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逃離天空城

懷着忐忑不安的心情, 玻璃箱裡的她和鷹,被一齊送上了鬥獸場。

敵人是誰,戰鬥力幾何, 她心裡完全沒有底。原以爲鬥獸場一定熱鬧非凡, 可事實上安靜得連一根針掉地上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這些機械爪作爲觀衆, 喜怒哀樂的波動也不顯形於色。

戰戰兢兢地趴在鷹的腿上, 她希望對手是比較弱小的那種。

最好不是大型貓科動物, 熊科也別,她的咬合力可是很弱的。

等等,光憑體格去決鬥, 肯定要輸啊。她得想個作戰計劃,有一個萬全之策才行。

但現在時間很短, 她, 不, 鷹馬上就上場了,她只是捎帶的。

玻璃門緩緩打開, 鷹看清了對手的面貌,她沒看清,直到對方弓着背步出對面的玻璃箱,她才瞧見對手的模樣。

竟然抽中了下下籤,站在她和鷹面前的, 不就是那日她在原始人營地裡見過的豹子嗎?

不止她, 看臺上有兩個機械體也接二連三地哀嚎, 沒想到作爲夥伴的彼此, 如今卻成了敵人, 爲了幾桶機油和零部件爭個輸贏。

“誰排的對戰表?這一定是個陷阱!”那臺洗衣機狀的機械體嚷嚷道,引起了一陣騷動。

就在這時, 鷹帶着她欲往上飛。她慌忙“吱吱”地阻止鷹。因爲鬥獸場的上方布着電網,若碰到電網,她和鷹非熟了不可。

鷹似乎聽懂了她的指示,停在了玻璃箱上。而那隻豹子齜着牙,虎視眈眈地盯着鷹和她。

激戰前的血液全部集中到腦中,她的爪掌則變得十分冰涼。

她快速地轉動着大腦,要以最快的速度讓對方喪失行動力,取得這場戰鬥的勝利。

但豹子不是鷹和她的敵人,不如說敵人是看臺上那羣輕賤生命的機械體。所以她不想殺死豹子,可不戰鬥她和鷹又會死。

如果能和豹子溝通就好了。她在腦中勾畫出作戰方案,首先鷹掌握着制空權,這是優勢,畢竟豹子再厲害也不能上天。其次她體型小,不容易成爲目標,她能嘗試着接近豹子。最後她和鷹是兩隻,對面豹子是一隻,論戰鬥力她或許只能算半隻,怎麼也比豹子多那麼一點。

只是。她擡首望向鷹,鷹也低頭注視着她。鷹醬能明白她的計劃麼?

她舉爪戳了戳鷹醬,又指指空中,再指了指自己,指向砂土構成的鬥獸場地,意告訴它兵分兩路。而後,她就利落地跳下玻璃箱。鷹一動不動地注視着她狂奔的鼠影,惹得她回頭“吱吱”叫出聲,快飛呀,別讓她和豹子單挑好嗎!

聽到她的叫聲,鷹果然有所行動地展翅飛起來。至於那隻豹貌似很生氣地衝向她,估計它誤以爲對手是她,覺得那些機械體小覷了它,竟拿一隻倉鼠和它戰鬥!豈可修!

跑到場中央的她,見豹子氣勢洶洶地奔來,立刻掉頭繞着圓形的鬥獸場奪命狂逃。它以爲她願意和它玩豹鼠賽跑啊?她一邊跑一邊欲哭無淚地“吱吱”叫,好在鷹沒讓她失望,乘豹子追她追得正歡之際,俯衝而下,鉤爪抓住豹的尾巴。

尾巴?她沒看錯!被揪住尾巴的豹子,憤怒地跳起上半身,一掌揮向半空中的鷹。鷹反應迅速地扇動翅膀,往後疾退,鉤爪更是直衝着豹子的眼睛而去。豹子仰頭,張開一嘴利牙,朝鷹的腿想一口咬下它。鷹立即收回爪,飛離豹身的同時,不忘揚起迷離的砂塵。

場面一時間難分勝負,她呢,一面關心着鷹和豹互鬥,一面觀察着整個鬥獸場環境。既然鬥獸場上面裝着電網,說明這兒埋着電線。

如果她能使電網停止運作,她和鷹逃出去的機率大大增強。

現在觀衆的注意力都在鷹和豹子那邊,基本不會有人注意到場內還有一隻小倉鼠。

別小看齧齒類咬電線的能力啊!她自信滿滿地叉腰,多麼粗的電線,她都咬給它們看!

好大啊!下一秒,她驚歎地盯住擺在她面前又粗又長又黑的電線。等等這種形容會不會太奇怪了?不管!她現在可是倉鼠!又不是人!

