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清的目光平靜深遠,卻又包容慈和。
“人心何其難測,蓴兒欲辨正邪,論跡不論心也。”
趙蓴一時徹悟,垂首道:“師尊所言極是。”
說到這時,她也大抵曉得了亥清的打算。
“師尊想用辛摩羅的元神,從髕颺魔祖手中換取血耘壺的法門?”
“嗯,”亥清點頭承認,讓趙蓴坐到她的身側,解釋道,“世間能夠採奪血液的法術並不少,只是大多都爲邪魔道手段,即便拿到手裡,也不可明面上修煉如此邪功,髕颺的這部法門早有名聲,算爲正道之法,我輩修行也是無妨。
“而髕颺老魔突破通神之後,所需採奪的血液便就越來越多,爲師鬥敗她後,曾聽她明言道,此法用在一些血氣濃厚的妖獸身上,亦是頗見成效,故她到了後來,也是採奪妖獸之血爲多。
“所以爲師才動了念想,準備讓蓴兒你習了這門法術,日後再隨爲師去曜日島借一處血池來用,有了此法當能事半功倍。”
趙蓴聞聽此言,頓時動容道:“師尊一片良苦用心,弟子無以爲報。”
亥清只一笑,道:“蓴兒若能修得正果,便就是報答爲師了。”
趙蓴便低低一嘆,玩笑道:“師尊對我這樣好,卻不知那日在臺上,若是辛摩羅拿了弟子的元神去,師尊又要拿什麼來將弟子換回了。”
雖是玩笑之語,亥清將此場景設想一番後,卻還是臉色一變,厲聲道:
“這世間無有任何一物足與蓴兒相提並論,髕颺老魔如行此事,我當殺之!”
……
自趙蓴手中拿到辛摩羅元神之後,亥清便動身去尋髕颺魔祖了,趙蓴辭過師尊,即返轉院中,與沈烈、嚴易燊二人相見。
甫一踏進院落,得了消息的嚴易燊便高聲向她賀喜,趙蓴在風雲盛會上有多強勢,他亦是親眼見得,故而心中欽佩,堪說是五體投地。
趙蓴無心聽他奉承,見院中只嚴易燊一人行出,便開口詢問沈烈去了何處。
嚴易燊自不敢隱瞞於她,三言兩語間,就把近來的事情說了個清清楚楚。原來界南地域廣闊,又因當年天地大劫一事,致使不少人傑英豪都隕落在了此處,其中不乏通神、洞虛等境界的大修士,爲此留下許多洞府遺蹟來,引得無數人趨之若鶩。
而這些洞府遺蹟往往也不是唾手可得,有佈設了禁制重重,過得成千上萬載都不見消磨半分的,也有銷聲匿跡多年,須遇有緣人降臨纔會現世而出的,更有手持信物才能進入洞府,以獲取先人傳承的秘地,總之千奇百怪,卻叫人萬餘年來不熄探索之心。風雲盛會百二十載一屆,匯聚天下真嬰到來此地,每到此時,各處洞府遺蹟便開始有顯山露水的跡象,以吸引資質上乘的弟子進入其中,將傳承交由這些天才手中發揚光大。
沈烈作爲趙蓴手下客卿,背倚昭衍仙宗這一龐然大物,雖無法修習門中十三部至法,但直達洞虛境界的功法,往後也未必不能拿到手裡。是以真正叫他心動的,還是傳聞裡,那洞府遺蹟內留有當年隕落的通神大尊半副身家,其中有得不少用剩了的五行玉露,可分與進入洞府的修士。
所謂五行玉露,便是拿五行陰煞爲材,輔以十多味珍貴靈藥煉製而成的水露,此藥方算不上什麼秘辛,所需要的靈材,只若下了功夫去找,也沒有說找不到的,甚至不少宗門之內,還特地種植了五行玉露所需的藥材。故此藥的難處,實則還在煉製一道上。
據說煉製五行玉露的工序甚爲繁多複雜,至少也得是天階煉丹士纔能有把握十爐成功半數以上,這便要求丹師本人有着通神期以上的修爲,不然長期與五行陰煞接觸,卻會留下沉痾在身,有性命之虞。而五行玉露用處不凡,修士入外化期後要打通精氣神三道靈關,便不可缺了此物相助。
昭衍丹堂之內,諸位長老少見清閒,也便是將大量精力投入了煉製五行玉露當中的緣故。只是門中外化期弟子數量衆多,丹堂產出的五行玉露到底有限,當中多數還得優先滿足真傳弟子所需,能留給其它外化修士的自是少之又少。連昭衍弟子都得爲自己另做打算,沈烈被那洞府中的五行玉露所吸引,倒也不足爲奇。
他本就是客卿之身,投在趙蓴府下後,趙蓴也從未對其多作限制,如今聞嚴易燊道來行跡,又知沈烈事出有因,她便只多問了幾句,曉得沈烈並非獨自一人動身,而是與三名外化修士結伴同行後,便不曾繼續多言了。
嚴易燊這數月以來,大多時間都是在這飛星觀上鑽研陣法,偶爾在外行走,又結識了幾名渾德陣派的弟子,與之探討了些禁陣一道的心得,卻未將周元陣宗的事情透露半字。
只是那一元冥水大陣,他還沒有什麼頭緒。
趙蓴倒也不強求於他,便道柳萱還在界南天海內參悟機緣,自己當要在此處多逗留一段時日,嚴易燊也是無有不應。
講過這些,卻聽嚴易燊稟來一事。
“早前一月,有自稱爲王芙薰的真嬰弟子前來拜訪,因着那時府主還未從天海歸來,小老兒不好越俎代庖,便向那人陳說了實情,欲等府主歸來再向您請示一番,府主請看——”
他一抖袖,便把一封拜帖拿在手中,遞與趙蓴相看。
那拜帖隱隱帶得幾分幽香,又封有嫦烏王氏的章紋,趙蓴伸手將之接過,便向嚴易燊點了點頭,道:“此事我已知曉,勞煩嚴道友傳書一封,告知此人我收了拜帖,可請她來前來一見了。”
她與王芙薰姐妹不過一面之緣,關係更是稱不上親近,卻不知曉這王芙薰因何要來拜訪於她。想着乃是同門弟子,趙蓴便才點頭同意了此事。
對方許是有些急切,等嚴易燊傳書告知趙蓴歸來後不過一日,王芙薰便親自登門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