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婚宴結束,我和薛臣燁穿着送客服站在大廳將所有來參加婚禮的客人都送上了車,我們還有白家最親近的親戚今晚都包了酒店的客房睡下,最大的那個套房,是我和薛臣燁的婚房,他可能也有點喝多了,送客的時候倒還紳士極了,始終笑意吟吟,可我們走到了三樓要回房時,他卻忽然頓住腳步,像是多麼難受似的,捂着胃口蹙眉,“該死的酒勁上來了,戀戀,我回房吐一下。”
他說完沒等我答話,就撇下我飛快的走了。
我在冗長的走廊裡走着,忽然經過一扇打開的房門,我不經意看進去,白璟南躺在牀上,胸前的襯衣釦子已經被解開了,旁邊站着一個拿毛巾的女人,穿着短裙,正爲他脫褲子,我顧不上多想就衝了進去,女人看見我愣了一下,“這不是新房。”
我一把奪過她手裡的毛巾,將她狠狠推開,“你幹什麼?”
她有些無辜,“我在給他脫衣服啊。”
“不用!”
我氣哼哼的將她外門口推,她卻不打算要走,扶着門框和我對對峙着,“新娘子,你的婚房在走廊頭兒上,你管得也太寬了吧,今天喝多的可不只是他一個,還有新郎,你現在應該去婚房照顧新郎然後洞房吧?”
真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我狠狠踩了她腳面一下,她穿的是那種很清涼的高跟鞋,被我這麼一踩,整個人都痛得縮成了一團,她彎腰靠着牆壁蹙眉,我冷笑着,“你這樣的女人我見多了,想法設法爬上有錢有勢的男人的牀,只盼着一朝飛上指頭當鳳凰,你以爲你這樣的,白璟南能看得上?他喝多了,他要是醒着,連一眼都不會瞧你!”
女人蹙眉看着我,“你是他侄女吧,你怎麼直呼他名字啊。”
我被窩得一愣,“跟你有什麼關係?”
女人狐疑的打量我,“都說白總金屋藏嬌,有個花容月貌的養女,莫非也是你?”
我正要辯解,白璟南忽然在身後哼哼兩聲,似乎很痛苦,我心都被揪起來了,我從沒見過他失態,不管什麼時候,他總是最淡然自若的那一個,他是白家祖輩和這一輩乃至下一輩的希望,掌管着那麼多企業,他如果倒下了,那要影響的絕不只是一個白家了,也許連椿城,新加坡甚至很多個地方,都要地動山搖,那些虎視眈眈的股東和蠢蠢欲動的敵人都能把天下顛三番。
女人仍舊在詫異的琢磨着,我沒好氣的將她推出去,然後關上門,我走到牀邊,坐下,白璟南被酒染紅的臉愈發憔悴,本是那般俊朗的男人,竟也有爲了兒女情長折磨到這樣的地步,我忽然恨我自己,從沒這麼強烈的恨過,我當初爲什麼要一而再的試探,如果都不說破,也許到不了這樣左右兩難的時候。
我伸手撫上他的臉,我的手指冰涼,他的臉卻灼熱得燙手,他大抵覺得涼絲絲的很舒服,扭着腦袋輕輕蹭了蹭,我忍不住淺笑,“小叔叔,我不希望你這樣,在我心裡,你該是個無所不能天神一般存在的人,是我心裡,這個世上最偉大的男人。”
我俯下身,將頭貼在他胸前,強有力的心跳砰砰的響着,我莫名覺得安心,有他在的地方,就好像再危險,我都可以安然無恙,他會保護我,爲我阻擋一切,如果可以,我真寧願從來沒愛過他,他也沒對我動過心,我只是依賴他的那個任性刁蠻的徐戀戀,他只是呵護我長大如同父親般慈愛嚴謹的叔叔,可惜我固執得讓這一切都變了,陷他於痛苦和不義,陷自己於爲情所困的深淵。
我不知時間過了多久,在我枕在白璟南胸膛要昏昏欲睡的時候,門外的走廊忽然傳來凌亂急促的腳步聲,此起彼伏的逼近,接着就是極其響亮的敲門聲,我被嚇得驀然驚醒,我看了一眼白璟南,他仍舊熟睡着,臉上掛着不自然的紅潤,嘴裡似乎輕輕呢喃着我的名字,我趕緊站起身,敲門聲更加劇烈,似乎大有不敲開不罷休的氣勢,我整理好有些錯亂的禮服,走到門口,輕輕吸了口氣,然後打開門。
白燦國和白夫人引着薛臣燁的母親及兩個姊妹站在門外,看見我愣了一下,“戀戀,還真是你。”
我來不及咬文嚼字,白燦國推開我走進來,看了一眼牀上的白璟南,似乎鬆了口氣,“你不應該在新房麼,怎麼出現在你叔叔的房間。”
我看着他懷疑的表情,心裡更氣了,“我叔叔一個人喝多了,他能自己在房間麼,要不是我路過正好瞧見,他今天夜裡死在這裡都沒人知道!”
