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這三人先後進了濃霧之中,席間衆人眼前一晃,便見帷帳外的湖面之上,模模糊糊涌現出一片灰濛濛的霧氣,當中三道身影甚是相似,幾乎瞧不出有什麼區別來,正是疑惑之際,不少賓客又回過味來,心道奉翽這般做法,卻是隻有到了最後時刻,才能讓他們知曉勝者誰人,倒也不失爲一種樂趣。
那六翅青鳥族的越流眼神一動,不知在心底籌劃了什麼,便將身子往前一傾,與長纓耳語幾句,須臾後,即見長纓雙脣微抿,目中神光幾番閃動,倏地眼神一厲,卻是暗暗點了點頭,將袖中雙手緊緊攥起。
片刻後,越流盤膝坐定,口脣微微開合,雙目神采即逐漸暗淡下去。
便在那湖面霧氣所照不到的地界,一道頎長挺拔的身影驟然凝現!
那人闖進濃霧之後,卻不曾立時有所行動,他直起身形向四面張望一番,察覺到這禁制之中,自己亦無法像外界一般自如運轉神識,便知這升萊洲外的禁陣,也絕不似奉翽所說的那般簡單。
此時,陣中三人尚還不知有第四人闖入其中,重明一族的伽真是個急性子,一心只在搶奪破陣符詔之上,故一入禁陣,便如飛鳥一般四處尋去。她雖才真嬰修爲,卻另外習得了一部化身神通,此法須先取得自身精血,並將之煉化作一具血肉軀殼,等到用時,只消往內注入神識,便能以此化出一道分身。
當然,此處的分身並無法和外化分身相比,甚至也遠不如道修的法身厲害,只不過是神識注入軀殼之後,所暫時維持的傀儡罷了,等到軀殼中的神識消散殆盡,此類分身自也會隨之潰滅。至於一具分身能夠持續多久,便要看修士本身對那血肉軀殼的煉化程度,和自身神識的強弱了。
在今日到場的真嬰期族人中,實力最強之人並不是伽真,卻是因爲有此神通在身,重明一族纔會在斟酌之後,將第三場比試的勝者壓在她身上。伽真對此自有成算,心知若能拿下此勝,自少不了豐厚嘉賞,便爲了這般好處,也足夠她竭力而爲。
只是她心底裡,卻不像面上表露出來的那般胸有成竹。原因無二,正是這神通她還不曾完全修煉至大成,手中的血肉軀殼也不過兩具可用,待注入神識之後,估摸着堅持兩個日夜便算多了,等時間一長,兩具分身全都潰滅之後,她比起另外兩人也便沒有了這最大的優勢,是以找尋破陣符詔一事,對她而言自應是越快越好!
與伽真的急切不同,金羽大鵬族那名作巢峰的高大男子卻要鎮定許多。重明一族肯將伽真的分身神通併入考量,便是有先取符詔破陣得勝的打算,只是這金羽一族的巢峰卻無什麼特殊手段,族中選他出戰,也不過是因諸位真嬰之中,這人實力最盛罷了。
此族之人承繼了金烏至剛至強的肉身,向來勇猛剽悍,不知畏懼。巢峰既入陣中,便知取得此勝的要點實有兩處,一是老老實實地去找符詔,憑藉此物破陣而出,可惜他不擅此類神通,各般手段也不像另外兩族那樣詭譎多樣,真若去按部就班地完成比試,卻無多少底氣能夠勝過伽真與柳萱。
所以這第二個獲勝之法,才最對他的胃口——
本場比試只會持續三日,三日之後,無論是否有人拿到符詔,奉翽都會按照事先承諾的那般解除禁陣。故只要他在這三日之中,把另外兩人全都殺了,到禁陣解開時只有他一人出來,本場勝者自也會名正言順落到他的頭上。巢峰暗暗一笑,便把體內氣血一催,瞬間氣勢拔起,即在這禁陣之中尋找起另外兩人來。
也不知多少時辰過去,巢峰腳步稍停,正打算略作休息,其身形穩下,面上一雙虎目卻不曾停歇,體內滾滾翻涌的氣血,能助他在陣中探尋到身外十丈遠的活物,憑藉此法,他才起了一力殺死柳萱與伽真的打算。
倏地,巢峰背脊一挺,目光隨之凝起,不遠處一道身影快速晃過,似是察覺到此方有人,立時是頭也不回地拔身就逃!
他心中大喜,連忙循着這人追趕過去,攪得四方霧氣胡亂竄動,俄而如流雲傾瀉,俄而又似飛瀑落於九天,激起千層霧浪,當真陣仗極大!
好在那人速度不快,並無多久便被巢峰追上,他向那人定睛看去,見其形貌與重明一族的女子並無二樣,便頓時殺意翻漲,一掌將之拍作亡魂一縷,然不多時,巢峰就回過神來,發現掌下屍身無火而成灰,在他眼前迅速潰滅開來,見得此情此景,他哪裡還猜不出,這應是伽真使的手段,而非對方真身在此。
歡喜落空,巢峰臉色漲紅,只當自己被人戲耍了般,一股羞惱之情霎時滿布心胸,偏是這時,一道飄忽身影靠了過來,他自那人身上感受到一股更爲豐沛的血肉之氣,便以爲自己這回是遇到了真身無疑。
巢峰獰笑一聲,腳下聚氣而走,想也不想就往那處追了過去,恍惚之間,見那人身形頎長,打扮也不與伽真相似,只以爲是陰差陽錯撞見了柳萱,心中便更加急切了幾分,生怕叫那人給逃走了!
須臾,巢峰腳步頓止,臉色驟然大變,只未來得及反應半點,就化作一片血雨灑落下來,消無了聲息。
濃霧之中,那人身形漸現,露出一張下頜尖細,雙眼狹長,略有些陰鷙的蒼白麪龐來,正是跟隨在長纓身邊的侍從越流。
眼下雖隨手殺了一人,越流心中卻也不甚滿意,進入陣中已有半日,如今白日將盡,夜幕垂落,柳萱卻始終不曾現身,爲保萬無一失,他只好將這陣中之人全部殺死,事後再有風波也無妨,只要柳萱死了,什麼都是後話。
另一邊,察覺到自己分出的兩縷神識突然斷去一處,伽真便知有一具分身已然被人出手滅殺,只不知巢峰和柳萱誰先動手,但毋庸置疑的是,陣中已有人起了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