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能想象看上去毫無修爲的一個凡民老叟,神念竟然能直接介入陳海與龍帝蒼禹的神念交流?
而這個看上去毫無修爲、衣裳襤褸的凡民老叟,龍帝蒼禹激動之餘竟然以“姜相”相稱。
難道此人就是在流陽帝國第一文臣、流陽宮十三天尊之首、在流陽帝國覆滅之前就失蹤已久,傳言應該壽元早盡的隱相姜燮?
陳海難以想象這一切竟然是真的,但龍帝蒼禹又怎麼可能會認錯人?
龍帝蒼禹自然不可能認錯人,陳海猜想姜燮或許是真正失去修爲,即便聽到流陽宮殘部在西北域再度問世的消息,趕過來相見也極爲不易,但姜燮真要失去修爲,那他爲何在失蹤、藏匿上萬年後,壽元還不告竭?
而除了姜燮之外,流陽宮在星衡域可還有其他什麼殘餘勢力存在?
這一刻陳海心裡充滿太多的疑問,手底下的攻勢也稍稍緩了下來。
大魔君巫真沒想到陳海剛纔一戟斬來,彷彿山嶽傾壓而下,它舉起玄冥血刃勉強架住,但半截魔軀直接陷入岩層之中,令它狼狽不堪。
大魔君巫真卻不知道陳海爲何會心神突然岔開,但在陳海手下連連吃癟,也令它惱恨異常,趁着陳海的心神岔開,閃電般探出一隻巨臂,想要直接抓住龍椎戟奪走,然後兩頂玄冥血刃齊出,將陳海護身罡煞破開,儘早結束眼前的纏戰,讓人魔兩族的將卒認識到大魔君的威勢,絕非誰都能輕易抹除掉。
姜燮突然出現,陳海自然極是震驚,但是他身邊除了大魔君巫真外,還有百餘魔君魔侯,又哪裡敢將心神完全岔開?
看到巫真老魔竟然異想天開,想要將龍椎戟從他手裡奪走,陳海右臂也金光涌動,彷彿有一層金色波浪,瞬時間從陳海的體內流轉到龍椎戟之上,令巫真老魔魔掌剛觸及龍椎戟,就覺得有沛然巨力從戟身涌出。
它竟然都沒能一把抓住龍椎戟,魔掌甚至還被倒刃劃開一道筋肉翻卷出來的口子。
大魔君巫真跟陳海也不是一次交手。
第一次交手,陳海就已經修成肉身不壞的神通,纔過去三四年的時間,陳海的修爲還停留在天位第三境,任誰都不可能動不動就跨入天位中三境,但大魔君巫真卻真切的感受到陳海的實力無時不刻不在提升中,單打獨鬥的氣力竟然比它這個堂堂大魔君都要強,這還有天理嗎?
也難怪此人敢妄狂的邀戰鬼奚魔尊。
陳海這時候心神也沒有完全放在巫真老魔的身上,因爲這一刻他看到鬼奚魔尊終於出手了。
鬼奚魔尊此時沒有直接以本尊魔軀現世,而是化身一個黑衣老叟身立諸魔環伺之中,枯瘦如雞爪的手掌看上去毫無異常之處,一道細小的紫黑色雷芒在掌心一閃即過,就像一縷細微得不能再細微的風吹過,下一刻在陳海、蒼禹都沒有來得及反應之前,一道兒臂粗壯的紫黑雷柱就在看上去跟凡民老叟毫無區別的姜燮頭頂虛空之中掙扎而出,劈了下來。
看到這一幕,陳海也是駭然心驚,他與龍帝蒼禹剛纔也只是心神稍有岔開,沒想鬼奚魔尊遠在百餘里外竟然就看出端倪,而且毫無猶豫的出手。
鬼奚魔尊出手之速也遠超陳海所能想象,想要出手阻止也已然來不及,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那道兒臂粗細的紫黑雷柱劈往姜燮的頭顱。
雖然鬼奚魔尊出手速度太快,以致釋出的這一道雷柱威力受到限制,對陳海這樣的強者而言,絕對談不上多強,卻足以將千百名凡民轟成灰燼。
大魔君巫真等魔也是莫名其妙,不知道鬼奚魔尊爲何這時候突然出手,而且是對那些看上去毫無威脅的凡民出手,但下一刻就見那個衣裳襤褸的凡民老叟擡頭一笑,擡手似拈花,而就在極瞬間一道紫電雷芒似從眼前的虛空中綻放出來,將鬼奚雷尊劈來的那道黑芒雷柱化去。
一切都是那樣的悄無聲息,彷彿鬼奚雷尊壓根就沒有劈出那道黑芒雷柱似的,連南麓山巔的樹梢顫動都沒有絲毫的改變!
大魔君巫真震驚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雖然鬼奚魔尊倉促出手,那道黑芒雷柱的威力談不上多強,但就是以它之能,也難以如此輕描淡寫的化解掉了!
流陽宮殘孽除了左耳、龍帝蒼禹兩個老不死的之外,又有什麼絕世強者問世?
