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思瑜渾身一震,下意識的朝着門口看去,只見方子翌急急的朝着她走來,蒼白的俊臉上帶着一抹恐懼。
“你幹什麼?”方子翌走到她的面前,一把奪去她手中的碎瓷片,就連瓷片劃傷了他的掌心。他都毫不在意,只是沉沉的盯着她。語氣悲慼憤怒的低吼,“爲了那個男人,你居然再次想着要自殺?”
唐思瑜沒有回答他,也沒有擡眸看他,只是盯着他流血的手,淡淡的道:“你流血了。”
“你是不是想要用這塊碎瓷片割破你的手腕,就跟八年前一樣?”方子翌沒有理會自己流血的手掌,也沒有理會她的話語,只是瞪着她沉沉的低吼,“你說啊,你是不是又想爲了那個男人自殺,說啊。”
“是。”唐思瑜沒有否認。語氣決然淡漠的道,“如果證實了葉陌真的已經不在了,那麼我會毫不猶豫的跟着他去。”
方子翌驟然握緊了身側的手,右手更將那塊碎瓷片握緊,刺痛鑽入掌心,很痛很痛,卻不及他心底裡的痛。
唐思瑜一瞬不瞬的盯着他握緊碎瓷片的手,淡淡的開口:“鬆開吧,就算你在我面前廢了你的那隻手又能怎樣,你以爲我會心疼你嗎?”
方子翌眸色猩紅的盯着她,忽然笑了起來,笑得悲涼。亦笑得自嘲。
半響,他將右手鬆開,一塊被血染紅的碎瓷片頓時掉落在了地毯上。
他後退兩步,盯着臉色淡然的唐思瑜,悲哀的笑着:“你就那麼愛那個男人,愛到可以爲了他去死。”
“你不是早就知道我很愛他嗎?”唐思瑜淡淡的道,始終垂着頭,不曾正眼看他一眼。
方子翌笑着點頭,語氣中滿是自嘲:“是啊,我早就知道了。八年前在你割破自己的手腕的那一刻我就已經知道了,不管那個男人如何的傷你,你都愛他愛到了骨子裡,可正是因爲這個,所以我不甘心。唐思瑜,我真的不甘心。”
“在愛情裡沒有甘心與不甘心。”唐思瑜終於擡眸看向他,眸中一片平靜,“子翌,你到底是真的愛我,還是太過執着於心中那份想要得到我的執念。”
方子翌心底驟然抽痛,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眸中是絕望和悲憤。
他就那麼盯着她,也不說話,俊臉上縈繞的是不甘和委屈。還有憤怒。
丁曉柔本來是站在門外的,聽到唐思瑜那樣說,頓時忍不住衝了進來,瞪着唐思瑜悲憤的低吼:“你怎麼可以對子翌說出這樣的話,你怎麼可以懷疑子翌對你的愛。”
唐思瑜淡漠的看着她,良久沒有說話。
丁曉柔站在牀邊,狠狠的瞪着她,一陣大吼,聲音裡滿是不甘,爲方子翌而感到不甘:“唐思瑜,你這個女人真的好無情,子翌爲你付出了多少,你知道嗎?八年前,他爲了你,甚至不惜……”
“夠了!”方子翌驟然喝住她。
丁曉柔不服,看着他悲慼的說道:“你這樣爲了她又討到了什麼,她除了傷害你,誤會你,還會爲你做什麼,她現在甚至還懷疑你對她的愛,子翌,你爲什麼要對她這麼好,她根本就不值得……”
“值不值得那都是我的事。”方子翌淡淡的開口,聲音沒有什麼起伏,“更何況,八年前的事情沒有必要再提起。”
唐思瑜一直都垂着頭,沒有再說話。
愛她又怎麼樣,不愛她又怎麼樣,就當她是一個冷漠無情的女人吧,她現在就只希望葉陌能夠平安無事,她此生也就只有這一個願望了。
葉陌,你一定要好好的。不然,我只能丟下我們的孩子去陪你了。
丁曉柔瞪着唐思瑜,依舊氣得胸口劇烈的起伏,當看到方子翌的手在滴血的時候,心中一驚,慌忙衝過去擡起葉方子翌的右手,急急的說道:“子翌,你的手受傷了,得趕緊包紮一下。”
