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頭上的韓廣忽然大笑起來,揚聲喝道:“百象帝國的雜碎真會虛張聲勢,一條小蛇竟也搞出好大的風浪來,又是噴煙又是吐霧的,本將軍本以爲會有多麼了不起,多麼可怕,實在是嚇死人,搞了半天,原來是給方蕩送食兒去的,百蠱道人,你可真有孝心啊,千里迢迢的,連你先師的寶貝都親手送來,哈哈哈哈……”
在生死邊緣徘徊了一圈的顧之章長長的鬆了口氣,能活着誰願意去死?青史留名雖然事件好事,但活着在顧之章來說,更重要一些,畢竟顧之章也是個貪生怕死的人。
顧之章笑道:“看來,我的這筆大買賣還得再找其他的門路。”
百蠱道人之前一口一個蕞爾小國、一口一個荒僻愚夫,顧之章心裡早就憋了一口悶氣,此時怎麼可能不落井下石。
顧之章揚聲道:“百蠱道人,百象帝國那般強盛,怎麼就只有這些貓貓狗狗的小把戲?這種把戲用在街頭賣藝或許能博個滿堂彩,但用在這兩軍陣前未免太過兒戲了。”
此時那壓抑無比的夏國軍卒們終於找到了釋放自己壓抑情緒的出口,當即齊齊大笑起來,噓聲震天,此時此刻,沒有炫龍禁衛沒有孫家軍,大家都是夏國人,有十萬人一起對百蠱道人發出噓聲,百蠱道人也算是不虛此行了。
從雲端跌落谷底是什麼感覺,百蠱道人現在就是什麼感覺,一秒之前,他還認爲現在就是他人生的最巔峰,但是現在,他就從人生的最巔峰重重的跌落下來。
那一丈青乃是百蠱道人的至寶,師父傳下來的蠱物,他丟出去,連個水泡都沒有打出來,就被方蕩一口吃了下去,心疼得都碎了。
更叫百蠱道人不能忍的,是那周圍的嘲笑聲,一個人內心得有多麼強大,才能承受,十萬人一起開口嘲笑?
至少百蠱道人沒有那麼強大的神經。
百蠱道人當初一個人羣嘲十萬夏國軍卒,夏國從上到下全都被百蠱道人壓得擡不起頭來的時候,何等風光?現在,報應到了。
若是被修爲同等的傢伙戰勝了,百蠱道人一句話都不會說,一個屁都不會放,但方蕩什麼修爲,他什麼修爲?輸給方蕩他一萬個不能忍!
百蠱道人老羞成怒,一口銀牙咬得咯咯作響。
“好好好,好小子,道人一向好脾氣,但現在徹底被你給激怒了,接受懲罰吧!”
百蠱道人暴喝一聲,將巨象靈臺給丟了出來。
巨象靈臺一出現,所有的軍卒都大吃一驚,那長毛巨象一頭撞塌城牆的畫面,至今仍然縈繞在他們心頭,揮之不去,甚至深種在他們的夢魘中。
那長毛巨象可比一丈青更可怕,更震撼,畢竟一丈青雖然毒性極烈,但身形實在是太小,但這長毛巨象不同,身形極大幾乎趕上城牆了,那磅礴的力量,對比方蕩渺小的身形,巨大的差距顯而易見,這是典型的大象和螞蟻之間的戰爭。
就見那巨象一聲長嘶,隨即朝着方蕩邁步走來,這巨象雖然看起來慢吞吞的,但身量極大,一步邁出,就是十數米遠近,比一般的修士奔跑速度還要快,每一步落地,都如同天空中一個雷霆劈擊下來,在耳邊炸裂。
方蕩在這巨響面前,還沒有巨象的腳脖子高,所有的人都齊齊面色大變,齊齊爲方蕩捏了一把冷汗。
此時的方蕩依舊站在原地沒動,就如同之前一丈青朝他竄來,他一動不動一樣,不過若是細看的話,能看出來,這一回,方蕩和上一回還是有着極大的不同。
不同之處就在於,此時的方蕩在微微發抖,渾身上下,每一塊肌肉都在發抖,看起來,就好似方蕩被嚇得渾身發抖一樣。
確實,面對那如同城牆般高大的怪物,能夠不被嚇得發抖的,都是一等一的英雄。
就見方蕩身上的血管正在不住的變黑,方蕩身上每一寸肌膚,每一根肌肉纖維,每一根汗毛,都在拼命地顫動搖擺。
方盪口中的奇毒內丹,從未真正吃飽過,方蕩每次餵養奇毒內丹最多的時候,其實也就只是叫奇毒內丹吃個五分飽罷了。
現在,吃了一丈青後,奇毒內丹終於吃飽了,從所未有的飽。
吃飽後的奇毒內丹,和之前方盪口中的奇毒內丹,完全是兩個狀態,吃飽了的奇毒內丹此時如同生長在方蕩的舌頭上一樣,不再如之前那般輕浮,四處亂蹦亂跳,現在的奇毒內丹就如同一箇中年人,見慣了風雲變幻,處事不驚,安然穩坐。
