蹄聲陣陣,拓跋顏和左鷲並騎而行,除了各自的精銳扈從外,兩族兵馬則是涇渭分明的分爲左右兩翼,跟隨兩人的身後,從堯山的東南麓繞過,往西而行。
頭上有幾個鷹鷲翻飛着監視着左右的動靜,身後的滾滾鐵流蕩起陣陣煙塵。
行進中,拓跋顏驀然一滯,勒住身下的青蠻巨獸停了下來,沉吟稍許,凝住的眉頭又展開,猙獰醜陋的臉上露出不屑的笑意來。
左鷲不明所以,滿臉疑惑的問道:“拓跋顏,你笑什麼?你又有什麼鬼點子說來聽聽。”
“黑石汗國居然只派了兩千戰兵來跟我們對壘。”拓跋顏毫不在意的說道。
拓跋部族人的體內,擁有上古鷲魔的血脈,有着一種能與魔鷲神魂溝通的天賦神通,剛纔拓跋顏就直接通過他的本命魔鷲的視界,模糊的看到有一支兩千人左右的精銳狼騎,正從堯山的西南麓繞過,往他們這邊快速馳來,相距就兩百多裡,都已經跟他們派出的前鋒斥侯碰上了。
“什麼?就兩千人就敢出戰?哈!黑石汗國也太小看我們了,”左鷲瞪着銅鈴巨眼,不敢置信的問道,“看我率人先去把他這兩千人吃了,給他們一個下馬威!”
一催胯下青蠻巨獸,就要回到本陣去調兵遣將,想着先迎過去,將敢從堯山西麓殺出來的這兩千黑石蠻兵吃掉。
拓跋顏連忙喝止:“左鷲,怎麼着急做什麼?”說話間,有數頭魔鷲飛回來,帶回更詳細的情報:“這兩千狼騎是鐵崖部的兵馬……”
左鷲摸着頭嘿然一笑,不以爲意的說道:“鐵崖部在黑石汗國不過是小部族,有機會,自然先殺個痛快再說。”
“鐵崖部早年在南襲太微山的戰事中受創極大,甚至連部族宗子鐵鯤都被人族擄奪過去當奴隸,但鐵鯤從人族那邊逃回來之後,個人修爲大增不說,聽說還在人族那裡學習治軍兵術、造城及製造戰械、煉製法寶兵甲的能耐,這幾年鐵崖部的實力提升不少。你不要輕視鐵崖部這兩千精銳戰兵。”
拓跋顏此時手裡沒有太多的兵馬,而他們出發前,已經知道穆圖率兩萬殘兵留守堯山,後期還不知道黑石汗國有沒有派出更多的援兵過來,所以在拓跋部的本部主力開拔過來之前,他還得與左鷲所部結盟,必要的提醒還是要給的。
要是左鷲太狂妄自大,在他提醒後,還要執意率部冒進,最後吃了大虧,也不能怨到他頭上來,而且吃虧之後,更會對他言聽計從,那更是再好不過了。
“這樣啊,那暫且饒他們不死!”左鷲性情粗暴,勇猛好戰,一對銅鈴似的巨瞳狐疑的打了拓跋顏幾眼,一時間也分辨不出他話的真假,但也不是真傻,遂就不急着派兵迎戰
**********************
左鷲及手下的蠻將、巫蠻,都沒有與魔鷲神魂溝通的本事,也沒有豢養靈禽的習慣,主要是依賴於在草原奔馳如飛的狼騎,偵察外圍的敵情,效率要比拓跋部豢養的魔鷲慢一些。
不過克烈的精銳斥侯,更善於滲透偵察,常常能單槍匹馬潛入到黑石汗國的腹地,偵察情報。此前雖然有黑石之主穆豪探索地宮時受重創的傳出來,但克烈部是在斥侯確認過穆豪的扈軍北上之後,才令左鷲率一部兵馬先行,到堯山過來刺探虛實的。
很快過來,克烈部的狼騎斥侯,帶回到堯山西麓最新的情況。
“蒙戰率領蒙兀部十數萬人馬以及大量的牧羣,昨天已經陸續進入堯山西麓了,後續蒙兀部及所屬部族,還將整個都遷到堯山來?”
得知最新的情報,拓跋顏與左鷲都不敢貿然前行,下令身後的蠻兵暫時停下來休整。
他們眼前所面臨的,不再是穆圖所率領的兩萬殘兵,而是整個蒙兀部未來都將遷到堯山西麓定居下來。
雖然冬季的掃蕩,聽說蒙兀部的戰兵在天水郡一線受創極其慘烈,但蒙兀部作爲黑石汗國僅次於黑石部的六大部族之一,實力還是不容小窺。哪怕蒙兀部先期還只是十數萬人先遷過來,黑石汗國在堯山西麓,這時候也應該能湊出四五萬戰兵來。
這時候已經不是他們能硬扛的了,他們得要改變戰術。
“早知道沒有這麼簡單!”
