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護衛心中最大的嚮往,最根本的夢想,不是別的,正是爲救自己的主人而死。
在他心裡,若最後能得到這樣一個死法,那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看這名爲王靖忠的護衛的生平過往,他有這樣的想法,倒也是合情合理。
他本是一個乞兒,寒冬大雪時因凍餓而昏倒街頭,卻被偶然從此經過的樑國景王子樑景遇到。樑景當時也是一個少年,見這和自己年紀相差不大的小乞兒,便動了惻隱之心,讓人將他帶了回去。
之後年月見長,歲月匆匆來,當日的景王子成了景王,當日的乞兒也成了王府中最爲忠誠、勇猛的護衛。
景王對他也十分的信任、優待,王靖忠更是爲他一心效死,爲景王擋下過幾番刺殺、險情。
在王靖忠看來,他的一條性命都是景王所賜,景王更對他十分優厚,實在是難以報答,只能盡心盡力,以死命效忠。若是哪一天因爲保護景王而死了,那也真是死得其所,沒枉費了景王的一番優待。
高樓的慶典上,景王被賊人威逼,性命只在一線之間。王靖忠雖然知道自己力量不足,無法勝過這些有些修煉手段的修士,卻因一腔熱血而站了出來。
如今因護主而死,也算是死得其所,圓滿了他那“爲護主而死,最好不過”的想法。
“的確是個忠勇之人啊……”
看過了王靖忠心中所想,生平經歷,許七心中不由得感嘆。
說他做的事情是白白浪費了自己的性命,不算是錯,畢竟他無法和元嬰修士抗衡,當真是十死無生。
但這明知不可爲而爲之的悲壯、忠勇,以性命爲報答的熱血,也實在令人心中有些觸動。
對於這王靖忠所做所想,許七不能盡數認同。但即便如此,他也對這王靖忠有一份尊重。
除開這些經歷之外,王靖忠的記憶中就無多少值得圈點的東西了。
從進入景王樑景的府邸之後,王靖忠便被作爲一個護衛培養。之後真的成了樑景的護衛之後,便謹守自己的護衛職責,除了護衛樑景之外,便唯有吃飯、睡覺、打熬氣力這些事情了。除此之外的種種事情,他都不去涉及,緊守着自己作爲護衛的本分。
從王靖忠的記憶中,除了能知道那樑景有些體弱的毛病,好酒色,素有結交善施的豪氣,以及對門客、下屬極爲優待之外,便不知更多的事情了。
許七也知道,那貪靈鬼尊正是因樑景將要遇險,這才終於現身。顯然,這位樑國景王和貪靈鬼尊之間有着一重頗爲深厚的關係。於貪靈鬼尊而言,樑景該是有頗爲重要的意義的。
但是,從這王靖忠身上,是挖不出樑景和貪靈鬼尊之間那重隱藏的極深的聯繫的。
“斬惡務必絕啊……”許七心中唸叨着,將六慾天魔從正在修煉的王靖忠魂魄中退出。
貪靈鬼尊許七已經交給了少女去處置,對於二人爭鬥的結果,許七並不擔心。
少女衡量之後,認定自己有取勝的把握,那就絕非虛言。許七說的也簡單,只是讓少女將他殺死,留下元神
逼問消息。如果無法留下那貪靈鬼尊的元神的話,那就將他的元神也一併滅掉,不讓他逃走就好。
而這景王和貪靈鬼尊之間有隱藏的極深的關係,在許七看來,這位景王的根底只怕是也不怎麼幹淨。
既然除惡,那就要除的徹徹底底,乾乾淨淨,不能留下什麼頭尾。那景王樑景身上的事情,許七也是一定要弄個清清楚楚的。
正這麼想着,許七的神魂感應中,出現了那少女的蹤跡。
少女以元神之力裹着年幼的無間鬼帝,從遠處飛遁而來。她的蹤跡,氣息,都沒有運用元神之力抹去,在許七的神魂感應之中十分明顯。
片刻之後,庭院中雪光閃動,顯出了那面目永遠冰冷的少女,以及仍舊如同熟睡一般的年幼無間鬼帝。
少女看看許七,一擡手,掌中顯出一團如星光匯聚的光華。只是其中隱約能聽到一個極爲不甘的聲音在不斷咆哮,卻又聽不清楚他到底在說些什麼,顯得有些模糊不清。
“這……”看少女掌中的光華,許七的眉頭微微一挑。
自從秘寶歸於少女之後,她便時時琢磨秘寶的用處、力量。雖然不能以這秘寶之主的身份操縱秘寶,將其中的威能運用到極限,卻也能將之稍稍發動了。
只是這樣的發動,卻並非以秘寶主人的身份發動,這秘寶等同無主之物。若是與人交手,被人施法攝去,那就真的落入了旁人手中,無法召回。
