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物實在邪異,便是柳萱不識其根底,也曉得自己決不能讓那物給近了身。
她暗自一想,心道先前青梔所感知到的兇險之相,只怕就是眼前的這團青黑霧氣了,而能爲此事之人,無需細想也知道是奉了誰的命令,道那窈君母女幾次三番想要她性命,如今自也不會錯過了這大好機會。
柳萱登時起了些警惕之心,暗道青黑霧氣被緊緊包裹在了血骨之中,族中長老之意,又偏是讓她將這枚血骨煉化完全,若要小心翼翼繞開此物行事,便只怕不太容易,同時還會拖累了自己修行的速度,逾過三月之期,叫窈君等人得逞。
是以這最好的法子,卻不是避開此物,而是想個辦法將這東西給拔除乾淨。以免它影響到自身。
可又要如何才能拔除此物呢?
柳萱神色如常,倒未叫人瞧見什麼爲難之色,因她月前初聽此訊時,便與趙蓴商議過了,爲了能從長纓手裡順利奪過那帝烏血來,柳萱也是借了趙蓴之力,特地將一門傳承中的法術煉成,如今也可用來嘗試一番,看威力究竟如何。
便在旁人不知不覺之際,一股精純無比的火行真元已是從柳萱丹田催起,隨後按她心意驅使,即尋定了血骨往內鑽去。這股真元在血骨之中堪稱是暢行無阻,不多久便逼近了那團青黑霧氣,亦只在其面前停頓片刻,就如餓獸一般撲上去與之撕咬起來!
兩者相觸,柳萱不禁是打了個寒顫,自青黑霧氣當中泛出的層層寒意,就好似附骨之疽一般,僅是與真元接觸就恨不得鑽進她丹田之內,好在火行真元也十分霸道,阻攔這此物不肯讓其行進半分,此後又幹脆將之吞吃入腹,欲以蠻橫姿態直接磨滅了對方。
此般模樣,倒有些像金烏血火,皆是一樣的蠻橫霸道,不管你邪祟與否,只管吞噬無誤。
陣外山頭高處,窈君移下目光掃過,正好是將柳萱微微顫抖的景象看入眼裡,便只當是那寒邪之毒已趁勢入得柳萱體內,而此毒最是刁鑽可恨,不入丹田倒還有一線轉機,可若入了體內,便就只有廢去丹田重修這一條路走了。先前那名金羽族人就是因爲沒有這等魄力,纔會被此毒生生拖死,也不知這柳萱會如何抉擇。
似是心頭大患已了,窈君神色鬆緩,卻有心思閉目養神,怡然自得起來。
趙蓴自未錯過這般景象,她只瞧得窈君臉色,便知曉血骨之中必然有對方暗中做下的手腳,可如今柳萱身在陣中,外又有這麼多人看着,是故無論如何,她這等陣外之人都是傳不得話進去的。不過趙蓴也並未因此憂心太甚,她對柳萱一向信任萬分,便早在今日之前,就已思量着窈君等人的手段而做下萬全佈置,她自認爲柳萱手中還有許多手段未拿出來,不然也不會敢去和長纓相爭。
遂斂了目光下來,平心靜氣而坐,又與青梔耳語幾句,好叫對方也能放下心來,莫做過多憂慮。 烈日青天之下,又得一月匆匆而過。
卻是在半月之前,一直無甚異常的柳萱身上,突然蒙上一層雪白寒霜,此物自腰腹丹田而起,不過半月工夫就爬上了脖頸,逐漸蔓延至面龐耳後,連同睫毛之上都是層層霜雪,便叫山上衆人驚怪不已,再不復先前興致缺缺的模樣,連連議論起此人身上爲何會起如此變化。
有說她支撐不住血骨之力,受了反噬纔會如此,然而這滿身寒霜不管怎麼看來,都不像是與血骨之力有所關聯,故此般說法並不爲多數人所接受,更多之人還是以爲本族血骨烈性極強,這凝結起來的寒霜也多半是柳萱自己所爲,取寒熱相抵之策,來助她自己煉化下血骨當中的血肉精華。
此言一出,認可之人雖有許多,卻不能叫那身上寒霜以此瞞過諸位長老的眼睛。
重明一族尚且不言,就說那金羽一族的幾位長老,當年也是知道寒邪之毒一事的,因那族人死相過於悽慘,到瀕死之際,渾身已無一處不被寒霜凍住,死後才化凍成血水與毒膿流盡,當真屍骨無存,因此留下的血骨也無人敢用,這些年來一直是棄置在了庫房之內。
只到了今日,才叫他們回想起當日場景,不覺心中一動,眼神凝望向了柳萱手中那枚指節大小的血骨,暗說此骨難不成就是當年之物?
幾人心生疑慮,卻不敢貿然開口,雖不知此物是如何到的它族手裡,但如今兩位族老看着,又都不曾出聲阻攔,即可見今日之事有誰在背後推波助瀾,亦不過是一枚毫無用處的血骨,倒不必多此一舉,徒惹上面之人不快。
四下無人敢言,正是在窈君意料之中,她淡淡一笑,轉眸向下一望,卻見趙蓴氣定神閒,未有半點驚惶擔憂之色,一時心頭驚詫,只覺這人裝過了頭,未必能知那寒邪之毒的可怕,便在這時,又見趙蓴突然擡眼起來,其面容似笑非笑,目光更是戲謔嘲弄,叫窈君大爲光火,連忙移了眼神去看柳萱,心道裝模作樣之人,卻要叫你瞧瞧柳萱是怎麼死的。
不料纔看過去,柳萱身上便就有了些許變化,這零星半點的不同即便能瞞過肉眼,在洞虛修士眼中卻也洞若觀火,窈君臉色微變,忙是凝神看去,只見柳萱面龐上的寒霜已是有了開化之相,絲絲水意滲透出來,泛得星點光芒,亦叫原本的寒霜薄弱了幾分。
如此半日之後,她臉上的寒霜就已完全化去,只剩脖頸之下還有薄薄一層。四面妖修見得此景,不由得更加堅定想法,認爲這般景象乃柳萱自己所成,爲的便是煉化下血骨之力來。
便只有窈君這等知曉內情的人見了,纔會眼瞳驟縮,不知變故出在何處。
窈君眉頭緊擰,又回望向趙蓴座處,哪想對方已是悠然自得起來,顧自端了盞清露在飲,好不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