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緊迫,在烈王秦冉率諸真君親自趕去助被魔兵纏住的吳澄思所部突圍之時,諸將就開始準備撤離事宜,一道道劍光、虹光沖天而起,向各自駐營飛去,就等着烈王他們接援厲馬鎮軍的殘卒回來,他們這邊就開始分批撤出新雁城,往南轉移。
陳海也沒有時間閒着,先帶着沙天河他們趕回營城兵的駐營,準備帶着人馬去內城的大倉領取兵甲。
此前新雁城作爲進攻天羅谷的最主要前進基地,聚集了上百萬的兵馬,還專門建造的防禦嚴密的倉城儲備兵甲戰械以及糧草,受到最嚴密的保護。
營城兵主要由流放過來的囚徒以及從九郡國贖買的戰俘組成,而過去五六年裡,陳海從黑風軍抽調上萬老卒作爲基層武官,將八九十萬的營城兵都有效組織起來,平時也注意操訓,跟地方上的防衛兵馬相比,也只是沒有兵甲裝備而已。
陳海趕到營城兵的駐營,雖然消息傳開來,駐營裡的氣氛很壓抑,人心也很慌亂,但好在臨戰前,陳海將墨翟及扈衛營都調到新雁城來——四五百萬大軍往天羅谷壓過來,陳海也不擔心魔族還有餘力去騷憂天營城——在扈衛營的彈壓下,以及基層武官發揮着至關重要的作用,營城兵駐營內雖然人心慌亂,卻沒有譁亂。
陳海點齊五千人馬,就往主城西南、儲備兵甲糧草的倉城趕去。
倉城守將及司丞,地位還在陳海之上,他們雖然都知道烈王許陳海出任北陵鎮守將軍、率營城兵斷兵,但烈王並沒有其他命令,在沒有看到烈王的手諭,拒絕打開城門,讓陳海從倉城運走兵甲。
陳海也不着急,只是讓沙天河繼續調人過來,以及找更多車馬過來,將倉城四座城門堵住,防備裡面的兵甲被其他南撤的兵馬搶先運走。
燕臺、新雍兩鎮連續數日的激戰,兵甲損失極多,想着在南撤前補充一批,但派過來領授兵甲的人都被營城兵擋住。
符少羣、姜明傳趕過來調解,但見倉城守將堅持要先見烈王的手諭,他們也只能陪着陳海在這裡乾等。
陳海也是負着雙手,站在倉城的北門前,向北方望去,看那裡劍光縱橫、雷意森森,雖然隔着數百里,但是那強大的氣息和巨大的天地元氣波動依舊能傳到這裡,難以想象那邊的戰事是何等的激烈。
到暮色四合之時,烈王秦冉與諸多真君才領着二十萬的厲牙鎮殘卒,往新雁城徐徐撤來;黑潮似的魔兵也不敢逼得太近,就怕烈王在揮師南撤之後,痛下決心先將它們給滅了。
看到倉城的情形,烈王秦冉不會責怪恪守職責的守將,更不會責怪忘卻死生、要留下來率百萬營城兵斷後的陳海。
“孤王知道你忠心耿耿,但萬事不可勉強,也無需勉強,你始終都是孤王的鎮守將軍!”秦冉厚重的手掌拍了拍陳海的肩膀,語氣沉毅的說道。
姜明傳微微一怔,訝然的看向陳海,烈王這話相當於是挑明瞭告訴陳海,在主力南撤之後,陳海隨時可以將營城兵拋棄掉獨逃,而只要陳海能安然逃回去,在烈王的心目裡,還是忠心耿耿的良臣!
轉念姜明傳就恍然大悟,腸子都悔青了,心裡想,是啊,諸將都惶惶難安,一心想着怎樣擺脫魔兵的糾纏、南撤之時,陳海卻毅然站出來,主動請戰要率手無寸鐵的百萬營城兵斷後,這樣的“忠心耿耿”、這樣的“視死如歸”,不管烈王心裡是怎麼看陳海的,也絕不可能當着諸將的面,寒了陳海的心。
要不然,烈王以後還指望誰替他賣命?
