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明堂朝着王香草瞄一眼,油腔滑調地說:“人家正大江大河的流着呢,萬一決堤了,鬧出洪澇災害來,我們可負不起這個責任呢。”
“高明堂,你個死熊玩意兒,留點口德好不好?”王香草罵道。
“好……好,不跟你鬧了,俺跟村長聊點正事還不成嗎?”
“你還有啥正事兒?”馬有成有滋有味嚼着一口菜,話裡透着不屑。
“就是那塊地的事兒,報告都給你打了三個月了,先讓我動工搞基建工程呢中不中?”高明堂滿臉討好地說。
馬有成吧唧吧唧嘴,說:“看看,狐狸尾巴露出來了吧。我說呢,咋就突然想起請我吃飯了。”
高明堂擺着手,嬉皮笑臉地說:“不是……不是,叔你可別冤枉好人,我本來只是想問問村裡總共有多少八十歲以上的老人,你說在鎮上,又到了吃午飯的點兒,這才招呼一起吃飯的。”
“你問那個幹啥?”
高明堂說:“這不快到端午節了嘛,我想給村裡八十歲以上的老人們送點禮物。”
馬有成點點頭,說:“這倒是個正經事兒,算你小子有良心,致富不不忘鄉親們。來,老馬敬你一杯!”
說完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高明堂放下酒杯,自我標榜起來:“是啊,人不能忘本,更不能忘記養育之恩,不管什麼時候,我高明堂絕不做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我可不喜歡玩嘴皮子的人,要看具體行動。說吧,你打算給那些老人送點啥禮物?”
“每人五斤糯米怎麼樣?”
“五斤糯米?”馬有成眉心一皺,“拿得出手嗎?”
“五斤糯米還不夠他們包糉子嘛。”
馬有成冷笑一聲,說:“你知道村子裡一共有多少八十歲的老人嗎?”
高明堂搖搖頭。
“一共才五個人!”
“不會吧,感覺老人挺多的呀!”
王香草插話說:“高明堂,你的小算盤打得叮噹響,二十五斤大米就賺個臉,可真是夠划算的!”
“不是……不是,我真的不是那個意思。”高明堂臉上一陣不自然。
馬有成建議他把受贈範圍擴大到六十歲以上,五斤大米拿不出手,另外再加加五斤雞蛋。
高明堂不幹了,說六十歲以上的老人太多了,承受不了,自己還有項目要投資呢。
馬有成點化道:“羣衆的口碑最重要,有了口碑就有人脈,有了人脈就啥都有了,做啥啥順,幹啥啥成,不信你試試。”
“那是……那是……這點我懂,要不然我就不琢磨着送東西了。”高明堂又敬了馬有成一杯酒,才轉入了正題。
他說承包水潭邊那幾十畝地的事兒,鎮上、縣裡的手續已經辦得差不多了,只剩了土管局那邊的章子還沒蓋,估計也很快,想讓馬有成高擡貴手,先讓他動工開建。
馬有成生硬地回絕了他,說那不行,至少現在不行。
“麥收以後總該可以了吧?”高明堂低聲下氣地問。
“那也得看你手續辦沒辦妥。”馬有成臉上除了淡淡的醉意,幾乎沒有其他表情。
高明堂繼續皮賴臉地糾纏,說:“村長,叔,咱們爺倆誰跟誰呀,我對你可是有求必應,眼下我遇到一點點小難題,你就拉我一把唄。”
“這事兒我也是有心無力,土地問題很敏感,上邊管得嚴,我可不敢冒那個險。”
“這還有啥風險?”
“錯了,風險大着呢!”
“你不就是擔心你頭上那個烏紗帽被摘了嗎?你放心,等山莊建好了,那個小破官咱還不幹了呢,我聘請你當董事長,年薪二十萬,你看怎麼樣?”
馬有成一臉不屑,說纔不稀罕那幾個小錢呢,老子看重的是品位。
“啥品位不品位的,您也跟着唱高調了?人活一輩子圖個啥?還不就是想法子多賺錢,享受幸福生活嘛,你們說對不對?”
馬有成喝一口酒,笑着問王香草:“香草,你同意高明堂的觀點嗎?”
王香草又反問高明堂,你覺得啥纔是幸福。
高明堂嚥下口裡的菜,說:“幸福就是吃好、喝足、玩滋潤,這纔是實打實、不摻假的幸福。”
馬有成罵了起來:“你個癟熊玩意兒,滿腦子都是銅臭味兒,我看你是被資產階級思想徹底腐蝕了,算了,不跟你扯了,沒有共同語言。”
“不是沒有共同語言,而是你安於現狀,沒有情調。”
“你直接說我沒品位不就得了。”
“差不多就那個意思吧。”
“放你媽那個狗臭屁!”馬有成惡狠狠罵一句。
“看看……看看,氣急敗壞了是不是?說句實在話,你當了幾十年的村幹部,到頭來還不就是那麼回事嗎?憑你這能耐,要是搞點實業,做點生意,早就是身家過億的大老闆了!”高明堂說着,舉起了杯。
馬有成手裡拿着酒杯,卻不急着喝,尖酸地噴了起來:“高明堂,你除了能賺幾個臭錢,還能幹啥?哦,對了,最大的能耐就是練溜了一張嘴皮子,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在咱們桃林峪算得上是第一嘴了!”
