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0章 章四百九十 無辜未必真無辜
許真人一張霜氣橫秋的肅穆面容,其上難辨喜怒,更不叫尋常人從中窺出窺出驚詫。
趙蓴所覺,唯有瞬間的遲重,自面前老婦周身現出,而眨眼後,那唯一的異感亦消散不見了。
“小友洞察秋毫,獨出手眼,只是老身不知,何等事情才謂乎有趣?”
她眼皮耷拉,擡眼有若審視一般,抿脣見趙蓴挺拔身姿,心中亦漸漸落下猜測。
“自是輕易不可告人之事。”
得了答覆,許真人卻是巍然不動,脣角直平:“天下修士各有秘密藏於心底,既不可告人,又怎能容老身指點說道?”
“真人此言差矣,”趙蓴漠然搖頭,“若益害僅加諸自身,自當爲秘事,可若益害有別,修士從中得利,而損天下人者,隱其秘辛便無異於助紂爲虐了。
“真人堵得住自己的嘴,難道來日還堵得住攸攸衆生之口不成!”
“好一個攸攸衆生!”
自她身上猛然騰出一股驚人氣勢,便是先前佝僂瘦弱的身軀,如今也顯得魁梧壯健起來,許真人面色極其冷肅,周遭氣息仿若霜凍般遲凝,使得趙蓴不得不連退數步!
此般情形下,趙蓴亦暗自握緊手中玉符,作蓄勢待發之態。
她不曉許真人底細,來時也防備着許家或與與鳴雷洞暗中勾連不清這一可能,手中玉符正有示警之用,爲昭衍真傳弟子出行在外必帶之物,在危急時刻捏碎,身處周遭的門中強者會迅速趕來搭救,以解弟子之患。
而鳴雷大澤中雖無昭衍強者,卻有青陽上人在,當日既是他親手將趙蓴領入伏琊洞府,便不能令其在這府中出事,故而一旦瞧見此獨屬於昭衍仙宗的示警徵兆現出,就定當會出手阻攔!
只是這樣的話,打草驚蛇便是必然了。
不過宗門亦可憑着許真人肆意攻擊弟子這一由頭,對許家與鳴雷洞詳探一番,與趙蓴而言,倒也不算籌謀落空。
如此驚人氣勢,自也引得外頭的許尚蘭母子心頭慌亂,連忙叩門急問道:“母親,可是發生何事了?”
趙蓴兩眼微眯,卻見許真人霎時振袖將氣息一收,冷然凝望她道:“無事,你且在外候着。”
房中一時靜默無言。
俄而,許真人身軀復而佝僂下來,仿若蒼老十餘歲:“老身修習命理,悠長歲數折損至今,不過還剩旁人的零頭,自顧尚且不暇,又哪有精力去管那攸攸衆生?
“你這小輩,不曉得伏琊的手段,若非老身於他有用,只怕早已得了個神魂俱滅的下場,便到了如今,也不肯讓老身安度晚年,圓滿坐化麼?”
沒了歸合期修士的氣息壓制,趙蓴身形一整,脣角竟帶了兩分笑出來:“真人若懷此念,就當早與伏琊行勾結一事,可您沒有,這其中固然有忌憚之由,可亦能顯示,真人心中還有正氣留存。”
“你不必講這些虛的,”她顫顫巍巍地轉過身去,語氣染上沉重的驚懼,“老身不與伏琊勾結,一是他並不曉得老身覺出了異處,二是……老身實在是怕。”
即便未曾親臨過當年的事,但在師門代代告誡下來的凝重神情中,許真人仍能構想出昔時的慘烈景象:“旁人都以爲定仙城有五大尊者坐鎮,地位穩固無憂,連外界宗門都不敢插手其中,可只有我等知情之輩,才清楚今日安定景象,不過是虛妄之相。
“只憑顧九通魔,就能圍城將半數真嬰斬殺,逼得外化尊者斷臂自證,老身師門三千人,最後只剩孤零零的一支還有幸留存,這就是宗門,天下忤逆其意,動搖其威信者皆不可留……老身這區區歸合螻蟻,又怎敢螳臂當車?”
斷臂自證?
這應當就是在說收留顧九的惪合尊者,趙蓴眉頭微蹙,倒是與許滿口中聽聞的消息又不一樣。
“真人以爲,那顧九當真通魔?”
“他通不通魔重要嗎?”許真人霎時迴轉身形,眼神如電,“圍城之際,正值那一代定仙城的實力巔峰,除五大尊者外,底下還有層出不窮的真嬰強者,更休提當着天下修士的面,奪了天劍臺魁首的顧九,當真是狠狠爲我散修漲了臉面,將一干宗門天才弟子壓得喘不過氣來!
“然而臥榻之處,怎容他人酣睡,定仙城勢頭高漲,來日就必將咬下它宗門一塊肉來……他們早就想殺殺散修的威風,那顧九不過是一個引子罷了,有城內天才殞落,半數真嬰被殺在前,再有尊者斷臂,連連壓得定仙城顏面蕩然無存,這才叫他等心滿意足,撤兵離去。”
“一隻笑面虎,只待你初露頭角,便急不可待地顯露蠻橫兇橫之態,要老身如何不怕?”
立場不同,所看事物的模樣遂大不相同。
許真人咬定宗門之輩兇殘無理,正也是因她身爲散修,心中時時存有憂患之故。
而趙蓴本就受宗門照撫,看待此些事情便另有揣測。
誠然,仙門大派爲樹威信,必然會主動剪除諸多威脅,當年對定仙城動手,未必沒有養虎爲患之心,只是如許真人所言,對無辜修士肆意屠戮,乃至於戕害真嬰等事,倒不大真切。
顧九再是天資卓絕,兩大仙門也不會對其有斬盡殺絕之意,爲一己之私除滅驚才絕豔之人,此事一旦傳出,必然羣情激奮,天下英傑無不人人自危,便是宗門內的弟子,亦要爲之動搖道心,連帶着因妒念犯下惡事。
何況重霄只是中千世界,顧九也僅爲一介歸合真人,有朝一日放入上界,羣英爭鋒中,未必還有舊時一騎絕塵姿態。
殺了他,無利而百害。
另有戕害無辜修士一事,更不像仙門作風,區區一城之真嬰,如何能與底蘊深厚的宗門相較,以忌憚爲由來解釋,當真荒謬。
只怕更似如今這般,早已對城中藏匿的邪修有所探明,這才藉着顧九之事,順勢入內剿除。
自然,此也僅是趙蓴腹中推測,兩人各執一談,無法達成共識。
且仙門大派今日動手之由,亦有當日天劍臺生亂一事動搖了民心,好藉助清剿邪修來重立威信的念想。
無辜未必真無辜,但邪修到底真奸邪。
萬事複雜難論,怎能一語道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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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