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如也笑了一下:“采采,我剛纔就說了,我今天來就是想把話說開了。是我做我,我承認。不是我做的,我也不受冤枉。”
我點點頭:“舅媽,那有些事情,我想請教你。你爲什麼偏偏安排我去找韋御風呢?有錢的男人可不止韋御風。而且,如果我是你,我肯定要給殷采采找一個又老又醜甚至有口臭體味的老男人,這才叫羞辱。你找韋御風,他可是正兒八經的單身,年輕還身強力壯。老實說,拋開開易這麼難聽的字眼,我跟他倒也不虧。”
沈月如的臉色終於僵了一下。
“因爲韋御風死去的女友是喬雨末嗎?你知道我弟談了個女朋友叫喬雨眠,而韋御風的親生母親是鄧琳,鄧琳有個姑姑叫鄧菲。鄧菲嫁給了伊春鵬。伊春鵬有個孫子伊城。你先把我賣給了韋御風,然後就又讓喬靜把伊城介紹給了我。爲了設計這齣好戲,這個彎子繞得還真大。”我嘆了口氣,“是你嗎?”
“我說不是。”沈月如否認。
“喬雨眠懷上了我弟的孩子,我弟無情的甩了她。爲此,韋御風大動肝火,找人把我弟打了一頓。有人趁着這個機會下了黑手,乾脆的將我弟給打死了,禍卻嫁給了韋御風,我從此恨透了他。舅媽,你說這個人會是誰?”我問。
沈月如不說話,嘴角浮起一抹詭異的笑容。
“你的那位先生,就是廖書記吧。”我看着她。
她就那麼笑着。
“你不說話也沒關係,我替你說。”我換了個位置,坐到了側面的沙發,這樣我就不用扭着頭看她了。
“你的先生是廖書記,廖書記的原配夫人是馮靜,她的女兒叫馮其薇。馮其薇的丈夫是柳又平,柳又平的姐姐叫柳又昕,哦,很巧,我爸是她的情人。舅媽,你說你只報復了我媽。這麼精彩而又複雜的棋局竟然不是你組的,我還挺意外的。在我看來,除了你,也就只有鄧琳和馮其薇有魄力組這樣的局了。但馮其薇只與你有關聯,她不會也絕不可能費那麼多的精力去對付毫不相干的人,這不符合邏輯。那剩下就只有鄧琳了,可鄧琳是韋御風的生母。她身不由己愛上已婚之夫韋清辰,又不得已生下孩子。但韋清辰心裡沒有她,在這種羞辱下,她將恨將嫁到孩子頭上,所以將韋御風送進了福利院。我認爲,一個狠心的母親做到這一步已經很不容易了。所以,那些發生在阿風身上的陷害,我無法說服自己是鄧琳下的手。舅媽,你說我分析得有沒有道理?”我問。
沈月如咬了一下有些乾裂的下脣,道:“你爲什麼只往私人恩怨上想呢?”
我驚住,難道不是隻有女人才特別記仇嗎?不過,沈月如一提醒,我立刻有醍醐灌頂的感覺,是我受思維的限制了,這麼長久以來,將所有的點都放在沈月如身上,過分的放大了她的能力。而她的借力主要是來自廖英羣,那個從未出現過的人。
我沉思起來,向雲天,劉高,劉麥,柳常平,馮其薇,韋清元……能把這些人全都扯進一個這麼大的局裡面,想來,我真的高看了沈月如。
“誰來了啊?”外婆的聲音傳來。
沈月如猛地起身。
隔着五六米的距離,外婆怔住。
“月如。”她顫着聲喊了一句。
“媽。”沈月如哽咽出聲,她繞出沙發,快步的朝我外婆走去。
我和樑夢昭也起了身,趕緊地跟到了沈月如身上。
“媽。”沈月如跑上去後抱住外婆,她嗚咽着就哭出聲了,“媽,對不起,到現在纔來看你,對不起。”
外婆拍着她的後背,她長長的嘆氣,也說不出來話。
我和樑夢昭對視了一眼,我聳了一下肩,她冷笑了一下。
這個沈月如,果真是演技派中的泰斗啊。
一番哭訴,外婆就拉着沈月如家長裡短起來了。她們坐在二樓的休閒室裡,婆媳倆聊得投機。我給樑夢昭打了個招呼,悄悄的,我就上了三樓。
鬧鬧睡得正香,月嫂坐到旁邊看着他。聽到我的腳步聲,她輕輕的起了身。我朝她招了招手,把她喊到了門外,然後交代了她幾句,要她無論如何也不要下樓。
“采采。”樑夢昭也上來了。
“小姨,你怎麼能讓外婆和沈月如單獨呆一塊。”我嚇了一大跳。
“可別說,我媽留沈月如吃晚飯,她答應了呢。”樑夢昭表情鬱郁,“我也不好跟我媽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她和我爸肯定也不會相信,只會覺得匪夷所思。”
“怎麼辦?阿風已經登機了,最遲五點多他就能到家。他要是見到了沈月如,肯定會翻臉吧。”我也鬱悶了。
“我想辦法把她送走。”樑夢昭轉身往樓下走去。
我跟着下了幾個臺階,豎起耳朵聽她們說話。樑夢昭喊沈月如到外面說話,沈月如起了身,兩個人去了陽臺。
大約五分鐘左右,沈月如從陽臺上回來了,回來後,她就跟外婆說有點急事要趕回去。我心想,還算識相。
“采采。”沈月如喊了一聲,“你能送送我嗎?”