方子翌沉沉的看着垂首沉默不語的唐思瑜,心中黯然,半響,他淡漠的抽回手:“不礙事。”
說完,他便躍過丁曉柔朝着門外走去,俊臉一片冷然。
丁曉柔狠狠的瞪了唐思瑜一眼,轉身慌忙跟上了那個男人。
“子翌,你在這個房間裡裝了監控吧?”正當方子翌走到門口的時候,唐思瑜忽然開口,聲音沒什麼起伏。
方子翌的腳步微微的頓了頓,半響,悲涼的笑道:“就是爲了防止你自殺。”頓了頓,又道,語氣忽的冷了幾分,“唐思瑜,我告訴你,你若是再敢自殺,我不介意拿你的一雙兒女來給你陪葬。”
那個男人雖然說得狠,但是唐思瑜的心裡卻沒有半點害怕,因爲她知道,方子翌不是這樣的人,再怎麼樣,方子翌都不會傷害她的一雙兒女。
房門再次被關上,一切終於又安靜了下來,唐思瑜靠在牀頭,臉色悽苦。
就算方子翌不來阻止她,她也不會將碎瓷片割下去,因爲她已經決定了,生要見到葉陌的人,死要見到葉陌的屍體,只有看到了葉陌的屍體,她纔會相信葉陌是真的死了。
否則,她決然不會相信那個男人會狠心的離她而去。狠心的丟下她和一雙兒女不管。
“子翌,你這又是何苦。”丁曉柔給方子翌的右手上好藥,並用紗布將他手掌上的傷口包紮好,看着他,有些難過的說道,“思瑜現在心裡眼裡都是葉陌,你這樣將她關着又能得到什麼?”
“我現在心裡眼裡都是思瑜,你這樣跟在我的身邊又能得到什麼?”方子翌看着她淡淡的道。
丁曉柔的心底驟然一抽,良久,自嘲的笑道:“原來我們都是一類人。”
方子翌垂了垂眸,沒有說話。
又過了一會,丁曉柔看着他小心翼翼的問:“子翌,葉陌真的已經……”
“不知道。”方子翌淡淡的開口,“孟陽還沒給消息我。”
正在這時,孟陽從外面匆匆的走了進來。
方子翌看着他沉聲問:“有葉陌的消息嗎?”
“沒有。”孟陽搖了搖頭,語氣恭敬的說道,“屬下已經派人在江中打撈過,並沒有撈到什麼。但是確實有人看到唐國華的人將葉陌帶去了江邊,若葉陌真的被他們扔進了江中,恐怕已經進了魚腹,所以我們纔打撈不到。”
方子翌沉了沉眸,半響,低聲道:“好,我知道了,你去忙你的吧。”
“是,二少爺。”
待孟陽離開後,丁曉柔看着他,滿心不解的問:“子翌,我真的越來越不懂你了,你既然那麼愛思瑜,那麼想得到思瑜,葉陌死了不是更好嗎,爲什麼你卻還要爲她去尋找葉陌的蹤跡。”
“我不過只是不想讓她痛苦罷了。”方子翌淡淡的道,“葉陌不在了,思瑜也會活不下去,我想得到思瑜沒錯,可是我更不想她死。”
“可是若是葉陌還在,思瑜永遠都不可能放棄葉陌愛上你。”丁曉柔說出了一個殘忍的事實。
方子翌往椅背上靠了靠,自嘲的笑道:“是啊,不管怎麼樣,思瑜都不可能愛上我。”
丁曉柔深深的看着他疲憊的神色,心裡劃過一抹心疼。半響,她繞到他的背後,揉捏着他的肩膀,輕聲笑道:“我忽然覺得,思瑜跟葉陌這般相愛,已經沒有人能夠插到他們中間去。”
方子翌的身形微微的顫了顫,良久苦笑了一下:“那又如何,我只要思瑜待在我身邊就好。”
丁曉柔靜靜的看着他乾淨的發心,忽然覺得這個男人似乎根本就不懂得如何的去愛人,他確實是愛唐思瑜,可是他卻不知道這樣關着唐思瑜只會將唐思瑜推得更遠。
之前,她從唐思瑜的眼裡還能看到她對這個男人的點點溫情,可是現在,唐思瑜看他的眼裡就只有冰冷和淡漠。
或許他發覺了自己已經將唐思瑜推遠了,可是他卻不知道該如何的去挽救,去彌補,只能這樣一味的錯下去。
