴他,再有三十幾個呼吸,他們就將抵達蠻荒天的傳送終點,他不免有些激動起來:“我總算要看到蘇煙姐姐了麼?真是好期待啊!”
他深深的呼吸了一次,平息自己激盪的情緒,卻驚詫萬分地察覺到,自己的神宮再次發生了劇變,變得連自己都感覺無比的陌生了!
意識中的神宮世界,變成了一個純粹的被混沌霧氣瀰漫的世界,靈犀山消失不見,只剩那盞星燈高懸天際,方圓幾十米內一片虛無,似乎混沌霧氣無法接近它。
星燈微微泛着金光,映射着那幾十米無霧的空間,蕭怒驚訝地發現,在其間漂浮着無數晶瑩的比塵埃更細微百倍的顆粒,泛着九彩光暈。
魂晶。
莫名的,神魂告訴他,這些因星燈衍生的顆粒狀微晶,稱爲魂晶。魂力化晶,是爲魂晶。通常,只有神魂極其強大的五重境以上的凡仙,纔有一定機率在神宮內淬鍊出少許魂晶。
魂晶,是魂力高濃縮的具現,一粒魂晶,足夠一名五重境的凡仙施展極限仙術三次!
神魂雖然清楚明白地給予蕭怒詳細指引,但他仍然不甚明瞭,尤其迷惘的是,靈犀山到底去哪裡了?
驀然間,他記起,自己之前墮入一個神秘世界,神魂中聽到一串提示梵音,聲稱自己所見到的那方無比浩淼的神秘世界,乃一個金仙的殘破洞天,詢問自己是否利用‘星河圖’進行吸收,而自己的選擇是‘吸收’。
莫非,正是那一念之後,自己的星河圖當真完成了對那個神秘殘破洞天的吸收融合,而它順帶着把自己神宮世界也給吸收融合了麼?
但他明明能感知到,吞砂蟻、搬山蟲與自己的聯繫並未斷絕,既然它們還存在,那靈犀山就還沒消失。
他覺得,正在發生着玄妙到極點的變化的那盞星燈,似乎隱藏着所有的答案。但他此刻來不及去探察了,畢竟,傳送終點要到了。
冥冥中,兩顆仙星好像正在吐納着什麼,無暇給他傳遞具體星河圖的變化內容,他心中稍安。
最後幾個呼吸,蕭怒幾乎在心底默默數着:“七!......”
傳送通道異常穩固,就算傳送之光撤除,也不會有空間亂流損傷到他們,蕭怒在最後三息裡,撤去了傳送之光,並把伍德等人悉數喚醒,同時向他們傳音道:“稍安勿躁,已經到血冥教了!”
雖說蕭怒以魂力施術喚醒衆人,可謂不分先後,但衆人裡,還是修爲最高的伍德最先醒來,然後是江三策、血月,再後則是葉茵茵,最後纔是彭超、劉鬆兩人。
衆人好不容易恢復意識,尚有些迷糊,唯獨腦中迴盪着蕭怒那句話,無不心境波動起伏,因爲,歷盡千辛萬苦,蠻荒天總算是到了。
彈指之後,一股莫大的牽引之力將衆人拉扯着裹挾出傳送通道出口,下餃子一般跌落到問天峰馮覲嚴密看守的傳送陣當中,下跌的高度不知幾何,修爲最低的彭超和劉鬆更是跌得七葷八素,站起身前,忍不住痛苦地呻吟了幾聲。
馮覲一點都不感
到意外。
玄星界畢竟乃彈丸之地,修士修爲有限得很,傳送時狼狽不堪,在情理之中。
在蠻荒天修士眼中,不築基,根本不算修士。
空間傳送規則,修爲越弱者,受到天道阻礙之力越輕,所以,彭超和劉鬆反倒是最先落地,第三個落地的是葉茵茵。
這個心比天高的女人,遭受到一連串挫折的打擊之後,一身傲氣收斂了許多,這會兒身體雖如風中之柳,幾經努力後,卻穩穩落地,一臉好奇的四處打量。
馮覲心裡一驚。
這個女子,不過雙十年紀,連築基都沒達到,居然有這等驚人表現,莫非此女就是聖女閣下一直關注的人?
轉瞬後,血月、江三策、伍德相繼落地,表現一個比一個更好。待看到伍德,馮覲緊張的心情莫名的一鬆,他是認識伍德的。當初教主派人去玄星界建血斧門,伍德不過是其中一個不起眼的小角色,馮覲沒想到伍德居然能夠傳送返回,不禁暗暗揣測,他們在玄星界究竟做了什麼,會給教主帶來什麼樣的驚喜?
