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賀氏樓下,進了大門,我就撥通了賀正揚的號碼。電話還沒通,就有個穿着正裝的女人走了過來,臉上堆滿了笑容,行至我的身前,目光在我身上,上下打量了一陣,似乎辨認了很久,才微微彎身,問道:“請問是喬曼小姐嗎?”
我看她一眼,想必是賀正揚派下來的人,就隨手起掐斷了通話。點了點頭,說:“是,是賀正揚叫你在樓下等我的嗎?”
她並沒有回答我的話,只笑了笑,然後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就將我往電梯的方向引,用了高層專用電梯。在電梯上升的過程中,這人一直都未發一言,我想了想,也不能這麼盲目的跟從她上去,總得搞清楚一些狀況,免得一會出了洋相。
“請問,你們賀總叫我過來有什麼要緊的事嗎?我是賀氏集團的股東,你最好是認真點回答,別以爲我平常不來公司。你就可以給我一個模棱兩可的回答,我也是有權利炒你魷魚的,明白嗎?”賀氏內部的的情況我並不是那麼瞭解,但我想我在這麼一個小小的員工面前,總還是高了幾個檔次的,不至於膽怯。怎麼說我也是個股東。
她站在我前頭,我並不能看到她臉上的表情,只聽到她溫和的聲音,道:“抱歉,喬小姐,我只是個前臺,十分鐘之前,賀先生的秘書親自打來電話,讓我迎接您,並將您帶到樓上會議室,至於其他事情。都是高層機密,我這樣的小職員是沒有機會知道的。請喬小姐見諒。”她說着,稍稍側了一下頭,對着我報以一個抱歉的笑容。
隨後,她就將我帶到了會議室門口,一個西裝筆挺的男人站在門口,見着我便迎了上來,匆匆的做了一下自我介紹之後,就把會議室內的情況給我粗略的講了一下,原來就是一場地位之爭,陸江城和賀正揚之間的爭奪戰。現在投票的結果剛好兩人是?平,不分上下的。由着老一輩的人都覺得陸江城的工作能力比賀正揚要強,並且在管理賀氏上也比賀正揚要熟悉很多。
再者,這兩人手裡持有的股份也是陸江城多了百分之一,只不過礙於賀江生前立下的遺囑繼承人是賀正揚,但照道理說,誰持有的股份多,誰就能掌管賀氏。如此矛盾之下,股東們就商議投票決定,誰知道票數竟然相同。
在所有人都覺得陸江城更合適的時候,賀正揚就想到了我,我有賀氏百分之五的股份,有權利參加這種會議,進行投票。所以,我現在就站在了這裡,成了能夠成功把賀正揚扶上位的人。
這麼一想,我忽然覺得自己竟然成了一關鍵人物,可我這關鍵人物,這會的穿着也真有點開玩笑的意思,這賀正揚也真是的,爲什麼不提前告訴我一聲,就算不方便說話,就不能提醒一下麼?這樣子,恐怕又要出洋相了。
正當我想着的時候,會議室的門開了,陸江城手裡拄着柺杖,從裡面走了出來,見着我的時候,還十分溫和的笑了笑,說:“來了。”
我點了點頭,畢恭畢敬的叫了他一聲,他淺笑了一聲,輕微的做了一個手勢,像是想跟我單獨說幾句話的樣子。我想了一下,也沒有拒絕,就藉口去上廁所。那男的也沒有起什麼疑心,本想替我指明方向,陸明朗笑了笑,說:“我帶她過去吧,正好我也要去一趟。”
“那就麻煩陸伯伯了。”
“不麻煩。”他笑了笑,就走在了前頭。等走出幾步之後,陸明朗就慢慢的開口了,聲音不響,但恰好我能夠聽清楚,“我聽江城說,當初你跟正揚結婚是因爲他們以爲你懷了江城的孩子,想用你肚子裡的孩子救小宇,真是荒唐至極了。”
我低垂着眼簾,跟在他的身後,目光落在他的鞋子上,看着他一步步的往前進,猜想他究竟是想跟我說什麼,有可能是想拉票。“是啊,不過現在孩子已經沒了,就算能救也沒有辦法了。我跟陸江城之間的事情,希望您不要誤會我,我事先並不知道他有老婆。”
“不是你的錯。”語落,他忽然停下了步子,轉頭看向了我,目光落在我的臉上,默了片刻之後,問:“曼曼,如果我說,你是我的女兒,看到你被他們糟蹋,我心裡很難受,你信嘛?”
