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五月十五,大將軍府,上上下下忙的不亦樂乎。週歲試兒在這片大陸是件大事,等同上一世的滿月酒了。加之這是數十年來府上唯一新添的男丁,爺爺王進侯可是大大操辦起來。
王進侯戰功赫赫,被先皇封爲安國公爵位不世襲,現在雖人不在廟堂上,但餘威不減當年。兒子王桓當朝大司馬大將軍,封世襲隴西侯。這次八方涌動,各階貴族打破頭了,都想趁此機會與王家攀上關係。
爲了這次的週歲試兒,公爵府很早就準備了,各大世家、王公貴族、封疆大吏,都以收到請帖爲榮,這是身份與地位的象徵。
天還不亮,公爵府就忙碌起來了。給小侯爺沐浴更衣、梳妝打扮。又是慌慌張張的準備食材,忙的不亦樂乎。
不一會各路賓客來了,先是各地的富商大賈,有錢沒權,想借此機會得到最有權勢的侯爺的庇護,當然是早早的就來了,珍珠瑪瑙、美玉珊瑚不計其數。
他們慌慌張張的來府,都想面見家主,只可惜他們都被管家給攔下了,無論禮物如何珍奇,他們只能失望的被管家指認得一等僕人去往偏殿休息。
接着日頭稍起,來的都是些京城的小富小貴,帶的都是些一車一車的奇珍異草,絲綢絹布。被管家領去次殿歇息。
參加這宴會之規格,等級之森嚴可見一斑,各大人物都是掂量了又掂量,算着時辰來的。
先來的人都沒資格報出名號來。
再接着大人物要來了,門房清亮的嗓音不時響起“戶部尚書到”,“禮部尚書到”“凌州牧長子率家老到”一個年紀輕輕的美少年……這些人都是需要家主侯爺王桓親自迎接的,都是這個朝堂上的實權派。
凌州牧最爲特殊,按說他只是子嗣到來不至於家主迎接,殊不知當年凌州牧是軍隊出身,是安國公帳下的一員虎將也是重要謀臣,上陣殺敵、出謀劃策都不含糊。頗得安國公欣賞,戰後保舉他爲凌州牧也是擴大王家在地方的實力。這是王家心腹,自然要趁機表表忠心。
凌州牧只年長侯爺王桓兩歲不過結婚早啊,早就兒孫成羣了。在軍中那陣子都是以兄弟相稱。
衆人都上前對着侯爺施禮,恭維道:“恭賀侯爺添一虎子。”王桓心中冷笑清淡的笑了笑道,沒什麼沒什麼之類的話,說孩子年幼不成器。
那風流美少年輕搖香扇也不恭維半生硬的說:“恭賀侯爺了,中年得子,可喜可賀啊。”這“中年”二字,說的頗爲重。衆人心中一涼,乖乖啊,人屠名聲在外,也只有這等人敢開得起玩笑了吧。
侯爺也不怒,把衆人都晾在一邊,對着少年笑罵道:“混小子這是凌州牧讓你這麼說的,哼,成心奚落我是吧。大哥今天沒來,就罰你好了,先吃兩百軍棍,再給我養兩天馬,做做馬伕,哈哈哈。”
那少年聞言變色,立馬改口道:“小叔,山谷不敢,都是我父親出的餿主意,自己不便說,非帶讓我說,家父之命,小侄不敢違背,小叔大人有大量,你可不能這麼對小侄啊。”這傢伙年少時父親爲了磨礪他,遠遠觀望過滔天大戰,戰場上最是顯眼的莫過於眼前的隴西侯了,生生屠戮百萬,給他幼小的心靈,不知抹上了多少黑暗的污漬。小時候不聽話大哭,母親就說,看那不是你王桓叔叔嗎?蘭山谷立馬就不哭了,跑快快的躲在母親的裙子後面,露出小腦袋瓜子,瞟着靈動的大眼,緊張兮兮的,看看他的這小叔到底來沒來。
常常惹的衆人大笑。王桓對這小侄兒也是非常喜歡的,自己又沒兒子,蘭山谷就相當於他的半個兒子,寵愛有加。只是這傢伙這麼怕他,他也只能摸鼻子,苦笑了。自他父親去做了凌州牧也有七八年沒見過了。
“哈哈哈,好說好說,幾年不見當年哭鼻子的小傢伙,也要長大成人了,有你爹當年的風範。這賬我就記在你父親頭上了,有他好看的,哈哈。”那少年大喜,賠笑着,王桓引他們去了正殿。
日頭又高了一分。這時門房的清亮的嗓音又傳來了,“大司徒到。”
這司徒的官爵並不顯赫,但架不住人家有個好女兒啊,小女嫁到了公爵府,一躍成爲了隴西侯的岳父,這地位自然是水漲船高了,現在女兒又添了一個外孫,這老頭以後走路都不用看人了,到哪都是衆星捧月的。
別人慌慌張張的來,都是來看自己外孫的,哎,別提又多高興了,老貴族不就活個面子,靠個名聲嘛。
果然老公爵親自出府迎接,侯爺王桓也陪同,見面先行了一禮,“老泰山安好啊。”雙方一陣寒暄,王桓帶着老泰山沒去正殿而是來到了後院,夫人芸兒思念父親,自是要先見一見,還有那個調皮搗蛋的小傢伙,早就想外公了鬍子了吧。這小傢伙自小就喜歡拽外公的鬍鬚,手勁還大,讓老泰山,也是無話可說。
王桓心裡盤算着只剩下兩家了,重頭戲來了。