他注意到,伍德等六人完成傳送之後,並未第一時間出傳送陣,而是垂手恭敬的肅立着,就像在等恭迎某位尊貴的人物一樣。
“他們在等誰?是鐵新宇嗎?還是黎家那個黎嘯天?”馮覲暗忖不已。
蕭怒感到身周各種紊亂力量的干擾,剛一動念催動玄力,神宮內孤零零懸空的星燈驀然大放九彩光華,光華滿溢他全身上下,雖外觀看不出有絲毫變化,但蕭怒自己卻能清楚感知到周遭一切的變化。
他發現,自己的身體表面,似乎形成了一層寸高的無形光罩,與往日領悟的領域結界力量形似,從這刻開始,那些紊亂力量就再也無法對他的身體形成干擾和影響。
他如一尊天神,緩緩地自虛空中出現在衆人眼前,帶着睥睨天下的那種奪人氣勢,徐徐降落在地。
馮覲瞠目結舌。
一個未曾築基的小螻蟻,何以能表現得比伍德還要穩健,這份身手簡直瀟灑至極!
蕭怒雙腳剛站到地面,忽然間感覺到一股陰森可怖的危險蔓延自己全身上下,就好比一盆血水兜頭蓋臉澆了下來,令他有種身體與靈魂同時墮入地獄的可怕感。
“怎麼回事?”
千分之一個剎那,有梵音在充滿混沌霧氣的神宮內鳴響起來,梵音如火,將那種蔓延蕭怒全身上下的陰森感焚燒得乾乾淨淨,點滴不存。
重新恢復正常後,蕭怒竟然有種如釋重負的自由感。
同時間,他駭然發現,當初他對付鐵新宇那些人時,煉化的‘吞天葫蘆’與自己的聯繫中斷了,感知清楚告訴他,這件後天之寶,已被星河圖吞噬得渣都不剩。
他這才醒悟過來,當初他在玄星界拼死誅殺了黎嘯天,令其七星令自行毀滅,恐怕遭了道還不知情,那種莫名出現的陰森威脅,應是一種溯源性質的追蹤秘術,黎家能根據這種感應,確定自己就是殺死黎嘯天之人,從而對自己展開報復手段。
要不是星燈今非昔比,替自己消弭了那種隱患,後果當真不堪設想。
他依稀明白過來,星河圖將那吞天葫蘆消融掉,恐怕也是爲了替自己消除後患,讓自己昔日在玄星界種下的因果,再也不必擔
心被人發現端倪。
說來話長,這一系列的變化,都在彈指一剎那間發生,正被浩大天威懾服的黎家三位老祖,根本沒能留意到那瞬息間的微妙變化,心神全被對的蘇煙所吸引。
當然,修爲不足元嬰期的人,是無法捕捉到蘇煙那邊的真實情形的。
在蕭怒踏足傳送陣的剎那,蘇煙正好迎來第一輪天劫。
只見她渾身閃爍出五彩斑斕的雲團,就像一團團海綿,聲勢浩大的劫雷轟落在這些海綿上,無聲無息地消失不見,蘇煙毫髮無損!
雷鳴越發劇烈,天道似乎極其震怒,有種被蘇煙藐視的惱羞,一連三道劫雷,轟鳴着砸落下來。
馮覲大手急速揮動,把蕭怒幾人全部送出傳送陣,沒了傳送陣的護持,衆人立即被天威所懾,除卻蕭怒,其餘人盡皆不由自主地惶然匍匐,被生生壓制着趴在地上動彈不得。
莫說催動玄力,就是動動念頭,都有種即將被天威抹殺的危險。
馮覲心中的驚駭難以言喻。
正因爲他確認再無人從玄星界傳送回來,除了伍德這個小人物,其餘人沒有一個築基,他才無比驚駭。
鐵新宇呢?
黎嘯天呢?
他深知在玄星界建立位面之橋,再到構建傳送大陣,有多麼艱難,他絕不認爲,鐵新宇掌控的血斧門會捨得花大力氣,把這羣無足輕重的人先行傳送回來。
他注意到,這羣人,儼然一副以蕭怒爲首的做派,而蕭怒的表現,也的確讓他眼前一亮。可是他看到蕭怒眉間的星燈圖騰時,竟福至心靈般想到了一個重要的關節。
“難道,這個青年與聖女一樣,都是出身於時光囚籠,聖女閣下心繫的就是他麼?廢玄根,哪來的如此超人表現?連天威都無法對其產生影響?難道,這個青年也跟聖女一樣,天資驚採絕豔,堪比妖孽?”
可蕭怒此刻完全沒有注意到近在咫尺的馮覲,他的全副心神都被凝翠峰方向滾滾的劫雷所吸引。
淚水,剎那間奪眶而出,他凝望着那個方向,如夢囈一般嘶喊了一句:“蘇煙姐姐!”
這一聲喊,讓馮覲如夢醒來,他頓時認定,眼前這個剛從玄星界過來的螻蟻般的青年,就是聖女一直在等候的那個人。
可是,此刻的聖女已在渡劫,正是極其關鍵的時候,恐怕,兩人連見一面都沒有可能了。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儘可能地幫助這個青年,讓其在蠻荒天立足,替聖女保護他。
令馮覲意想不到的是,剛承受了連續的三波劫雷轟擊的聖女,居然給他傳音過來,隨同傳音一道渡入他神魂的,還有一段玄奧異常的功法口訣。
“聖女沒有忘記我,她沒有忘記我......”激動的馮覲淚流滿面,難以控制自己的情緒,渾身顫抖不已,朝着凝翠峰方向,虔誠地跪倒,叩謝不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