陳海這孫子相當於說了一句便宜話,就得了鎮守將軍之封?
姜明傳不認爲營城兵草草裝備兵甲,陳海就真能帶着他們拖延住魔兵,他跟符少羣等很多人的想法一樣,認定陳海是覺得營城兵反正是安排着最後才從新雁城撤離,沒有裝備肯定是死傷怠盡,有裝備說不定能多逃幾萬人回到魔獐嶺,但這時候心想他還是小看這孫子了。
雖然戰了一天,但烈王秦冉絲毫沒有要歇下來的意思,先是打發符思遠、嵇元烹乘坐浮空巨舟,將劍修營、符修營精英弟子先集中起來,以最快的速度直接往雍京馳援而去。
當幾艘浮空巨舟遠去之後,新雁城到厲牙城防線上二百多萬兵馬的撤退,也開始按照之前擬定的次序,分批開始,營城兵穿上鎧甲、手持盾戟,開始接管新雁以及周圍距離最近的八座城壘。
姜寅臨走前,將陳海叫到營帳,盯着陳海看了半晌,說道:“魔劫兇烈,所有人都措手不及,接下來的局勢發展雲隱霧罩,誰也不知道會惡化成什麼樣子。在南鎮、北鎮主力都撤出魔獐嶺之前,魔族是不敢一哄而上,還能讓你有些時間,將更多的人帶走,但就如殿下所說,不能勉強,就不要勉強!”
“是不知道形勢會惡化成什麼樣子,師父你也要記住殿下的這話。”陳海說道。
“師父怕你愣頭青,跟魔族玩命,你怎麼反過來教訓起師父來了?”姜赫也不知道這一別,還能不能再相見,也是故作輕鬆的開玩笑道。
“大師兄、三師兄,以往陳海多有得罪之處,還請諒解——還請你們照顧好師父。”陳海朝姜沛、盧少商揖禮道。
盧少商、姜沛與姜赫都在姜寅的營帳裡,他們將與餘蒼真君以及餘蒼真君麾下的姜雨薇、姜璇以及其他真傳弟子,隨姜寅南下到萬濤河,在萬濤河北岸從西北域南部諸鎮集結一百到一百五十萬精銳兵馬,然後南渡萬濤河進入中州大平原,增援雍京。
盧少商、姜赫心思坦然,姜沛臉色卻是陰翳,他知道陳海剛纔勸告師尊姜寅的意思是什麼。
魔族大舉南侵,有直搗雍京之勢,這一次幾大柱國將軍府都是要派援兵勤王的,但人心難測,真援、假援、急援、緩援,這裡面的區別就大了。
姜沛心裡也怕師尊姜寅率援兵馳援雍京,就不管不顧的長驅直入,尋找與魔族決戰的機會。這樣的話,就算最終將魔族驅逐出去,他們師兄弟最終能有幾個人能活下來?
這麼想着,姜沛就有些猶豫,不知道是不是請求留下來,助老祖姜晉以及姜明傳、姜涵他們守魔獐嶺?