“丞相到”只這一聲,這可是與安國公相抗衡數年,被先皇封爲平國公,權勢滔天,黨羽衆多,根基頗深的世家大族,與之相比王家就只能算是個暴發戶。
老公爵、侯爺王桓、丈人司徒都出來迎接了,衆人見面皮笑肉不笑的,一陣寒暄,政見不合自然說不到一起去。地位在這裡放着,沒辦法,請進了正殿。
這時忙活了一上午了,日頭上中天,當朝天子來了。一個老太監操着公鴨嗓喊道:“陛下到。”
公爵府中門大開,禮樂聲響起。以老公爵爲首的文武百官匆匆趕出來,撲撲通通往下一跪,皆是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天子趙無聲攜皇后而來,悠悠說道:“衆卿平身。”
“陛下駕到,臣等有失遠迎,請治臣怠慢之罪。”老公爵跪地不起,趙無聲也是趕緊上前扶道,“國丈嚴重了,快快請起,今日小侄兒滿週歲可喜可賀啊。”
君臣之間難免要寒暄一陣。這時皇后早就淚眼迷離了,久居深宮,思親心切呀。但這不是話家常的地方,她也只得忍下,與老父兩眼對望什麼都明白了。
老公爵引着天子進入正殿坐了上座,正主落座,宴會要開始了,楚芸兒抱着年幼的王小風出來,對着皇帝施了一禮。
王小風瞪着大眼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一看就知道,有的比如凌州牧蘭山谷之類雖不相識,但都是真心來送祝福的。另一類如宰相一黨,都是來湊熱鬧的。
老公爵怎麼也高興不起來,這是這孫兒小風讓他放不下心來啊。一生戎馬刀上飄,最見不慣的就是男兒沒有英氣如弱女子一般。
有一次朝中大臣的幼子也是週歲試兒,老公爵也去了。那小孩子上來就抓住了一盒胭脂,老公爵氣的當即拂袖而出,大聲斥責,這小子沒出息,在京城引發了不小的震動。
現在衆多心懷鬼胎的人都在心下祈禱,小孩啊你可要拿胭脂什麼的,我看那鼻孔朝天的公爵,怎麼收場。
現在朝堂的局勢不明朗,皇帝對王家的態度左右搖擺,王小風決定扮豬吃老虎,只是苦了父親和爺爺了。
週歲試兒是這片大陸的重要儀式,只不過富人準備的東西比較多而已。以小看大,未來什麼樣子,也能推測出來什麼。
王小風看着地下的東西,琳琅滿目,心說:“爺爺果然不會讓胭脂水粉、香扇古玩什麼的出現,看來還是懂我呀,這可怎麼辦。”都是一些書籍、筆墨紙硯、寶臉、官服……
現在滿屋子的人大眼瞪小眼。王小風裝模作樣的看看這個瞅瞅那個,無一例外拿到手的都扔了,至於寶劍,他看都不看。王桓和王進侯都捏了一把汗,心說這天生異象的聖人都是這樣不省心嗎?
王小風一直沒找到合適的,突然他意識到了,女人身上應該有香囊的啊。這屋子裡只有母親與姑姑兩個女子,父親今天不會讓母親配戴香囊的,那隻好找姑姑了。
一雙大眼賊兮兮的瞄向和母親並肩站在一起的姑姑,果然有。王小風不動聲色的慢慢朝姑姑的方向爬去,嘴裡口吃不清的喊着:“姑姑,抱抱。”
姑姑嘿,上當了,她一邊說問:“風兒選的是什麼呀,姑姑抱抱,不着急的。”
王小風趁姑姑俯下身子,左手一拽,香囊到手了,再也不丟了。
王皇后起初覺得沒什麼,猛然想到佩戴的香囊,慌忙反應過來,爲時已晚,唉,免不了被罵一頓了。
王小風在姑姑的懷裡興奮的大叫道:“姑丈,風兒就要這個了。就這個啦,父親可好呀,母親你怎麼不對勁呀。”
滿座譁然,這樣的變故,讓所有人都愣了一下,丞相寧文浩倒是毫不意外的大笑道:“恭喜安國公,恭喜隴西侯,孺子可教也,哈哈。假以時日必成大器。”母親楚芸兒羞的都沒地鑽了。
爺爺王進侯和父親王桓對望一眼,都是無奈,千算萬算出了這麼個幺蛾子,以後這老臉哪裡放去。
陛下趙無聲面有喜色道:“賞。”這賞賜都是準備好的,一個老太監扯着公鴨嗓道:“西涼寶馬兩匹、金絲雀一隻、西域波斯貓一隻,玉璧一對。”
安國公、隴西侯、楚芸兒等慌忙跪地謝主隆恩。
這賞賜與前幾日丞相長孫寧採臣的沒什麼差別。
衆人開始用飯。
大家心照不宣,老公爵心裡不大高興,宴會草草的結束了。皇帝趙無聲笑着對皇后說道:“今日不必着急,好好陪陪岳父岳母大哥大嫂,朕政務繁忙,要早些回去了。”說着不搭理她楚楚可憐的模樣了,先一步走了。
乖乖他可不想看到老丈人大火。
這一天,一個烏龍的結束,讓王小風紈絝子弟的名頭坐實了,現在酒肆茶樓都在傳唱這件事,以爲笑談,都說安國公晚節不保,侯爺王桓英雄蓋世怎麼有這樣的兒子,難道這就是報應。
朝野上下議論紛紛,提到侯爺幼子,都是一句話,紈絝胚子,膏粱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