大魔君巫真下一刻又想起虞安魔尊就是沒有想到流陽宮殘孽到底隱瞞多恐怖的力量,以致本尊魔軀在天狼山以東被伏殺,它下意識就想往後面退去。
當然,陳海心裡的震驚更甚。
陳海的震驚,絕不是姜燮看上去修爲盡喪,卻能如此輕易化解掉鬼奚魔尊的襲殺。
畢竟姜燮身爲當年流陽宮十三天尊之首,有什麼常人所揣摩不透的秘法神通,再正常不過了。
真正令陳海震驚的是,在姜燮出手憑空打出那一道紫電雷芒時,他明顯感受到體內所聚集的衆生願力,與那道紫電雷芒有着明顯的感應;而被衆生怨念所帶動起來的騷亂、撕扯,也迅速平息下來。
這一刻,陳海也是心生狂喜。
聽姜燮剛纔所說以及看他出手時那一線感應,陳海相信他定然掌握如何借衆生願力修煉及施展術法神通的法門;而姜燮的迴歸,也意味着流陽宮在北陵再出一個巨頭。
也說不定在星衡域的某處,還有其他流陽宮的殘餘勢力一直都在暗中積蓄力量,就巴望着等待迴歸。
姜燮剛纔所說“畏死而求生”那番話,雖然簡短,但與剛纔的感應,令陳海心間隱隱有所明悟,暗感突破當前的瓶頸,或許對浩然天道的參悟就會進入一個更高的境界。
突然出現這樣的變故,也不知道流陽宮殘餘勢力又有什麼絕世強者問世,同時又或者是陳海率龍驤軍表現出來的戰鬥意志強悍,堅不可摧,令魔族看不到有在明日午時之前擊潰龍驤軍的希望,攻勢這時候也就緩了下來。
魔族在雪嶺東麓的戰場留下二三十萬具殘破不堪的魔物屍骸,緩緩往後收縮兵力;龍驤軍也是難得的獲得喘息機會。
一個多時辰的激戰,龍驤軍的傷亡雖然才魔族的四分之一多些,但也有四萬多人要麼戰死,要麼重殘,此時無望再踏入戰場。
龍驤軍作爲北陵郡國最精銳的存在,規模相當有限,魔族真要是能以三四倍的傷亡,將龍驤軍三十萬精銳都拼光掉,也是值得的。
只是時間上來不及,一切都是白搭。
魔兵在收縮兵力時,也將沿濟天渠的魔營放棄掉,將兵力集中到遠離水道一百里以上的兩翼荒野紮營,很顯然也不會讓那三十艘青鯨級鐵甲戰艦有發揮的機會。
雪嶺東麓戰場一片狼籍,山崩地裂,二三十萬具屍骸縱橫交錯,收屍隊敏捷的穿梭在戰場之上,將己方將卒的屍骸擡回來,而將魔兵魔將的屍骸(除了能剝製靈劍法寶的),都集中起來焚成灰燼。
陳海身爲主帥,等重新部署過防禦陣地之後,才得以趕去龍帝蒼禹的大帳。
諸將剛纔只看到鬼奚魔尊對一個平民老叟出手。
而這個平民老叟舉手投足之間,竟然輕鬆化解鬼奚魔尊的一擊,諸將也是震驚無比,但戰後這個平民老叟直接由龍帝蒼禹請入大帳之中,其他人也不便趕過去湊熱鬧,也就不知道這老叟到底是什麼身份。
陳海走進大帳,就見龍帝蒼禹與姜燮對案而坐,定睛看姜燮體內實實在在沒有半絲法力的波動,心裡還是滿心疑惑。
寧嬋兒跟陳海是如影隨形,站在陳海的身邊,安靜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你這小子,疑心真重,我要不是修爲盡喪,怎麼可能拖到這時,才趕過來見你們?”姜燮瘦骨嶙峋,眼窩子跟臉頰都深陷下去,一部亂糟糟的花白鬍子,穿着一身破破爛爛的麻葛衣裳。
要不是他剛纔露了一手,真是跟落荒逃避魔劫的凡民老乞丐沒有什麼區別,大概讓稍微挑剔一些的魔物看到,都懶得嚼他這一身的老骨頭老肉。
“陳海見過姜燮前輩,”陳海長揖施禮,走到一張長案後坐下,說道,“只是我心裡有太多的疑問,還請前輩莫要見怪。”
“你是說我在流陽宮被滅後,都明明活了一萬多年,怎麼修爲說消失就消失了?”姜燮能猜測到陳海心裡在疑惑什麼,直截了當的問道。
陳海笑了笑,這的確是他此時心裡最大的疑問。
“我都沒有恢復焚天境的修爲,你以爲我將太虛龍魂鼎從地球召回來,不需要付出一點代價?”
聽姜燮這麼說,陳海心裡則更是震驚了。
要知道星衡域自有人族宗門問世以來,三四十萬年都沒有一人能夠突破天位第九境,自然也無人能揣測突破天位境之後是何等的修爲境界。
而姜燮話裡的意思,明明確確在說他曾經突破過天位第九境的巔峰,進入過更高的修爲境界,而且太虛龍魂鼎能從地球返回星衡域,一切皆是他所爲?
陳海瞥了龍帝蒼禹一眼,差點脫口就問出來:你就不覺得姜燮在吹牛逼?
“很多秘密不要說蒼禹、左耳不知道了,甚至就連商秋陽在世,也都不知曉,”姜燮長嘆一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