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九曲十八彎的公爵府中,他早就待煩了。他想上山,他想長白山。想那俊秀的山脈也想那高聳入雲的雲衫。
甚至常常在夢裡夢到,和師兄弟在道門學藝時的的快樂時光。靜心打坐的時候偷偷作弄師弟,惹得師父一頓臭罵;苦着臉揹着那些枯燥無味的藥方,背錯一味藥材就要跪在祖師面前罰跪禁食,也是在那個時候學會了什麼是醫者仁心,什麼是小醫治人,大醫治國。
想到這裡王小風不禁泯然一笑,心裡道:“師父那老頭原是個酒鬼,哈哈哈。”
那酒叫猴兒酒。王小風恰巧救了身陷囫圇的猴王。猴王通靈知恩圖報,送來了一罐猴兒酒,灌口密封,酒香還是溢了出來,十里飄散。這可是酒中的極品,集天地靈秀之氣,機緣巧合而得。
猴兒酒,原是山中諸猴採百果於一洞,始爲貯藏越冬糧食,但若當季不缺越冬糧食,猴兒們便會忘記曾儲藏過一洞百果,然後這一洞百果便逐漸發酵,而後釀成一洞百果酒。
現在雖然是猴兒有意釀造,但是這山中一年有多少野果能夠被猴子採到,而且這長白山環境多變難以捉摸又多少天適宜猴兒酒的釀造呢?尋常一口都是極品,現在有了一罐,端是喜從天降。
王小風本想自己痛飲一番,勾引一下師兄弟的饞蟲,沒想到師父義正言辭的說道:“小風,不得暴殄天物。此等神品應先禮拜祖師爺,想當初祖師一生愛酒,到死也沒嘗一口猴兒酒。”
這一番肺腑之言讓王小風沒了話說,只得任由師父抱走。王小風卻招呼衆人跟隨在師父身後,偷偷觀察。
這老頭卻沒去祠堂,尋了一個僻靜之地,歡笑道:“這猴兒酒,爲師就先嚐嚐鮮了,當仁不讓嘛。哈哈哈。”撥開罐子,作勢便要痛飲,忒不講究了。那酒香攝魂,衆人未飲已是自醉。
這時衆位弟子黑着臉跑出來,師父臉都綠了,風度都不要了,死死的抱住罐子。想想這些,王小風都忍不住笑。
師父厚着臉皮道:“你們還小,這是爲師的一片苦心呀,你們要理解。酒是穿腸毒藥,這猴兒酒藥力更深,人生自古誰無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爲師年過半百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啊,你們尚且年幼怎麼能讓你們以身試毒啊,爲師於心不忍啊。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爲師主意已定你們不要再說了。今日以身試毒慷慨赴死,也好萬古留名。如果僥倖活了下來那最好不過了。”
衆師兄弟聽得一愣一愣的,這偷偷喝喝酒師父都能說出這麼多名堂,也是沒誰了。互相對望了一眼憤懣道:“爲師不尊,不如回家賣紅薯。”
師父尷尬的笑了笑,老臉一紅。
最後當然是每個人都嚐了一口猴兒酒,甘甜爽口、回味無窮。這樣的絕世佳釀,本應該焚香操琴、舞文弄墨,細細品味,但是現在情況特殊,廢話啊,喝的慢一步,什麼都沒有了。
衆人爭相快飲,都是狼狽至極。起杯如風,飄逸灑脫,放杯如雨落山林,“啪啪啪”聲作響。衆人相視,皆是哈哈大笑。
那樣的日子一去不返了,在道門修煉的日子是上一世最美的時光,無憂無慮,縱情高歌,山野爲家,虎狼作伴。事到如今只好默默嘆息了。
“少爺需要備馬車嗎?”紅豆抱起王小風問道。
“不用了,紅豆,咱們也騎馬,也不坐車,你抱着我,出去轉轉,這府中太悶。”紅豆從命。
倒是苦了這丫頭,常常腰痠背痛手抽筋。這姑娘是很好,生的白白嫩嫩、肉酥膚爽,很合自己的口味,以後做個妾氏也是可以的,只是父母願意嗎?這年紀差有點駭人啊。
“今個戲園子裡,擺的什麼場啊?”這一世王小風愛上了享受,不得不享受啊,聽戲大把大把的賞賜都是手段。
紅豆抱着王小風出府,在府中走走停停、也不知轉了多少彎、穿過了多少亭臺樓閣,纔出府而去。
邊走邊道:“小奴聽說今個擺的是頭牌姬小樓的新戲,《獨破賊巢》。”
“哦,是嗎?那可要趕上捧捧場子。”
戲閣子向來爲士大夫不齒,但絲毫不影響它的壯大,那頭牌姬小樓出場的場面跟着小侯爺有得一拼啊,精彩之處,大把大把的銀錢非一般的撲上臺面,白花花的一地銀子如雪,燦爛奪目。常常都要停下來把銀子收走再接着演,不然施展不開啊。
聽聞小侯爺到了,戲園子主事一個肥胖的中年人一看就是深諳商道。兩眼放光,心說:“又一個送錢的到了。”但嘴上卻不敢造次,點頭哈腰,畢恭畢敬,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把王小風迎進了最佳的包間,還送了大把大把的美女服侍,王小風見紅豆麪有不悅之色,就都給回絕了。
這戲講的是,孤膽英雄救死扶傷,獨破強盜的故事。
那姬小樓果然是戲精,一顰一笑、有板有眼,衆人喝彩聲,來自嬌小姐的賞賜聲,不絕於耳。
全戲的**,姬小樓大喊:“看前方黑洞洞,定是那賊巢穴,待俺殺上前去,殺他個片甲不留。”
這惟妙惟肖,衆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倒是把孤膽英雄演的淋漓盡致。
王小風一陣感慨,一通百通,看戲也想到了修煉上,這般無敵的信念倒是激起了他的認同,上一世那最後一戰,不正是如此嗎?