電箱位於看臺下方的牆壁上,距離地面不高。外頭沒有任何保護措施。

她猜測那幫機械體認爲動物不具備破壞電路的智商,即便它們無意中破壞了,也會直接被電死。動物可不會區分火線與零線,因此好動物千萬別模仿她的行爲。咬電線這種高危操作,風險極大,絕對別冒着生命危險嘗試哦。

她不一樣,沒有十足把握,她也不會冒這個險。回頭望了一眼與豹子打得難捨難分的鷹,她深呼吸了一口氣,專注於啃咬眼前包裹電線的橡膠外殼。

根據她的知識,倉鼠門牙窄而長,咬的距離短不會形成電勢差,而且她是一根一根電線咬,並不是火線零線一起咬。小心翼翼地咬到最後一條線,她半閉着眼,咬下最後一口。

鬥獸場內的燈光忽然全滅,衆機械體驚訝地面面相望。

她聽到看臺傳來嘈雜的抗議聲:“怎麼突然短路了?”

“維護的爪去哪兒?正精彩呢!”

“去叫了去叫了!”

沒錯,就是現在!她趕忙跑向鷹,鷹看到直奔向自己的她,便動作敏捷地脫離戰鬥,甩下豹子朝她飛了過去。

鷹的鉤爪輕輕地環住她的腰,它揮動翅膀帶着她飛向澄清的天空。

“糟了!鷹要跑!”

“快捉住那隻鷹!”

底下的機械體又是一陣驚呼。

這時她注意到混跡在看臺觀衆裡的粉爪,對她揮了揮觸爪。觸爪指的方向,她記得是粉爪說的控制室。

對,即便逃出鬥獸場,還可能再被抓回來。最好的方法,就是送這羣機械體回星海,遠離叢林,去它們該去的地方。

小爪拍了拍鷹的黑爪,她示意鷹飛向天空城的高塔上放她下來。

高塔下面便是粉爪說的控制室,她只需溜進去按下那枚紅色按鈕。此刻的她,渾身熱血沸騰,那是一種久違的燃動。

如同她剛到叢林時,即使面對洪水猛獸,依然選擇戰鬥,而不是自暴自棄。

她是弱小的動物不假,但她有她的戰鬥方式,爲了生存不留餘力。

鷹一放下她,她一溜煙地鑽進通風管道,“噗嗤”地掉入控制室中。令她微微詫異地是,控制檯前的座位上竟坐着一副人類的骨架。

這個人死去很久了,看骨盤大小好像是男性。

他保持着手指停在紅色按鈕上方的姿勢,他爲什麼不按下,因何而死,這些她都無法瞭解。在控制檯的上方有一張紙質的地圖,貼在電子屏幕前,她費勁地爬上控制檯一看,地圖的其他線條皆已模糊不清,只有兩個字依舊清晰可見,那就是“家園”。

她壓低身子,擠進那具骷髏的手指和按鈕之間,用肚皮以自身的體重按下那枚按鈕。

按鈕按下後,整個天空城猛地抖動,塵封多年的引擎系統正重新運作。

不住地震動的控制檯,讓她差點站不穩地滾下去。

翻身抱住骷髏的手指,一個趔趄,她居然掰着那節手指一齊掉到冷硬的地板上。

摸着開花的屁股,她看見控制室的門被從外面打開,一羣機械爪衝了進來。

“已經啓動就不能關閉了。”

“怎麼辦?我們真要踏上尋找家園的旅程?”

“既然如此只能接受。那原本就是我們的任務。”

機械爪之間七嘴八舌地交談着,她放下那根手指,悄咪咪地從敞開的門往外跑。

然後她一頭撞上了一隻機械觸爪。

暗叫不好的她,剛擡頭,就發現對方竟是粉爪。

天空城徐徐飛昇,許多裝着動物的玻璃箱被自動拋下。自帶噴氣功能的玻璃箱,穩穩地降落到地面,動物們都被放了出來,而玻璃箱上升返回了天空城。

騎在鷹背上的她,望見站在升降臺上的粉爪,它又向她揮了揮觸爪,但這一次卻是告別。她清楚,此生是不會再見着粉爪這些機械體了。

於是她也揚起爪子,向粉爪揮了揮。

目送着天空城越飛越高,最終脫離大氣層,駛向廣袤無垠的宇宙,她的一顆劇烈跳動的心也跟着慢慢平復下來。

原來她把天空城當作目標,以爲這裡會有她認爲的同伴。

可到頭來,她還是一無所獲,對這個世界仍然一無所知。

彷彿覺察到她的低落,落腳在一棵枯樹上的鷹,張了張翅膀,發出一陣悠遠的鷹嘯。

緊接着不遠處的禿鷲,聽到了鷹的嘯聲,它們警惕地高昂光禿禿的脖子,“火熱”的視線紛紛投向她和鷹。

原來沉浸在自我情緒中的她,回過神地環顧四周望不到邊際的黃沙。

她和鷹好巧不巧地降落到沙漠之中,不,不妨說去往天空城的路線本來就要經過這座沙漠。她與鷹只不過是被那個巨大機械體帶過去的。

若想回先前的叢林,她必須得穿過這片不毛之地。

沒事。她自我安慰道,沙漠就沙漠,別碰見沙塵暴,鷹還是能載着她飛出去的。

內心的話音甫落,遠方明亮的天空驟然變暗,狂風夾帶着滾燙的沙石,黑壓壓地向她與鷹席捲而來。

瞧她這張嘴!她這隻倉鼠改名叫“烏鴉”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