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言亂語!”窈君皺起眉頭,卻是半分眼神都沒給面前之人,只冷笑道,“既是先祖傳承,又怎會應驗在你這人族之身上,況這萬千歲月以來,也不是沒有我族後裔進入過界南天海,倒從未聽說過其中還有什麼先祖傳承。你打着什麼心思,我等可未必不知,還是不要藉着這事當幌子的好。”
窈君懷疑柳萱弄虛作假,倒也不是全無緣由。
她登上族老之位已有多年,又在這六翅青鳥一族中執掌大權,只若大帝不曾出面,三族之事便都掌握在幾位族老手中,是以日宮之內的各種內情、秘辛,身爲族老的窈君亦不可能全然不知,所謂界南天海內藏有金烏傳承一事,她確也從未有所聽聞,如今自也不肯相信對方。
便不止是窈君一人不信,此等關乎先祖傳承的大事,就連商陰聽了,也是神情一頓,並未盡信於人,故沉下聲音道:“神日宮乃是陛下居所,便是我等想要進入,也得使人前去通傳。況你取得先祖傳承之事,如今尚還不知真假,柳萱,你可能證明此事真僞?”
見商陰族老插手進來,擋在其身前的青梔這才斂下驚容,向柳萱微微頷首,退至一旁。
柳萱便站上前來,將掌心向上一翻,須臾間,一朵金焱便從她掌心冒起,卻不過米粒大小,竟引得周遭氣機都仿若沸騰一般,開始向上涌去,叫四周如一片火海,正是殿中衆人皆熟悉不已的大日氣息!
商陰輕咦一聲,便將身軀俯下,霎時投來一片陰翳,然在那陰翳之中,金焱卻愈發明亮浩烈,她心中逐漸有底,忽伸手一招,就把柳萱掌中金焱拿到面前,以巨手摩挲一番,笑道:“雖然十分弱小,但氣息卻是正的,便哪怕不是真正的先祖傳承,也必然同先祖有關,同我日宮有關,只此一點,我可算你所言不虛。”
商陰這才面露滿意,自口中吐出一團清氣來,待裹了那金焱入內,便屈起兩指向上一點,含着金焱的清氣就迅速向寶鏡宮外飛遁而去。
她偏過頭去,看向重新落座在身旁的窈君,道:“我已看過,你可要瞧瞧?”
趙蓴一語不發,暗自端詳着這兩位日宮族老的神色,見提及界南天海之時,兩人雖神情有異,卻不曾表露更多,更沒有怨憤不豫之情,似乎對海下大陣瞭解不多。自她猜測界南天海下設有一元冥水大陣,並意在鎮壓金烏之後,便也有意想來金烏後裔所在的曜日島一探究竟。
這之後,商陰又舉手一揮,在這大殿之內落下兩把座椅,令趙蓴、柳萱二人坐下言話,並問道:“便不瞞你說,我與窈君身擔族老之位多年,卻從未聽說界南天海內,藏有先祖傳承之事,你是如何取得傳承的,如今可願言來一二?”
“正是如此,”商陰毫不否認,轉而望向柳萱,低眸道,“如窈君所言,不光是進入神日宮一事,連同你取得先祖傳承的事情,都得要稟去給陛下知曉,才能做出妥善安排,柳萱,你可明白了?”
“多謝族老,我知曉了。”柳萱盈盈一笑,點頭道。
“族老願聽,柳萱自然言無不盡。”她含笑頷首,便將從前告知於趙蓴的事,又在商陰面前陳說了一回,待說至金烏後裔皆無法進入界南天海深處,只轉世做了人身,卻還擁有妖魂的她,方匯聚天時地利人和,得了這一場無上機緣時,窈君與商陰竟都眼神一凝,露出些若有所思的神情來。
可若知曉本族先祖受困其中,身爲後裔的日宮族人,又怎會毫無動容?
便等柳萱起身作答,他才點了點頭,聲音如常:“陛下宣見,請同我來。”
人是人,妖是妖,自古不可混爲一談。
想當年鎮壓金烏之人,必會視日宮爲眼中釘肉中刺,爲保事情萬無一失,斬草除根纔是上上之策,然而日宮卻仍舊留續至今,與人族的關係雖稱不上密切,但也井水不犯河水,一直相安無事。
她心中有事,便不曾關心商陰後續的問話,在這寶鏡宮中小坐了有個半時辰,卻有個赤金羽衣,烏髮金瞳的少年經人通傳入了殿內,先行禮拜見了兩位族老,這才擡眼望四周掃去,開口道:
這時,一直安靜坐於旁處的青梔,亦趁勢開口言道:“細細想來,我從前認作爲天諭的指示,倒都可能是先祖的指引,若不如此,這妖魂人身的修士,無論如何也不可能以一巧合的形式出現了。”
“誰是柳萱?”
只是此等大事又不可能瞞得過所有人,族老們不知道便罷了,上頭那位日宮大帝,真會半點不知?
思及此處,趙蓴心中倒真有一個聲音,覺得面前兩位日宮族老,或許是真的不知天海之事。
窈君雖目露不悅,卻到底不能在先祖傳承上動手,便只能寒聲道:“你既看過,我也不必多此一舉。只是這柳萱想入神日宮,沒有陛下許可,縱是你我點頭也不能如何。”
當年柳萱轉生一事,正是青梔一力促成,若這也是先祖的打算,便當要引人深思了。“現如今還不知先祖究竟有何用意,就算柳萱得了傳承,我日宮族人亦是先祖精血所化,一樣是延繼了傳承的金烏後裔,只是未合天時地利,被那界南天海擋下罷了。”窈君倒不願認同柳萱的特殊,在她看來,真正的金烏後裔,便不可能捨棄掉天妖之軀,化作爲人族之身。
竟是大帝親自要見?
殿中衆人不免露出驚容,顯然對此十分意外。畢竟此代日宮大帝自言傳位,並分下九滴帝烏血後,便甚少向外界現身了,除了有時會宣見族老,肯見外人倒還是上回亥清前來的時候,如今這事,只怕還是與先祖傳承出世有關。
窈君方說服了自己,卻又見羽衣少年上前一步,繼續言道:“昭衍趙蓴亦可一同前去,陛下說見完柳萱,還想召你入殿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