他的話讓我不由愣了一下,頓時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反應,去面對他的欺騙。我擡眸看向了他,輕笑了一聲,說:“陸伯伯您還是不要開玩笑了,如果我是您的女兒,您現在應該打算陸江城的腿。”
他臉上的表情僵了一下,旋即笑了起來,搖了搖頭,道:“我以爲喬秀玉會對你說出真相,畢竟她是餘莉的好姐妹,如今她當了蘇氏代理董事,大概就徹底忘記自己叫什麼了,真是安安心心做起蘇太太了。”他一邊說着,眼睛微微的眯了起來,他這樣子讓我覺得他似乎跟喬秀玉女士有什麼關聯。
我抿着脣沒有說話,他忽然擡手,手指湊近了我的臉頰,我有些條件反射的躲開了,乾乾的笑了兩聲,“陸伯伯,我不懂你在說什麼。”縱有尤劃。
“曼曼,我只是想告訴你,誰是你的親人,誰是你的敵人。不要做錯事,選錯人,知道嗎?老實告訴你,江城其實不是我的孩子,是有人爲了拆散我跟我心愛的人,故意在我頭上扣下的是屎盆子。當然,這些帳,我會一筆一筆的算清楚,一個都不會放過的。”着,大掌重重的落在了我的肩膀上,輕輕的捏了一下。這一下,不由讓我覺得毛骨悚然,“別做讓自己後悔的事情,想想你的生母,生前活的多麼痛苦,都是這些人害的,知道嗎。希望你能夠認清楚事實,現狀,別像喬秀玉那樣,到最後都忘記自己究竟姓什麼叫什麼了。”
我這一顆心已經提到嗓子眼上了,這些話的時候,有一種森冷的氣息,彷彿我若是不按照的去做,他就要殺了我似得。但是,我用餘光偷偷去看他的時候,他臉上又是一副溫和的笑容,並一下就抓到了我偷看他的眼神。
走的時候,他還湊近我的耳邊,低低的說了一句,“聽話,孩子。”
這四個字引得我心頭一顫。
隨後,我去衛生間冷靜了一下,就進了會議室,參加會議的人挺多,男多女少,均是商場精貴,他們見着我的時候,就在私下一陣竊竊私語。賀正揚見着我,淺淺一笑,指了指他身側的空位置,我見着快步的走了過去,拉開椅子坐了下來,側過頭,在他耳側罵了一句。
他但笑不語,習慣性的在我腿上拍了拍,像是在跟我說沒關係。
賀嫣坐在我的對面,見着我自然是沒有好臉色看的,看起來好像有點生氣的樣子,一會看看我,一會又將目光落在賀正揚的身上,但從我坐下到現在,我觀察到賀正揚一直都沒有看過賀嫣一眼,也不知道在這短短几天的時間裡,他們賀家又發生了什麼事兒。
賀正揚側身跟左手邊的人耳語了幾句之後,那人就起身,對在座各位介紹了我的身份,從話的口吻上來聽,這人應該是律師。說了一大堆專業性術語之後,就看向了我,說:“那麼就請喬小姐投下這最後的一票。”
我點了一下頭,應聲站了起來,目光在這些形形色色的人臉上一一掃過,每個人都將目光落在我的身上,等待着我的選擇。陸明朗跟陸江城的目光同樣牢牢的鎖在我的身上,我在心裡吸了口氣,沒有多少猶豫,道:“我選賀正揚。”
餘光裡,陸明朗的臉色很難看,說完,我就坐回了位置上,律師宣佈了結果,原本應該是所有人擁護賀正揚上位的時刻。然而,賀正揚剛剛想對我笑,下面就有人提出了異議,道:“這恐怕不公平吧,她雖然捏着賀氏的股份,但對賀氏內部一點都不瞭解,賀氏那麼大的集團,選董事長怎麼能那麼兒戲,我不同意,她手裡的票應該作廢。”
陸明朗一直坐在那裡,沒有說話,眼眸微微垂着,不知道在想什麼。
這會,不知道是誰,又冒出來說了一句,“我看最有資格座上董事長位置的還是老陸,賀江在位上的這幾年,有什麼事情不是在老陸的幫助下,才辦好的?賀江的身體差,許多事情都是由老陸代勞的,現在賀江不在了,兩個小輩又不成氣候,不如就讓老陸坐這個位置,這樣我們大夥也放心。再者,你們陸賀是一家,正揚你現在還不成熟,之前又一直不在公司裡做事,再磨礪幾年。到時候,再從你們的業績上來選擇誰更適合做這個執行董事長的位置,大家看我的提議怎麼樣?”