因爲一旦瘋狂的開始了,便沒有退路。
已經三天了,依舊沒有葉陌跟唐思瑜的下落。
凌軒已經確定唐思瑜跟葉陌真的出了事,而且他也確信他們的失蹤跟唐國華有關。
每次看到小寶在他的懷中燦爛的笑着,他的心裡就一陣心酸。
現在還不知道她爸媽是個什麼情況,也不知道有沒有生命危險,小寶還這麼小,連話都說不清楚,若是那兩人真的有什麼不測,那可憐的小寶該怎麼辦啊。
“媽媽……咯咯,媽媽……爸爸……”
小寶在他的懷裡揮舞着小手臂,剛吃飽的狀態下,似乎高興得很,只是聽見她又喊爸爸媽媽,心裡再一次酸澀起來。
雖然懷疑葉陌和唐思瑜失蹤的事情跟唐國華有關,可是到底沒有什麼證據。
在他們失蹤整整兩天的時候,凌軒就已經報警了,而且還說明了他們失蹤前最後去的地方是唐家。
然而警察去了唐家一趟,終究也只是過了場,什麼發現也沒有。
他不禁有些懊惱,果然不能指望警察辦什麼事。
正在他急得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客廳裡的座機忽然響了起來。
他的心裡一陣激動,還以爲是唐思瑜或者是葉陌打來的,慌忙湊過去接聽,還不待對方發話,他就衝着話筒一陣大吼:“你們兩個也真是的,在外面玩得夠瀟灑的哈,這麼多天都不回來,小寶的死活你們都不管了是不是,你們是怎麼做人父母的啊你們……”
“凌軒?”葉慕雪驚詫的聲音忽然從話筒裡傳了過來。役溝有扛。
凌軒一愣,半響,神色一囧:“是你啊。”
葉慕雪也是愣了兩秒,然後疑惑的問道:“你現在在我哥家嗎?你在我哥家幹嘛啊?難道專門是爲了照顧小寶?”頓了一下,聲音中又含着一抹驚奇,“不是吧,那樣豈不是成了保姆了,你爲了跟小寶膩在一塊,該不會是在我哥家當保姆吧。”
聽着葉慕雪誇張的笑聲,凌軒的臉色囧了又囧,哼道:“瞎說什麼,我在你哥這裡白吃白喝,可瀟灑了,你有見過這麼瀟灑的保姆嗎?”
“行了行了,不消遣你了。”葉慕雪笑了一陣,又問,“我哥呢,還有思瑜姐呢,爲什麼他們兩人的電話都是關機,幾天了都這樣,他倆該不會是吵架了,正在冷戰當中吧。”
凌軒對葉慕雪的發散性思維有些無語,不過提到葉陌跟唐思瑜,凌軒的臉色不禁有些凝重。
他沉聲道:“三天前,葉陌跟思瑜說要去唐家辦事情,然後到現在沒回來。”
“什麼?”葉慕雪大驚,“肯定是唐國華那畜生把他們怎麼樣了。”
“可不是,我也是這樣懷疑的。”凌軒語氣凝重的說道,“當天晚上,我還去唐家找了一趟,居然在唐家的院子裡發現了血跡,你說他們會不會……”
“呸呸呸……不會的……”葉慕雪自我安慰般的說道,半響,有些生氣的問。“你怎麼不早告訴我們啊?要不是我這會打電話過來問,你是不是就這樣在家裡乾等了。”
“當然不是了,我還報警了。”凌軒微微有些委屈和窘迫的說道,“只是警察也什麼都沒查到。”
“你笨啊,這年頭還能指望警察做什麼。”葉慕雪沒好氣的哼了一句,然後急急的說道,“行了,明天……哦,不,今天,今天我就跟我媽還有我義父趕過來。”
“啊,你們今天……”凌軒話還沒說完,對方就掛了電話。
凌軒怔怔的盯着話筒,心想,難不成今天得下廚做一大桌子菜迎接他們?不行,還是叫外賣吧,貴點沒關係,最重要的是他現在真沒心思下廚。
“哇唔,哇哇……哇唔……”
正在這時,本來在地毯上爬得不亦樂乎的小寶忽然哇哇的哭了起來,把他整個人都嚇了一跳。
他趕緊衝過去,抱起小寶柔聲哄着,心裡頭泛起了一絲疑惑。