知道最新的情報,拓跋顏卻也沒有發愁,反而獰笑着露出幾許貪婪。
蒙兀部的戰兵雖然是他們的兩三倍甚至更高,但蒙兀部大量的族人、奴隸都遷到堯山來,需要圈佔大量的草原餵養牧養,僅靠四五萬戰兵也沒有辦法將整個堯山西面、南面千里方圓的草原都守得像鐵桶般滴水不漏,到時候有着無數他們能捕捉的戰機,令蒙兀部不斷的出血,直到最後消亡——何況他們拓跋部在後方還在集結更多的兵馬。
而倘若能將蒙兀部的戰兵擊潰,蒙兀部的人口以及奴隸擄奪過來,都將極大增強拓跋部的實力。
拓跋顏所貪圖,可遠不止堯山地底所藏的寶貝。
一個部族要強大,人口永遠是最根本的。
拓跋顏與左鷲所部兵馬,分兩處草灘子停下來休整,但鐵鯤所率的兩千鐵崖部狼騎戰兵,西行的速度卻沒有放緩,有着衝上來一決死戰的勢力,到午後,拓跋顏與左鷲都不得不將散在外圍的遊哨收回來,僅僅是依靠魔鷲監視着周圍百里的一草一木。
拓跋顏與左鷲也都回到各自的兵馬本陣,令主力騎兵散開到兩翼結陣備戰,令隨軍的奴兵舉着木盾跟戰矛往中間收縮,結成簡陋跟有效的方陣準備迎敵,而在前方二十里外,鐵鯤帶着兩千狼騎都沒有停下來的跡象,反而加速衝擊過來,彷彿黑色的洪水漫過綠意盎然的草灘地。
“難道黑石汗國的內鬥已經到這種地步了?現在居然真還讓兩千精銳送死!”左鷲即便是傳音這種小法門都沒有學過,隔着三四里地,扯着嗓子問拓跋顏,聲音響得跟雷霆似的。
拓跋顏能看出對面這兩千狼騎無論是衝鋒還是氣勢,都是百裡挑一的精銳,他心裡也是困惑不解,但想想即將到來的血腥殺伐,也忍不住暗暗興奮起來。
“呼哈!”
看到兩千餘狼騎沒有減速的跡象,拓跋顏下令結成更密集的盾牆,巫蠻們將一個個防撞擊的巫術撒向前陣的蠻兵身上,一片片土黃色的光華在陣前綻放開來,也令諸多蠻兵感受到體內涌出更澎湃的力量。
拓跋顏也暗中下令,讓兩翼的騎兵陣型更密集,希望壓迫鐵崖部的兩千狼騎,先去衝擊左鷲部的陣列,這樣方便他能徹底掌握戰場的主動權。
兩家部族的擲矛手,這時候在盾牆後,更是興奮得大叫,眼睛裡透漏出嗜血的光芒。
這些最精銳的擲矛兵,在血脈受到巫法刺激後,能將手裡的戰矛擲出七八百步的距離。
左鷲沒有注意到拓跋顏的小動作,默默計算着距離,看着鐵崖部的狼騎距離他們更近,準備等第一批短矛怒擲出去,不等衝擊到盾牆,就派出側後翼的主力騎兵衝殺。
堅固的盾陣是他用來防備拓跋顏這頭老狐狸有可能不那麼老實的,不能被衝亂掉。
當然,左鷲還很享受在他的腦海裡想象鐵崖部的狼騎狠狠撞在巨盾、狼狽栽下來被剁成肉泥的場面。
可就在還剩不到三四千步的距離就要接戰,鐵崖部兩千狼騎突然從他們眼前往東北方向折過去,在草灘上劃出一道巨大的孤線。
在側前方,左鷲部署百餘遊騎,他們距離兩千狼騎的距離最近,看着突發的變故,一時間手足無措,不知道是迎過去將兩千狼騎纏住,還是先撤回來,避免不必要的傷亡。
這時候就見鐵崖部的兩千狼騎中,鐵簇重鋒箭與鑄鐵擲矛,就像密集的死亡之雨覆蓋過來。
左鷲部署在側前方的百餘遊騎,猝然間就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數十蠻兵被鐵簇箭與擲矛射中。雖然大多數蠻兵,被強大的生機支撐着,只傷不死,但也是痛苦的慘嚎起來。
左鷲雙目欲裂,當即就傳令左翼的兩千騎兵出擊,只是鐵崖部兩千狼騎快速從草灘前折往堯山逃跑,速度絲毫不減不說,同時還在側後撒下大量的鐵地釘。
左鷲所部的戰騎,都沒有裝鐵護掌的習慣,直接踏上這些四棱、落地必然有一根數寸長尖銳鐵刺朝上的地釘,騎獸厚厚的蹄掌直接被刺穿,衝鋒的騎陣前面頓時就變得混亂不堪,甚至還有蠻兵從騎獸的背上掉落下來,身子也被地釘扎進去。
“哇!”左鷲氣得大吼,手裡的鐵矛,像流星一般劃過兩千步的虛空,狠狠的將一名鐵崖部戰兵連同身下的戰狼洞穿過去,只是騎陣已亂,已經失去追擊的機會,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鐵崖部的狼騎,往堯山方向逃去。
雖然才折損了百餘人,但被鐵崖部這樣的戲弄,性情暴躁的左鷲,肚子都快氣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