“叔,別扯遠了,咱們接着談正事。”
“是,是該說正事兒。”馬有成藉着酒勁兒,警告高明堂,想開山莊就正兒八經的開,但絕對不允許開成那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兒。
高明堂拍着胸脯說,他的山莊定位是全縣一流的,規模大、層次高,專供城裡的中上層人士來消費。
馬有成說我不相信你高明堂會規規矩矩做生意。
王香草也跟着附和,說你這種人能規矩得了?鬼才信呢。
高明堂突然沒頭沒腦的來了一句:“鬼不信不要緊,可我信鬼。”
馬有成問他這話啥意思。
高明堂說:“我是相信鬼也能掙錢,你們大概還不知道,胡仙姑在那個水潭邊上可賺大發了!我暗中計算了一下,最多的時候,她一天就能掙兩千多,你們信不信?”
王香草搖搖頭,說:“我不信,咋會掙那麼多呢?”
馬有成也不相信,不就是幾個燒香磕頭的老媽子嘛,一個人給個三元五塊的,怎麼會掙那麼多,鬼才信呢!
高明堂說這個錢數是他偷偷安排人去現場算出來的,一連蹲守了好幾天,平均下來就是那麼個數。
“她憑啥能耐掙那麼多錢?”馬有成問道。
“憑啥,就憑着那一汪死水,還有那條真真假假的神龍唄。那條神龍可給胡仙姑帶來了好運,簡直是日進斗金呢!”高明堂嘖嘖道。
聽到神龍兩個字,王香草心裡忽悠一陣,隨之攪動起來,大腦也跟着犯起了混沌。
恍恍惚惚中,她好像看到了那條“神龍”,在不停地遊走翻滾,直把渾濁的潭水攪得波濤翻滾。
……
之後的話王香草幾乎半句都沒聽到耳朵裡面去,懵懵懂懂坐在那兒,一直堅持到了最後。
吃飽喝足後,高明堂邀請馬有成跟王香草到他的洗浴中心去“享受一下”,說剛來了幾個新手,請兩位領導過去幫忙鑑定一下他們的技法。
別馬有成喝了不少酒,但他不糊塗,他知道高明堂想幹啥,斷然拒絕了。
見馬有成不買“賬”,高明堂耍起了賴皮,“你們不給面子是不是?那好,我也不送你們回村子了。”
馬有成嘴裡嘰咕着:“你要去老子也不用你,喝了那麼多酒,不翻溝裡纔怪呢。”
說完,拿出手機,撥打了出租車司機的電話。
出門沒多久,早上接他們來的那輛出租車就開了過來。
馬有成跟王香草兩個人直接拉開門上了車,揚塵而去。
高明堂被晾在了那兒,惱羞成怒,破口大罵。
回家後,王香草上牀美美睡了一覺。
還不等醒來,突然聽到有人在門外喊自己的名字。
她爬起來,感覺比之前清醒了許多。
下牀開了門,站在院子裡問:“是誰呀?”
“香草姐,是我。”
是個女人柔柔弱弱的聲音。
王香草走出去,打開院門一看,竟然是新媳婦許玉蓮。
“香草姐!”許玉蓮叫一聲,竟然哭了起來。
“是玉蓮呀,咋的了這是?快進屋……快進屋。”王香草心頭一緊,拉起許玉蓮的手就往拽。
進屋後,許玉蓮哭得更兇了,蹲在門後,放聲大哭起來。
王香草心裡咯噔一下,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難道是馬有成種下的禍根又“發芽”了。
她撫摸着許玉蓮的後背,啥也沒說,先她哭個痛快。
哭了一會兒,許玉蓮停了下來,擡起頭,眼淚汪汪地望着王香草,說:“姐,出事了,韓大雙回來了。”
“他回來是好事啊!你哭啥?”
“姐……”許玉蓮哭喪着臉說,“他好像知道我流產的事兒了。”
“他咋知道的?”王香草一怔,問道。
“我也不知道呀,誰知道他是從哪兒打聽到的。我懷疑……懷疑……”許玉蓮低下頭,欲言又止。
“別吞吞吐吐的,快說,告訴姐,是咋回事兒。”
許玉蓮這才擡起頭來,說:“我懷疑是胡仙姑告訴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