我親眼看到陸明朗微微揚起了脣角,弧度很淺,這老狐狸,恐怕早就已經想好萬全之策了。這賀氏,他是必定要吞下不可的。
這人可能說話比較有分量,說完之後,其他人紛紛應和起來,再看賀正揚的臉色,就難看了許多。
最後的結果,陸江城和賀正揚一個總經理,一個副總經理,執行總裁的位置就由陸明朗暫時接任,這劇情真是一轉再轉。我想,前面的一切都不過是一場鋪墊,這最後纔是關鍵,只是我不太懂,陸明朗既然已經早就留了一手,爲什麼還要跟我說那些話,這麼多此一舉。
散會後,賀正揚一個人在會議室裡坐了一會,我這算是白來了一趟,有些抱歉的看着他,道:“對不起,沒幫上你。”
他抿脣笑了一下,搖了搖頭。
我在一旁站了一會,看了一眼,同樣坐在另一邊的賀嫣,覺得自己好像有點多餘,“那沒什麼事,我先走了。”
正當我想要離開的時候,賀正揚伸手握住了我的手腕,仰頭看了我一眼,說:“有沒有時間一起吃飯?”着,擡手看了一眼腕錶,勾了一下脣,“我把東西收拾一下,換個辦公室,差不多就能下班了,一起吃飯吧,我請客,當做是謝謝你特別過來支持我。只是沒想到,還是讓你白跑一趟。”
“賀正揚!”這時候,終於沉不住氣的賀嫣尖叫了起來。
然而,賀正揚顯然沒有要搭理她的打算,臉上的表情也沒有半點的變化,站了起來,只對我笑笑,還十分順手的搭了一下我的肩膀,說:“走吧。”
不過,我們並沒有能走出會議室,賀嫣迅速的衝過來,一下就堵在了門口,仰頭等着賀正揚,說:“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氣,可是哥,我們都是一家人不是嗎?你一向都不管生意上的事情,爲什麼非要跟江城爭呢?他現在什麼也不想,就想好好的把公司搞好,全心全意工作,照顧家裡,照顧我和小宇。他是我老公……”
“我沒有怪你的意思,輕重緩急,是非恩怨我已經跟你說的很清楚了,你要怎麼做是你的事,我無從強求,也不想強求。但我想你也應該尊重一下我的決定,我的想法。賀嫣,不是所有事情我都可以成全你的,也不是所有事情,我都會因爲你而退步的。”着,冷然的笑了笑,說:“我想,你早就已經不是我心裡想的那個賀嫣了。”
說完,賀正揚便伸手去握住了門把,想要推門離開,可賀嫣顯然是不願意放過他,雙手並用,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聲音哽咽,“你爲什麼就不能爲我着想,我已經嫁給他了,我還能怎麼樣,小宇現在也是這樣,我只是希望我的家能夠完完整整的,我本來就是個孤兒,沒有爸爸媽媽……”
“呵,那麼在你眼裡,我爸媽都算什麼?他們對你不好嗎?一直以來我都在爲你着想,可我現在不想了,就這樣,你現在去找陸江城吧,他們應該很高興。”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賀正揚對賀嫣這樣,一臉的冷漠。
若是以前,賀正揚絕對不會那麼做的。
我站在一旁,默默的欣賞着他們之間的感情糾葛,賀嫣眼中滿是不可置信,她直愣愣的看了賀正揚一會之後,忽然把注意力放到了我的身上。恍惚像是想到了什麼,手指指着我的?子,看着賀正揚問:“你!你是不是喜歡上她了!上次我看到你房間收納盒裡全是一些嬰兒用品,還有她的一些東西,我就納悶了,你爲什麼不扔,原來是這樣!賀正揚,你有病吧,喜歡這種人!她騙了我們,害了小宇,你怎麼能喜歡她呢!我那麼恨她!真不知道爸爸怎麼想的,竟然就這麼平白無故的給她股份,小偷!騙子!”
