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遇險與重逢

她倒臥在雪裡。

眼睜睜地看着鷹被鳥網纏住。

那個不知名的龐大身影, 拖着網中的鷹,揚長而去。

“吱吱”地叫了兩聲,她無力地被冰寒的雪整個兒覆蓋……

與鷹在山洞裡度過半月, 鷹的翅膀已逐漸痊癒。

白天鷹在冰面上低飛, 她趴在陰影裡懶洋洋地打着哈欠。

吃薰魚快吃膩的她, 心想總算能啓程回去了。再不回去, 她渾身都得是魚味了。

鷹和她恰恰相反, 它似乎很享受與她住在山洞裡,它捉魚,她堵洞, 它捉魚,她生火, 它捉魚, 她薰魚, 它捉魚……

別再捉魚了!再捉下去,生生世世都吃不完了!給這些魚留條生路吧!她不禁爲魚求情。

總之, 既然鷹的傷好得差不多,她是該計劃回程的事了。

憑她的記憶,她和鷹現在處的位置,應該是峽谷的這端。不過鷹會飛,回去不礙事。但怎麼指揮鷹, 確實一個大問題。

她不認爲鷹會乖乖聽自己的。

得想個主意。她點點鼠頭, 思索了半天。有了!一捶爪, 她以前見過人趕驢, 人騎在驢背上, 那根竹竿和線綁着根胡蘿蔔,垂掛在驢臉前。

蘿蔔往哪兒蕩, 驢就跟着往哪兒走。

她可以學一學,套用趕驢的方式,來驅使鷹。

四下找了一圈,她找來一根枯藤,將薰好的魚綁在細藤上,接着叼着木枝串起藤蔓。她得意地舉了舉自己做好的釣“鷹”竿,準備試試效果。

當她捧着釣“鷹”竿走向鷹時,鷹睜大金眸,用一副宛如關愛智障的眼神俯視她。

因爲太過羞恥,她最終也沒能實施這個方案。

苦於找不到指揮鷹的方法,她陷入深深的困擾中,愁眉不展地趴在火堆前。

鷹在她三米開外,金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想搞清楚她在煩惱什麼似的獨自思考着。

日子又過去一天,她被鷹從睡夢中推醒。揉着惺忪的鼠眼,她看向鷹,後者轉過身,把背朝向她。

是讓她爬上去的意思嗎?她帶着疑惑慢騰騰地爬向鷹的背,小爪搭在它的脖頸。待她趴穩抓牢後,鷹撲騰撲騰翅膀,載着她飛向空中。

哇!她一個驚嚇,差點從鷹背上滑落,幸好攀爬能力,倉鼠數一數二。她牢牢地抓緊了鷹。

從這個角度看天空,厚厚的雲,靠近就變成稀薄的水煙。令她想起坐飛機時,總愛挑機窗邊的自己,一邊感嘆着人類科技的美妙,一邊欣賞着大自然壯麗的風光。

和天生就會飛翔的鷹不同,從古至今的人們羨慕着空中的鳥兒,能自由展翅。如果沒有翅膀,那就創造一個。

人類想飛之心,從未死過。

她感慨着,然後發出一聲“吱吱”的慘叫。

快放她下來!她感覺屁股要着火了!太陽好熱好熱,她要死要死了!

仿若覺察她的“瀕死”,鷹挑了一個幽密的林間作爲着陸點。

她骨碌碌地從鷹毛裡滾下來,利索地爬向外露的樹根與雪地的夾縫。

長吁了一口氣,力氣漸漸恢復正常,她瞪向毫無自覺的鷹,下次就不能挑個夜晚帶她飛高高,再不濟陰天也行。

倉鼠是相當懼怕太陽的生物,她覺得此刻的自己好比動物界的“吸血鬼”,剛剛逃脫被陽光灼燒的噩運。

環顧四周,這個密林的氣味很陌生,她沒有來過。忽地,她發現前方的雪地滿滿一串雜亂的腳印。

她撿了片枯葉蓋住自己,小心翼翼地挨近那堆深淺不一,有大有小的腳印。

仔細觀察了會兒,她看看自己的爪子,又瞧瞧鷹的腳掌。這串腳印有點像大型犬科動物的。她想起先前遇見的白狼,難不成是狼羣留下的?

但周圍除了她和鷹,並未有其他動物的氣息。冬天大部分獵食者都會選擇不出洞,靠着儲備糧過冬,只有少部分仍會選擇狩獵。

因此她不敢大意。斜眼睨了睨,泰然自若的鷹,作爲頂級獵食者的它,表情就沒她那麼凝重。反正最次,它也能飛走。

突然安靜的樹林響起一堆鳥叫,小鳥們驚慌失措地飛離枝幹。

鷹警覺地盯着聲音傳來的方向,她快速回到鷹的附近,不管前方有什麼危險,她先抱緊鷹的大腿再說!