方蕩能夠感覺得到,奇毒內丹之中生出一道道根系來,深深扎入他的舌頭之中,那一道道的根系此時已經和和方蕩的身軀的血管接駁在一起。
舌頭又稱天地橋,是連接天地的重要器官,在修行中至關重要,奇毒內丹和方蕩的血脈接駁在一起,便將滾滾的毒性注入方蕩的血脈之中,此時的方蕩周身上下所有的血管都開始發黑,不光是方蕩渾身上下的血管都在發黑,連方蕩的眼睛都開始變成漆黑色的,分不出眼仁和眼白,就只是一片深不見底的漆黑。
方蕩的身軀越來越黑,最初只是血管,慢慢的方蕩的每一根肌肉纖維,每一寸肌膚全都變成了漆黑之色。
方蕩覺得自己一下進入了一個玄妙無比的世界,方蕩感到身上多出來許許多多的洞,這些洞如同嬰兒的小口一樣,吸、允着漂浮在這個世界之中的力量。
方蕩不知道的是,這些洞,是隻有修爲進入練氣開竅境界後,開啓了竅穴後纔有的,遠遠不是他一個區區淬血境界的修士能夠擁有的。
此時的方蕩站在那裡,就如同在空氣中燒灼出了一個人形的黑洞,方蕩整個都黑化了。
方蕩的變化,使得所有的人全都呆住了,他們不知道方蕩這種變化究竟是好結果,還是壞結果,畢竟方蕩吃了那一丈青後,一句話都沒有說出來,現在這個模樣,該不會是中毒太深,此時纔剛剛發作吧?
眼瞅着巨象速度越來越快,已經到了方蕩一步之外,巨象的一步之外,也足足有十數米之遠。
巨象猛的擡起一條腿,朝着方蕩就要踩下去,那巨大的象腳簡直比一座房子還要大,若是被這象腳踩中,方蕩必將化爲一灘爛泥。
所有的人都不由得提方蕩捏了一把汗,不過,這一次,沒有人再喊方蕩快逃這四個字,所有的軍士已經從方蕩身上學到了不屈,這一次和上一次不同,上一次所有的人全都絕望了,這一次,絕望的是少數,更多的人們都期待着方蕩給他們帶來一個奇蹟。以至於他們一個個拳頭捏得緊緊的。
方蕩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那已經高高擡起,準備朝着他的腦袋重重踩下來的巨大的象腳。
完全黑化了的方蕩臉上毫無半點情緒,一雙完全漆黑的眼睛更是完全看不出任何表情。
方蕩雙拳忽然握緊,胸口猛的塌陷下去,渾身上下每一塊肌肉都因爲用力而繃緊暴凸起來。
“方蕩在此!”
完全黑化的方蕩猛的張嘴,吐出這樣的一聲大吼來。
這一聲吼可非比尋常,巨大的聲浪如同一陣驟風吹去,方蕩頭頂上烏雲密佈的天空滾滾烏雲猛的被衝散,露出了許久不曾見到的晴空。
方蕩的這一聲‘方蕩在此’,震顫得大地都顫抖起來,遠處,距離戰場漩渦最近的房屋轟然倒塌,五萬孫家軍站立不住,被巨大的聲浪吹得齊齊倒退。
一時間飛沙走石,狂風大作,煞氣橫飆。
方蕩的這一聲大吼,不比之前皇宮護罩破碎差多少,聲音轟然遠去。
井中,方氣、方回兒還有趙燕兒正在打鬧亂做一團,至於坐在桌子旁邊的趙敬修連連彈嘆氣搖頭,顯然他是管不了這三個孩子了。
就在此時,正在打鬧的方回兒猛的滯住身形,和她一起停下車來的還有方氣。
方氣和方回兒瞪着大大的眼睛,對視一眼後,好似發瘋了一般,丟下趙敬修還有趙燕兒,從井中一躍而出。
遠處,烏雲密佈的世界中有一處晴朗的天空,遠遠看去,就如同天上的一汪水潭。
方蕩在此,方蕩在此,方蕩在此……
井外的世界遍佈這句話的迴音,如同天上的雷霆炸裂一般。
此時此刻,這四個字,整個望京都聽得一清二楚。
遙遠的一座城池中,一箇中年男子和一少女走在人數稀疏的街頭。
正走着,少女驀然扭頭,看向望京的方向。
中年男子停下腳步,疑惑的看向女子。
“公主,怎麼了?”說話的是黑叔。
靖公主收回疑惑的目光,轉過頭來,“沒什麼,似乎聽到了一個名字。”
黑叔聞言不由得一笑道:“方蕩?”
靖公主嘴脣微微一抿,露出一個弧度來,點了點頭道:“就是那個傢伙!”
靖公主眼中忽然迷惘了一下,隨後嘆息道:“不知掉他會不會去火毒神宮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