王小風默默的唸了一遍,“殺他個片甲不留!”動情道:“紅豆,賞銀千兩。”這賞賜可真是大的沒邊了,紅豆也是一陣心跳。提高了嗓音對外道:“公爵府小侯爺,賞銀千兩。”
滿座譁然,這公爵府出手就是不一樣,用現在的話說就是王小風力壓衆人得了本場MVP。主事屁顛屁的跑過來謝恩。抱住王小風的小腳親了起來,把他給噁心的呀,一邊哭一邊把眼淚抹到王小風身上一邊說道,還是小侯爺慷慨仁慈呀,若是沒你我這戲園子就只有喝西北風去了,可真是我們衣食父母呀。
紅豆對這樣的誇張的諂媚也是一陣惡寒繼而是噁心,撇撇嘴,不滿的哼了一聲。
王小風也是煩,這傢伙的恭維也太露骨了吧。推去這個胖子的挽留,王小風心情顫動的出了戲園子。在紅豆懷裡思索接下來去哪玩,又想起了母親,道:“紅豆我孃親這些天忙什麼的呢?”
“主母這幾天焦頭爛額的,一邊忙着修院子,一邊忙着進軍釀酒業,朝廷放開了釀酒的管制,我公爵府也要分一杯羹呢。只是…”
“說嘛,有什麼不得說的呀。”
“只是院子好建,酒難釀呀。沒有經驗沒有工匠沒有配方,從無到有很難。”
王小風心道:“這有何難?本公子腦子裡高等配方多的是,猴兒酒都仿製過,至於匠人什麼的直接重金招募就好了,只是不便拿出手啊,要想個法子啊。”
說道:“哦哦。”
“這院子是誰來修的啊。”
“是號稱天下第一能工巧匠的公輸痤,公爵府就是出自他的手中,端是妙的很啊。”
一陣狂放的聲音傳來,“哈哈,那公輸痤有這麼厲害嗎?在我眼裡不過爾爾。”
王小風向那說話的人望去,一個穿着邋里邋遢的老者,頭髮油膩,老遠都能看到跳瘙在那老頭的頭上跳來跳去,面容嘿呦似是從未洗過,一雙老眼黯淡無神,漫不經心的瞟着王小風和紅豆,留着一把山羊鬍子,嘴角似笑非笑很是猥瑣。靠着陰涼的牆根一雙手肆無忌憚的扣着穿着破鞋的腳丫子,還很是颯爽的把灰一彈,哎呀別提有多噁心了。
隔着老遠王小風都覺得有一股惡臭傳來。王小風還好,紅豆就差沒嘔吐了。這傢伙可能是好長時間沒洗澡了,褲襠癢了,當即隔着褲子撓了撓,毫不顧及旁人。
紅豆羞憤的轉過頭去,這下王小風不高興了,紅豆可是他的逆鱗啊。
當即道:“你這傢伙是誰,也配跟公輸痤相提並論,也就是一叫花子,還敢與皓月爭輝。知道我是誰嗎?衝撞了我,算是瞎了你的狗眼,你信不信等會讓人寫卸你的兩條胳膊,有眼無珠不識泰山。”
那老頭毫不在意:“你以爲你是誰呀,聽聞這京城路州出了一個囂張跋扈的小侯爺,你比他還猖狂,哼,就是老公爵爺來了,也不敢卸我兩條胳膊,乳臭未乾的男孩子,回去吃奶吧!嘿嘿,想着這小娘子不錯,前凸後翹的,能生兒子。”
王小風勃然大怒,就差沒放信號喚奴僕了。這時來了一羣圍觀的人,都替這乞丐捏了一把汗,當着小侯爺的面說他跋扈,還說他爺爺不敢,這傢伙是真不知道眼前的人就是小侯爺呀。
那老頭默默的起身頗爲鄭重的道:“少年郎何必在這京城自毀前程呢,昨日我夜觀天象今日我將了卻這輩子的最後心願。我觀你根骨奇佳,非池中之物;
靈根清秀,非尋常之人。這帝京池子太小養不得你這樣的人物。在這京城做一個碌碌無爲的紈絝子弟,倒不如拜我爲師,跟我一起放浪形骸、遊戲山水,豈不快哉。”
王小風詫異起了殺心,這傢伙莫不是看出了什麼,什麼根骨、靈根,都是很忌諱的東西。
衆人面面相覷都是憋着笑意,還好沒人相信他的鬼話,乖乖小侯爺要是根骨奇佳我們家的豬都能修煉了。
這傢伙上綱上線還要收自己爲徒,一陣頭大,想了想還是走了。
“紅豆我們走,何必跟他計較呢,一個乞丐而已。”
“哈哈,非也非也。今日乞丐可是座上呢,不如你隨我去公爵府走一遭,開開眼界,見識一下爲師的手藝。”
這傢伙難不成是公輸痤,怎麼這個熊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