只是姜沛想到這樣未免太着痕跡了,最終都沒有開口說出來。
姜寅這邊收好拾行囊之中,就化身虹光,直接帶着姜赫、姜沛、盧少商等人向南而去。
接下來三天時間,新雁城內百餘萬兵馬,以最快的速度撤出南下,從新雁城到北陵塞,七八百里的丘山間,一隊隊甲卒,簇擁着不計其數的戰車,倉皇南下。
這時候守在北陵城的南鎮兵馬還沒有動,烈王秦冉還留在北陵城坐鎮,防止撤退變成大潰敗,所以從天羅谷出來的魔兵,只是再度在黑巖城的廢墟上集結,沒有急於往新雁城進逼過來,也是防備着人族殺一個回馬槍。
吳澄思這時候也率殘部從厲牙城往新雁城撤過來,進駐新雁城東翼的城壘。
上百萬營城兵從此之後,就正式成爲北陵鎮兵,雖然更復雜的戰術動作以及戰陣變化掌握不了,畢竟上百萬兵馬並沒有操練複雜戰陣的機會,也打不出複雜的車騎、步騎協同作戰,但有黑風軍老卒爲骨幹,有三四十萬擁有通玄境修爲底子、在蕭氏手下曾經歷過嚴格軍事訓練的戰俘爲基礎,基本的城池防守不會成什麼問題。
因爲沒有人對北陵鎮兵抱有什麼期待,只是指望他們的犧牲能將魔兵拖住三五天,不妨礙徵魔大軍主力撤到魔獐嶺以南去就行,所以兵甲會給,但只限於普通的兵甲,以及破損的重膛弩、天機戰車、超級重膛弩以及那些笨重、極易鑄造的像拋石弩這樣的簡單戰械,其他的精良戰械以及完好無損的天機戰械,自然都是隨大軍南撤,玄陽重鋒箭也只給陳海留在兩百萬支。
沒有辦法,陳海只能先將天營城的老底以及一部分匠師,都搬到新雁城來,他怕黃沾、楊隱等人不理解,趁着魔族暫時不敢蜂擁而上,親自趕回天營城安排這一切。
兩天後,陳海才又帶着黃沾、楊隱等人返回新雁城。
新雁城看上去一切都還平靜,陳海正要回內城跟沙天河、朱明巍他們碰面,這時候新雁城西北方向爆發一陣騷亂。
陳海飛到半空中,卻發現是一隊巡城兵馬跟吳氏殘卒在城外起了衝突,眼見着一個盔甲歪斜,渾身染血的校尉揮舞靈劍,就要朝帶領巡城兵的小校斬去。
小校才闢靈境後期修爲,那厲牙鎮的那個校尉卻有道丹境修爲,如何能敵?
陳海冷哼一聲,青煞劍化作一道長虹,數瞬之間就破空過去,死死的抵在那人的鼻尖之上。
青煞劍帶出那森森然的寒意,讓那校尉不敢輕動。
陳海帶着沙天河、黃沾、楊隱往那邊飛去,待要喝斥那挑事的厲牙鎮校尉,吳澄思也帶着幾名將領趕了過來。
看着陳海,吳澄思斂着眼瞳,殺意森然的問道:“陳大人你這是何意?”
陳海能察覺到,此前經過幾天鏖戰的吳澄思,到這時候還沒有徹底恢復過來,他收回青煞劍,冷然道:“若非我出手了,怕是我手下將卒現在已經倒在血泊之中了,吳大人,你莫非真不知道剛纔發生何事?”
吳澄思不置可否,轉身問道:“明意,方纔爭吵所爲何事?”
吳明意之前被青煞劍抵着的時候面如土色,戰戰兢兢,此時吳澄思到來之後,就又神氣了起來,他扶了扶歪斜的頭盔道:“老祖爲了我吳氏一族,帶我們赴湯滔火,本也沒有什麼。讓我們殿後,也沒有什麼,可總是不能讓我們空着手打仗吧。爲了撤退,我們手中的天機戰械幾乎損耗一空,方纔我見這一隊奴兵竟然帶着幾具玄陽重膛弩,就想借用過來,誰想這幫奴兵不僅不給,言語之間對老祖還有所不敬,明意如何能忍?”
“胡鬧!”吳澄思繃着臉,狠狠的瞪了吳明意一眼。
且不管陳海手下一百萬奴兵頂不頂用,不管這一百萬奴兵是不是烈王用來釣住天羅谷魔兵的血食,但烈王此時還在北陵城坐鎮,什麼事都得收斂起來,一切都要烈王撤出魔獐嶺,他們完成斷後任務再說……
而且那時候,他們也要指望這一百萬走得絕對沒他們快的奴兵,能將魔族主力的注意力給吸引過來,那他們二十萬厲牙鎮殘卒纔有可能以最快速安然南撤,吳明意竟然這時候就跳出來挑事,差點壞了他的大計,吳澄思惱恨的就想一巴掌將他從坐騎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