野獸的直覺告訴她,有東西正在以極快的速度朝她與鷹的位置過來。

鷹立即抓住她,張開翅膀往天空飛去。

等等!她覺得不對勁!來不及提醒鷹別輕舉妄動,一張大網猛地從後方竄出,將她和鷹罩了個結實。

天旋地轉中,鷹帶着她摔向地面。撞擊的悶哼聲隨之響起,鷹以後揹着地,摔下去時仍穩穩地舉着她。

“吱(鷹)!”她擡起腦袋,仰望被網死死纏住的鷹,它的金眸深深地凝視着她。緊接着鷹鬆開了鉤爪,由她從網的空隙中掉到雪地。

她慌亂地咬着繩結,這種不知道何種材質織成的鳥網異常結實。是誰?是人嗎?是這裡的人做的嗎?她的腦海一片混亂,可嘴上的動作依舊沒聽。

兩顆大門牙不停地啃咬網繩,好不容易一根被她磨斷了。當她準備咬第二根時,一股強大的力量提住她的後頸,往後隨意地甩去。

她重重地摔落至雪堆,吃了一嘴的冰雪。她撐起吃痛的身子,睜開眼睛望向鷹,和它身前的不明生物。

那是一個長得像人,又並非她印象裡的人那般,體型壯碩的傢伙。

近似原始人的打扮,那傢伙彎腰,掏出一把像石頭磨成的刀。他割斷了網繩的末端後,打了一個結。

他邁着流星般的大步,拖着捕獲鷹的網,往來時的方向而去。她掙扎着想要追上對方,她不能讓那傢伙帶走鷹!

她追着那個原始人跑了一小段路,撞見他與其他同伴匯合,他們個個都穿着獸裙,披着毛茸茸的獸皮。頭髮亂糟糟,臉上烏漆墨黑,根本看不清長相。

這幫人的手裡各自拖着一個網,除了鷹以外,她還發現一個眼熟的身影。

那隻小狼!它怎麼也會落入這幫人的手裡!與上次被蜜蜂蟄腫了不同,這一回小狼崽還在網兜裡活蹦亂跳地嗷叫着。

像嫌小狼崽瞎叫喚吵鬧,其中一個傢伙照着它的腦袋掄了記拳頭。

小狼嗚咽了幾聲,不敢再叫了。

她暗中尾隨並觀察着這幫兇惡的傢伙,他們在用她聽不懂的語言邊走邊交談。

奮力趕上他們,她縱身一躍,勾抱住裝着鷹的網兜。

鷹也看見了她,金眸閃了閃。她抓着繩結,一步一步地踩着網繩爬上去。

她齜牙咧嘴地啃着粗繩,鷹注視着她的一舉一動,但它的眼神彷彿催促着她別管自己,快點離開。

固執地咬着繩,她清楚此時離去是最好的選擇,可她的情感不允許她丟下鷹。她無論如何也要把它救出來。

被困在另一個網裡的小狼崽,看到了她,它驚喜地發出叫喚聲。

“吱吱(閉嘴)!”她狠瞪向小狼這個豬隊友,可爲時已晚,那幫原始人發覺了異樣。

他們指着她,好似大叫着“有老鼠”地圍聚向她。

她長得這麼可愛,他們至於不至於握着石刀,霍霍地朝她撲來?

真把她當四害了?她狼狽地躲過他們的抓捕,一隻爪勾着網繩,晃啊晃地前後擺動。

但這幫傢伙哪肯放過她,他們索性停下腳步,放下網,開始手忙腳亂地滿地找她。

她在他們的赤腳間來回穿梭,可論體力她始終敵不過這羣野蠻人。

一個飛踢,她讓他們從雪地裡踢飛了出去。混蛋,她雖然圓圓的一團,可老孃不是球!她的咒罵,無法傳達給他們。

撲通一聲,她狠狠地摔進了雪裡。

受創的她,艱難地擡起頭,望着他們拖着囚鷹的網,越走越遠。

她想繼續追上去,但終究不支地倒向雪裡。這時,天空又飄起了鵝毛大雪。

陷入昏迷前,她的最後一個念頭,便是救鷹……

時間不知流逝多久,她被一條溫熱粗糙的舌頭舔醒。

舌頭的主人並不想吃她,或者先試試味,而只是單純地把她喚醒。

她睜開沉重的眼皮,近距離對上白狼冷冷的藍瞳,嚇得她的頭腦立刻清醒了過來。

面前不只有白狼,還有白狼身後的狼羣。她猜測,它們一定是追尋着小狼留下的味道找到這兒。順道救了被埋在雪裡的她,現在漫天的大雪覆蓋了那幫野蠻人離去的痕跡,很可能只有她知道小狼的下落。所以聰明的白狼王選擇救她。

對她而言,重逢白狼和它的狼羣也是一件幸事,畢竟單靠她一隻倉鼠的力量想救回鷹還是有點困難。

如果能利用白狼它們的力量,她成功救出鷹的希望便大大增加。

思忖片刻後,她立即決定與白狼合作。

她對準那幫抓走鷹與小狼的人離開的方位,“吱吱”地使勁指着。白狼瞅了她半晌,心領神會地朝她指明的方向低聲嗥叫。

狼羣如同得到命令一樣,齊刷刷地按狼王的指示奔騰而去。

她原地跳了跳,想夠到白狼的尾巴。白狼回過頭,冷森的藍瞳上下打量着她。

而後,它壓低了身體,默許她上來。她麻利地揪着白毛爬上狼背。

若不能駕着五彩祥雲去救鷹,那她就帶領着狼羣去救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