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骨城東白脊山中, 一隻毛皮雪白的狐狸蹲坐在樹下，望着山腳通天的狂歡火光，神色冰冷。
“趙申成爲犬族妖王的那年, 熱鬧不下今日。”
這白狐正是本該於昨日返回狐族的成媚。
“姐姐, 那已經是過去的事了。”
陰影處, 一隻紅毛狐狸走了出來, 蹲在白狐身邊, 同她一起俯瞰山下的狂歡。
“成樂，我不甘心。”成媚的眼裡溢出一絲壓不住的戾氣，“我不甘心就這樣回族裡, 趙申本不該這麼早走的，他才兩百多歲, 如果不是當年那場大戰, 如果不是苗璇璣重傷他, 他怎麼會只活兩百年，他爲犬族付出了那麼多, 但他死後犬族卻不再記得他，我無法接受。”
“那你有什麼打算？”
“當年趙冒聽說那隻貓妖被人在離開的半道截殺時險些與犬族決裂，這事只有我、趙申、還有犬族的幾個老傢伙知道，你說我要是解開當年給趙冒下的禁制，那些老傢伙會怎麼樣？”成媚嘴角勾起一抹裹挾着惡意的笑。
成樂有點驚訝：“當年是你們想置苗午於死地？”
成媚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我想起來了, 你以前總跟在他們屁股後面玩, 怎麼, 爲你的兩個好友鳴不平？”
成樂驚訝的神情一斂, 語氣冷淡：“你可能記錯了, 我和趙冒從來就不是朋友。”
“哦，我知道了, 你喜歡的是那隻貓妖。”成媚斜眼睨他。
成樂狼狽地躲開她探究的目光：“不關你的事。”
成媚笑了一下：“喜歡就喜歡，有什麼不敢說的，身爲狐族，連喜歡都不敢說嗎？”
成樂：“可他心裡眼裡只有趙冒。”
“你當初要是學好了魅惑之術，能連一隻貓妖都拿不下嗎？”
“就像你對趙申做的那樣嗎？”
“不許這麼跟我說話？”成媚拍了成樂一爪子，“算了，隨便你吧，別怪我這個當姐姐不照顧你，趙冒恢復記憶之後，就是你的機會了。”
“爲什麼？”
“你以爲那隻貓妖心思簡單嗎？當年他隱藏身份和趙冒交好早就觸了趙冒逆鱗，你以爲他們後來爲何會刀劍相向？”
“苗午不是你說的那樣，照你這樣說，趙冒恢復記憶的話，他們便會反目？”
“其實也不一定，那隻貓妖明明記得以前的所有事，爲什麼還能心無芥蒂地留在趙冒身邊，畢竟他不知道中間曲折，應該會以爲派去截殺他的是趙冒的屬下……如今還能留在趙冒身邊，看來真的用情至深。”成媚歪了歪腦袋。
“趙冒根本不值得他付出這麼多！”成樂眼裡滿是不甘，“當初趙冒能爲了犬族離開苗午，就說明在他心裡苗午根本比不上他的族人。”
成媚看着夜空血月，寡淡一笑：“那你呢？如果你真的愛那隻貓妖，難道你不會心甘情願爲他付出？”
成樂怔住。
良久，他纔回道：“他和我在一起的話，我會對他比趙冒對他好上千倍百倍。”
“呵，說到底，你和我是一樣的，我們骨肉裡流淌的是自私的血液。”成媚的聲音在這夜裡顯得分外涼薄。
城裡，苗午跟着趙冒出門，同他在妖怪晚市上晃盪，深陷熱鬧喧囂中，這幾天待在趙冒身邊的喜悅終於從雲端落到實地，竟讓他心底生出就這樣過一輩子好了的期盼。
趙冒牽着他的手，帶他穿過街道小巷，去到河邊，拉着他躍上高樹，踩着樹梢看清冷夜風中搖曳的燈火。
“明日，我們一起離開這裡，回人界去，好不好？”趙冒從身後摟住苗午，看着族人的狂歡，貼在苗午耳邊說道。
苗午愣了一下：“明天？”
“嗯，新妖王上任，近期族內也無亂事，我們隨時可以離開。”
“段白石窟……”
“你來無骨城的這些天裡，段白石窟都沒有傳出找你的消息。”
聽趙冒這麼說，苗午很快反應過來，母親知道他和趙冒之間的糾葛，知道自己放走趙冒，再看到風時的屍首之後，定會以爲他是主動離開段白石窟的……
他確實選擇了離開，否則不會在無骨城逗留這麼久。
“好啊。”沉默了一會兒後，苗午輕聲說道。
“好？”趙冒皺了下眉，隨後反應過來，親了一下他的耳尖，“你答應了？”
苗午被他弄得耳朵發癢，偏頭躲了一下，笑着應了一聲：“嗯。”
他語氣輕鬆，藏在陰影處的半張臉上卻浮起一絲迷惘……如此執着於回到人界，趙冒愛的果然是他在人界認識的那隻什麼都不懂的小貓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