我猜測她有些話只想和我說,於是我應道:“好。”我立刻下了樓,樑夢昭不放心,要和我一起送沈月如出去,我衝她使了個眼色,她遲疑着,但還是停住了腳步。
我和沈月如下了樓,穿過大廳,出了院子,然後來到了她的車旁,她是自己開車來的。
“舅媽,招待不週,還請見諒。”我笑眯眯的。
沈月如背對着別墅,到了這會兒,她才換上了真面目,她冷冷地笑着:“采采,你還算聰明。”
“謝謝誇獎。”我道。
“我以爲你肯定要激動得撲上來跟我撕打一番解解氣,想不到,我低估了你。”她拂了一下額前的碎髮。
“我不敢,就算我對你的心思一無所知,我也不會讓外公外婆傷心。更何況,你敢大搖大擺來別墅,說明你不怕。你爲什麼不怕呢?”我傾身過去:“謝謝你啊,怕我被別的人先下手了,你還想辦法給我送了個保鏢過來。剛纔在樓上,你說這別墅的格局不錯。舅媽,我小姨這幢別墅的構造你恐怕早就爛熟於心了吧。我有點好奇,你準備連窩炸掉我們呢?還是準備不小心把別墅圖紙送給那個仍然不肯露面的別人,然後你好來一個隔山觀虎鬥。”
沈月如陰惻惻的笑了一下:“你覺得呢?”
“既然這裡只有我們兩個人,你不如再跟我說點實話吧。我媽到底是怎麼瘋的?她那麼聰明的女人,是不可能真的發瘋的。有人告訴我,有一種蠱,種到人體內,種得過量了,人在短時間內就會出現精神幻覺,一旦超過解蠱時間,這個人就會變成一個瘋子。舅媽,你好狠毒啊。”我也斂了笑。
“你媽爲了一個賣皮肉的男人,害死親哥,害死我的孩子,並且毫無悔過之意。比起她,你不覺得,我的手段只能稱得上一般嗎?至少,我讓她享受了這人世間二十多年天倫生活。有老公,有孩子,有錢,有尊嚴。還想怎麼呢?”她恨恨道。
“是你讓的嗎?”我逼近她一步,“只怕她防守太嚴,你一直沒辦法下手吧。如果你不把我媽弄瘋,你不可能是她的對手,哪怕你借用廖英羣的力,也不是她的對手。”
“閉嘴。”她惡狠狠地打斷我,“我看到你這張臉就討厭,那你那個賣肉的爹長得一模一樣。”
“你羞辱我爸沒有用,他如果真的像你說的那麼不堪,我媽,我小姨,昕姐,還有更多的女人根本就不可能爲了他癡迷。”我反擊道。
“殷采采。”她伸手輕輕的摸着我的臉,“你爸的媚術很厲害,你知道嗎?聽說,他死於媚術,可真是報應。他早就該死了,不過我不會對他下手,因爲他不配髒我的手。”
我的手顫起來,極力的忍着想甩她兩耳光的衝動。
“既然你想聽實話,那我就再告訴你一句話。你和韋御風包括柳家,你們都不會有好下場。我報的只是私人恩怨,還有人要報的,可是殺父之仇。別怪我沒提醒你啊。”她說完這幾句話時重新換上了笑臉,“好了,采采,舅媽要走了,你別送了。”
“慢走。”我從牙縫裡擠出這兩個字。
“你如果對媚術有興趣的話,可以給我打電話。我可以給找高人教你,你看,你爸那麼成功,你這後浪,可要加油喲。”沈月如拉開車門坐了上門。
我挺直着後背站着。
車子啓動,緩緩地往前滑行,慢慢的,車子就遠去了。
我在原地站了很久,我知道沈月如當着大家的面時是裝的,但我沒有料到,她在我面前會如此刻薄。她的一番話,深深的刺痛了我。那些我回避的,不願意面對的事情,被她生生的扯出來。
她說,還有人要報殺之仇,那個人,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