她說着,就想過來扯我的衣服,被賀正揚一把扣住,並用了點力道將她拉開,口氣嚴肅了一些,“賀嫣,我告訴你,就算我真的喜歡喬曼,也不管你的事,你也用不着那麼激動。她喬曼不是義務要救你的孩子,歸根結底她也是個受害者,就算她騙了你,你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裡咽,怪不了任何人!只能怪你自己當初選擇的人!就是個人渣!”
“你什麼意思,你在怪我……”
賀正揚沒跟她糾纏下去,就拉着我開門出了會議室,在公司裡,賀嫣也不敢大呼小叫,給人看笑話,我回頭看了她一眼,只見她站在門邊,表情非常不悅。
我跟着賀正揚進了這個辦公室,看着他收拾完之後,就又去了另一個辦公室,整個過程中,他臉上都沒有什麼笑容,全程冷着一張臉。他是副總經理,全然被他們姓陸了壓制着,而這整個公司看起來,似乎全是陸明朗的人,他一個人顯然比較孤立無援,就算想做點什麼,也是受制於人。
我們一同下樓出了公司大門,賀正揚有注意到我手上的車鑰匙,擡手揉了揉額頭,說:“坐你的車,我有情緒,不方便開車,怕出事。你想吃什麼,就去什麼餐廳。”
看他一副愁苦的樣子,我也沒多說什麼,就領着他,往我車子方向走去。行至我的保時捷跑車前的時候,賀正揚愣了一下,旋即揚了一下脣,看了我一眼,說:“跟我離婚之後,你好像發財了。”
我解了車鎖,開了車門,笑道:“其實我一直挺有錢的,以前就是活得太矯情了,也不知道活給誰看。”我衝着他笑了笑,就彎身坐上了車。
我找了家川菜館,反正賀正揚也沒什麼要求,就隨便找了一家,看着招牌紅紅火火的,心情好,就直接定下來了。我跟賀正揚其實都不怎麼吃辣,但是在服務員極力的推薦下,每一盤菜都放了辣椒,說是中辣。服務生說,中辣不怎麼辣,我們信了。
結果卻是,我跟賀正揚吃的眼淚都要掉下來了,然後拼命喝果汁。不過,被這辣椒刺激,倒是把煩惱的事情統統都拋到了腦後。賀正揚吐着舌頭,抱怨我,說:“都說不要加辣,你耳根子怎麼那麼軟,人家說好,你就好。”
我同樣吐着舌頭,皺着眉,瞪他,“那你怎麼不強烈的阻止我!”
抱怨來抱怨去,最後就被對方的樣子給逗笑了。
賀正揚又灌了一口果汁,忽然問:“知道我爲什麼要爭嗎?”
他忽然嚴肅起來,我也斂了笑容,不說話,看着他。
“因爲我懷疑爸爸的死,是有人預謀好的,他血糖忽然增高,醫生說,他根本沒有按時打針。可是在爸爸的房間裡,一直都備着藥的,他每天也是按時打針吃藥。我懷疑,是有人在我爸的藥物裡動了手腳。而這個人,有可能就是陸明朗。他似乎一直以來就在謀劃着什麼,我甚至還發現,他跟你媽媽喬秀玉女士也曾有來往。”他冷笑了一聲,長長的吐了一口氣,“沒想到我爸爸是養虎爲患。”
我皺了皺眉,想到在公司時候陸明朗跟我說的那些話,倒是也不覺得驚訝。這時,我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我放下手裡的筷子,從包裡取出手機,看了看,是個陌生的號碼,我想了一下,還是接了起來,吸了吸?子,問:“請問找誰?”
“請問你是去外太空給我拿衣服了嗎?”竟然是蘇荊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