我看着他變化萬千的臉,“找他要錢養活白家幾十口人,讓他撐着也即將走上徐家老路破敗湮沒的白家脊樑,他也是人,不是神,他也會累,你們心裡惦記着只有白家的未來,可曾想過現在早已不是戰爭年代,你們來幹什麼我知道,捉姦麼,他是我叔叔,你們以爲他那樣懂得分寸的人,還會對自己侄女做出什麼?”
白燦國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薛臣燁的母親本來也不相信,她那樣溫柔賢淑的女人,恐怕也是被脅迫來的,她率先將我拉過去,護在身後,“大哥,我不知道你怎麼說出這樣的話,現在來了,看到了,臣燁還在新房等着戀戀,讓她過去把,璟南這裡,叫他秘書來,開車送他回徐家,你找些不三不四的女人照顧他不行,戀戀要是不來,璟南的清譽都被毀了,既是指着他振興白家,就不該把他往深淵裡推。”
白燦國沒有說什麼,而是走進去,摸索着白璟南的西服口袋,似乎是給閆東打電話,讓他來接,薛臣燁的母親看着我,“戀戀,不要往心裡去,白家家規森嚴,我們都上了歲數,有時候分辨不清,委屈你了孩子。”
我雖然對白燦國記恨,卻對這個婆婆很有好感,於是我朝着她安慰的笑了笑,“媽我沒事。”
她點頭,“去找臣燁吧,他在房裡等你。”
我回到新房的時候,薛臣燁已經洗了澡坐在牀上,大紅牀單格外奪目,這本是我的新婚之夜,我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我雖然不討厭薛臣燁,可也不喜歡他,我愛了白璟南這麼多年,豈是一朝一夕就能因爲旁人而變了的,那這樣經不起時間的情意,沒有也罷。
我站在門口沒有動,他從一本刑偵犯罪的書裡擡起頭,蹙了蹙眉,“你去看小舅了。”
我愣了一下,雖然白燦國他們帶着人去看了,但我們的新房距離那邊很遠,關着門更是什麼都聽不到,他怎麼會知道。
薛臣燁見我不解的表情,竟然嗤笑了一聲。
“徐戀戀,雖然我比一般人都聰明,但我沒想到,我竟然娶了一個比一般人都愚蠢的,我的酒量你沒見過還沒聽我母親說過麼,幾杯紅酒而已,我能不爭氣到倒下?小舅酒量也好,他只是有心事才醉了,我又沒有。”
我被他的坦誠說得發毛,“那你剛纔——”
他將書合上,靠在牀頭,似乎很愜意的樣子,眯着眼睛晃着腿,“我早知道小舅在和我們一個樓層的房間,我也知道大爺安排了女侍者去照顧他,他自從喝多了你就是心不在焉,如果不讓你去照顧他,你這一夜都睡不踏實,畢竟嫁給了我就是我老婆,我能忍心你相思成疾麼,直接讓你去,我也太窩囊了,裝個樣子顧不上你,看你到底怎麼做,不過徐戀戀,你還真讓我失望。”
我不想早就被他看穿了,我站在那裡愈發的窘迫,他指了指浴室,“還不洗澡去,抱着小舅弄來一身酒味。”
他背過身去躺着,我正愁沒有臺階下,聽他這麼說了,趕緊閃進了浴室,我故意洗的慢吞吞,一個小時了都還沒出去,外屋一直靜悄悄的,我都以爲薛臣燁是不是睡着了,可他忽然敲了敲門,“徐戀戀你自殺了啊?”
我裹着浴巾打開門,他看見我沉默了片刻,然後轉身回去,我走到房間看着地上鋪着的被子愣了愣,“你——”
“你睡牀我睡地。”
他說罷就躺了上去,閉着眼跟我說話,“我不喜歡把我的處、男之身給一個心裡裝着別人的女人,而且還是個老男人。”
他說正事都很不正經,我噴笑了一聲,走過去,俯身給他蓋了蓋被子,“雖然夏天,可地上涼,寒氣重,別感冒了。”
薛臣燁沒有睜眼,只是從鼻子裡擠出來一個哼,我爬上牀,躺好,看着天花板,許久,在我都要睡着的時候,薛臣燁的聲音又從底下幽幽的傳了上來,“爲什麼喜歡小舅。”
我迅速睜開眼,卻不知該怎麼回到,於是我就裝睡,他也沒有爲難我,“不說算了,我也不感興趣,但是徐戀戀,我也有我的底線,我們已經結婚了。”
我嗯了一聲,翻了個身,背對着他,“他雖然好,但永遠都是我叔叔,我不會不清醒一輩子,嫁了白家做了白家媳婦兒,我會恪守婦道的。”
他似乎輕笑了一聲,“真失敗,我可是刑偵大隊的隊草,卻敗給了一個老男人,徐戀戀你肯定是我的剋星,就爲了毀我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