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蓴默然未語,須臾後又見謝摘元伸出一隻手來,道:“將你劍意給我一縷。”
待從趙蓴那處得了一縷神殺劍意後,便看他手掌握緊,另手拿出先前謝淨那枚劍令,道:“盟內修士所持有的劍令,皆是以其劍意,並上萬劍盟所特有的鐵石煉製而成,憑藉此物,可溝通聖堂,入內潛修。而持有劍令的修士一旦身死,其手中劍令也會隨之消散。”
謝摘元略一擡袖,好叫趙蓴看清他手中之物,只見謝淨那枚劍令在他掌心微微晃動一番,旋即便消失得無影無蹤,剩不下一點痕跡來。
“有資格進入劍天閣的人,會擁有一枚屬於自己的劍令,這枚劍令於修士本人而言,便是主令。受修士意願而從主令中化出的,即爲副令。我徒謝淨給你的這枚,就是她的副令,這也是爲了便於你行事。
“不過魔種一事發生之後,不僅是衆劍城內因此戒嚴,劍天閣中也爲此更改了新的規矩,此之後持有副令的修士,若本身不是盟內劍修,亦不能隨意進入劍天閣了。”
謝摘元揮手散去那枚副令,遂雙手握於一處,使一簇幽黑火焰自掌心燃起。
趙蓴丹田微顫,置身於其內的金烏血火頓有幾分激動之意,便叫趙蓴曉得,這幽黑火焰,應當也是一種頗爲珍貴的異火。
約莫一柱香後,幽黑火焰逐漸從謝摘元手中消下,與之同時出現在其掌心的,卻是一枚玄黑色的小令,形制與謝淨的劍令無甚區別,只顏色更爲暗沉些許,其上亦有清晰的四象紋路,各據於劍令一角。
趙蓴伸手接下這枚劍令,許是由自身劍意所煉製而成,此令一經入手,便就叫她感受到了一股暖融之意,好似在催促着趙蓴,要她趕緊將神識注入其中。
“你與謝淨一樣,都已步入劍心之境,故這枚四象劍令,以後便屬於你了,往後若再有進境,亦無需重煉此令,你留在其中的劍意,將會使此令自行發生改變。而除你以外,旁人縱是拿到了這枚劍令,也無法觸動你的劍意,與聖堂溝通。”
謝摘元解釋之際,趙蓴的神識已然緩緩沉入到了劍令之中。
與表面上的素樸無奇不同,劍令之內的空間,好似是一條平靜的、寬闊的大河,其無聲地流淌向遠方,趙蓴這一道神識便像是一條小小的溪流,因有劍令的承載,而終與大河有了交集。無窮的、數不清的支流匯聚在了一起,隨着大河沉默地流淌。
她擡眼望去,順着大河的盡頭眺望,那是一座宏偉的、鐵石所鑄就的城池,林立的高塔如倒懸之劍,透出一片肅穆蕭殺的氣息,城池的上空是萬千星辰,她所在的大河也只是一段天穹的投影……
“那便是聖堂了。”
謝摘元的聲音將趙蓴從劍令中喚出,他凝望着趙蓴手中之物,語氣輕緩道:“明悟九竅劍心後,便可觀見人之三魂,爲天魂純陽、地魂坤陰與人魂元真,此三魂中,若能以識劍引動任何一道,將之凝爲劍魂,便算是達到了劍魂境界。
“待三魂盡成,合之爲一,即可在本命法劍之中開拓劍域,爲劍域境修士。
“諸多劍修口中的玄妙之地,我輩口中的聖堂,實就是劍仙人太乙金仙所開拓的劍域。其飛昇之後,並未選擇將本命法劍帶走,而是連同其內的劍域一起留在了此界之中,成爲了萬劍盟真正的支撐之物。”太乙金仙的劍域!
強盛若昭衍,乃是太乙金仙再正統不過的直系後人,門中所存留着的,也不過是其座下道童留下的一卷真經,甚至沒有可以參悟其劍意的手段。而遍看宗門上下,關於這位先代掌門的記載與傳承,都可以說是少得不能再少。
作爲三代掌門,其爲宗門開拓疆域,立下無邊威名,於後人心中的地位,實不遜色於奠基道法的初代、二代掌門,然而臨近飛昇之際,太乙金仙卻不遠萬里南下,以畢生心血建立起萬劍盟,並特地留下劍域作爲此盟強大之基。
可以說,她爲萬劍盟所籌備的一切,到此已不輸於昭衍。
趙蓴並非不能理解這番所作所爲,只是在此之中又留有些許疑惑罷了。掌門仙人曾告訴過她,太乙金仙在位時,昭衍門中當以劍道獨尊,弟子無論出身,皆以修劍爲榮。但是普天之下,人當各有所長,此般對劍道狂熱的追求與信仰,一定程度上阻礙了其它大道在宗門內的興盛。
故太乙金仙力排衆議,將身具萬法道體的楚雲開收爲親傳弟子,並欽定其爲下代掌門。只可惜楚雲開還未能摘取道果,太乙金仙便留下這一弟子,羽化飛昇去了。她之考慮,也許是因楚雲開尚未長成,昭衍也未至如今這般萬法俱興的程度,留下畢生傳承,卻會使得宗門內獨興劍道的局面更加頑固,故才獨闢萬劍盟留下傳承,以福澤天下之劍修。
但神通廣大如太乙金仙,必然能有其餘辦法解決傳承一事,隻身離宗創建勢力,則更像是一種不得已而爲之的手段。
爲何要不遠萬里,來到當時還是一片貧瘠荒涼的南地,又爲何要帶走一切傳承,不爲昭衍留下任何一物?
趙蓴眸光一閃,驟然想到天海之下,也許存在着的一元冥水大陣。若萬劍盟的建立與此有關,倒能夠解釋此勢力位於南地的原因,至於後一個疑問……
在謝摘元口中,萬劍盟不受命於任何一方宗門,只站在人族之後,必要時甚至能夠揮劍殺向正道十宗。
是了,天下劍修受聖堂的指引,幾乎都被匯聚到了此處,這將是無比強大的一股勢力,甚至……不輸於兩大仙門!
只有是她,只能是她,只因是她,昭衍才能默許這一股縱橫天地的力量被凝聚起來。
抵禦着天海下的鉅變,亦或者,來自同道的反戈。
同道是人,是你,是我。
太乙金仙所防備的是每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