這兩天小寶總是好端端的就哭起來了,搞得他的心裡毛毛的,總感覺小寶像是看到了什麼很恐怖的東西,而被嚇哭的,每每想到這裡,他的背脊都一陣發寒。
他抱着小寶一邊哄着,一邊緊張的看向四周,最後乾脆抱着小寶到院子裡去曬太陽。
說實在的,沒有葉陌跟唐思瑜在,這個家可真夠冷清的,有時候還感覺涼颼颼的。
丁曉柔從浴室裡打來了一盆熱水,將毛巾浸泡在熱水裡擰了擰,然後拿着熱毛巾過來給唐思瑜擦拭身子。
當她擡手正要解開唐思瑜的衣服時,唐思瑜頓時抓住她的手,視線朝着牆角那的一個監控看去。
丁曉柔諷刺的笑了一聲:“你放心,子翌讓我過來給你擦身的,若是他想看你的身子,那便自己來給你擦了,他不是那樣齷齪的人。”
唐思瑜自然知道方子翌不是那樣齷齪猥瑣的人,只是她擔心方子翌不知道丁曉柔這會過來給她擦身子,擔心他無意中看見這一幕罷了。
丁曉柔解開她的衣服,看着她淡漠的一張臉,忽然開口,語氣中含着一抹複雜:“思瑜,你說我們之間的感情要是沒有破裂,現在是不是該有很多話可以說,比如閨蜜間的私房話,比如聊一些過去開心的日子。”
聽着她的感慨,唐思瑜的心裡頓時涌起了一抹悲慼和傷感。
“以前,我從來都不知道你喜歡的人是子翌。”唐思瑜開口,聲音低低的,散不去那絲哀傷。
“是啊,連我自己都沒有發覺,你又怎麼可能看得出來。”丁曉柔自嘲的笑着,說道,“剛開始,我只想着子翌能夠幸福,想着只有你能夠給他幸福,所以我多次的勸你,讓你對子翌好點,讓你不要辜負子翌,可是你還是傷到他了,以至於到最後,我再也壓抑不住自己對他的情感,只可惜,子翌是一個死心眼的男人,他愛上你,那就是一輩子的事情,不管我再怎麼努力,他都不會正眼瞧我一眼,更別說愛上我了。”
說到最後,她的聲音中又含着一抹幽怨。
唐思瑜悲涼的笑了笑,低聲說道:“我知道你怨我,恨我,可是你要知道,感情的事情本來就不可以勉強,你想要子翌幸福,一心爲子翌着想,可是你知不知道,我愛的人是葉陌,我的心裡一直都有別人,又該怎麼給子翌幸福,強求的感情是不會幸福的,你明白嗎?”
“可是你不該一而再再而三的傷害子翌。”丁曉柔盯着她怨恨的低吼道,“你知道他爲你付出了多少嗎?”
唐思瑜垂眸,憂傷的笑道:“我知道我欠子翌很多,這輩子都還不清,可是我跟子翌是同一類人,我也是一個死心眼的人,我愛上葉陌那就是一輩子的事情,我的愛已經全部都給了葉陌,無法再給任何人。所以這輩子,我註定只能辜負子翌,如果還有下輩子,那麼就祈求老天不要讓他再遇上我這樣的女人。”
丁曉柔沉沉的看着她,忽然問:“如果葉陌真的死了呢?你會安心的跟子翌在一起嗎?”
唐思瑜的眸中頓時閃過一抹決然,語氣堅定的道:“如果葉陌真的死了,那麼我會馬上結束自己的生命去找他。”
丁曉柔的心顫了顫,果然,果然如方子翌所說的那般,葉陌死了,這個女人便活不下去。
她抿了抿脣,什麼也沒有再說,只是拿着毛巾細細的擦拭着她的身子。
或許,思瑜跟葉陌相愛並沒有什麼錯,如今想來,她似乎也沒有什麼權利去責怪她。
晚上,唐思瑜在牀上胡思亂想了好久,想到了以前跟葉陌在一起的快樂日子,想到了那時候跟方子翌相敬如賓的七年夫妻生活,還想到了近兩年發生的那些事情。心中一陣歡樂,一陣悽苦。
最後終究抵不過睏意,緩緩的進入了夢鄉。
只是她剛睡着,牀邊猛的一沉,緊接着她整個身子便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