尋常修士沒有將一件法寶徹底掌控之前,是絕對不會用這法寶和人交手的,怕的就是被人攝取了自己好不如果煉成卻沒能完全收服的寶物,一番辛苦爲了別人做嫁衣。
只是這秘寶和尋常法寶相比,實在是有極大的不同。尋常修士若將之攝去不用,那也就罷了。若將自心意識稍稍探入其中一分,想要探究這秘寶之中的禁制、秘密,就會被這要求“一心無二”的秘寶反噬。
少女琢磨這秘寶的威能時,也是仗着自己的精純一心才能應付的來。即便如此,她也還沒有全數的把握,能夠從根本上掌握這件秘寶。尋常修士若和少女做同樣的事情,那就是自尋死路了。
秘寶反噬之下,邪道第一人無間鬼帝一分爲二,總算是留下了一線生機。若是尋常修士想要染指這秘寶,魂飛魄散算是最好的結果了。
“我和他交手時,用出了這法寶。他看破了其中的破綻,知道這法寶無主,便攝取了過去。”
少女看着掌中的一團星光,將手一握,那團星光便不見了蹤跡。
“之後的爭鬥中,他便運用了這件法寶。一用之下,元神立刻生出波瀾,向這法寶中直墜。我趁勢把他的肉身斬殺了,帶了他的元神回來。”
“你沒有受傷吧?”許七看着少女,關切的問道。
“還好。”少女道:“消耗是有一些的,傷勢就沒有。那些消耗,休息一下就能補足。如果不是他非要用這法寶殺我的話,我們之間的爭鬥還要繼續一陣纔能有個了結。那時候,消耗就會更大。”
“這就好。”
許七點點頭,看了看一旁那如同熟睡卻仍舊站
立着的無間鬼帝,問道:“他是……”
“沉睡了。”
少女那通明元神將無間鬼帝一身中的情形把握的清清楚楚,知道他是怎樣一個情況:“他的精力、氣力都被極大的消耗,現在是陷入了極深的沉睡中。等他恢復過來,自然就會醒轉。”
微微皺了皺眉,少女道:“於那些路程而言,他的消耗實在是太大了;於催動那團烏雲而言,這消耗又太少了。我不知道這些消耗是怎樣的緣故,你知道麼?”
“束手無策啊。”許七搖了搖頭,道:“他的情形,你以元神都不能盡明,何況是我。待他醒來之後,再問一問當時的情形,或許能有所得。”
“好。”
少女點了點頭,取出一個小玉人來。
那玉人沒有五官,雙手雙腳都被玉鏈鎖着,一身上更是纏滿了細細雕刻而出的鎖鏈。看上去,這就是一個極爲危險的兇徒,纔要用這樣的手段將他困住。
將手一展,星光重現。少女一手拿着玉人,一手託着星光,雙手合攏在了一起。
片刻之後,只聽一聲極爲短促的尖嘯聲傳來,少女掌縫中綻出道道青光,不住灑落。
十餘個呼吸之後,少女雙掌分開,將那小玉人遞給了許七:“那個貪靈的根本已經被困在了這玉人裡面,玉人毀壞,他的元神就要隨之被抹殺。你將你的百鬼窟法力投入禁制這種,就能將這鎖靈人驅動。要問要殺,你做主就好。”
“唔……”許七接過那玉人,點了點頭,“這倒是方便了很多。”
少女向許七微微一點頭:“你要做什麼就去做吧,我去休息。”
她雖然把她和貪靈鬼尊之間爭鬥說的輕描淡寫,但那是她性格所致,不愛多做言語。
元神宗師之間的生死爭鬥,又何來輕鬆一說?即便勝券在握,但要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取勝,少女也要有極大的消耗。
和許七別過,少女便自去房中休息。方纔那一場爭鬥中的消耗,以及一些微小的創傷,都要細細的修補起來。
“嘖,卻忘了這件事情。”
許七低頭一看,掌中正握着收了王靖忠魂魄的骨丸。方纔和少女言語,也沒顧得上這件事情,如今才猛然想起。
將魂魄祭煉成意識不消、記憶不滅的鬼神,實在不是許七能夠做到的事情。那些法門他雖然都知道,卻沒真正做過,總不好拿王靖忠的魂魄來練習。
這件事情,還是要拜託少女來做。
少女今日的消耗已經不小,許七此刻雖然想起了這件事情,也不好再拿這件事情去勞動少女。
“這件事情倒也不急,等她什麼時候恢復過來了再說吧。”
心中這麼想着,許七卻分出一道神魂,直奔景王王府而去。
去到近前,神魂便化作心化自在天子魔,分化散開,將這佔地極爲廣闊的景王王府籠罩在感應之中。
這景王和貪靈鬼尊之間有這樣一重關係,若說根底十分清白,許七自是不信。如今就看看景王府中的情形,待問過了那貪靈鬼尊之後再來分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