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字天書帶來了整個人類文明所有存活之人的思緒。
陸隱一念萬載,可同時傾聽。
他聽到了普通人對修煉的渴望,對宇宙生存的掙扎。聽到了修煉者嚮往的自由,平安。
聽到了絕強者對修煉的迷茫。也聽到了無數人對戰爭的厭惡。
沒有人渴望戰爭。
除非永遠降臨不到那個人身上。
當然,也有人在罵他。
陸隱聽了無數的故事,他的心情都平復了下來,緩緩擡頭,仰望星空。
生靈誕生自宇宙。
那麼,宇宙,也同樣爲,生靈。
時初將自我認知推演交給宇宙,可自己,就是宇宙。
陸隱起身,一步踏出,無盡思緒下,整個身體驀然暴漲,成了巨人。
第二步踏出,身體再次暴漲,與天齊高。
第三步,漫天星辰直尺之間。
第四步,視線所及,星辰在下,他在上。
第五步,超越星辰,俯視蒼生。
這一步下,他超越了六耀方寸,整個宇宙所有生靈都看到了他。
從未想過有人可以那般高大,高大到無視空間距離都能被看到。
他彷彿可以抓握整個方寸之距。
他,既是宇宙。
這一幕給無數人帶去了難以形容的震撼。
時初瞳孔擡起,駭然望向陸隱,不可能,不可能,此人絕不可能超越自己的認知高度。那是交給宇宙的認知,是宇宙之下的極限,它在突破這份極限。這個人怎麼可能超越?不可能。
陸隱低頭,看向時初的目光充滿了同情:“從一開始你就錯了。你將宇宙擺在了對立面,何曾想過,宇宙,也可以是自己。”
時初瞳孔陡縮,不可能。
陸隱擡腳,一步踏出,腳踩漫天繁星,腳下,是那個自認爲是神的,魚。
一腳落下,繁星破碎。
踏星!
每一顆破碎的繁星都是時初的一道認知。
它可以藉助這些認知碰撞增強自身,剎那間推演無盡事物,反之,這些認知破碎,帶給它的傷害一樣大。
當漫天繁星破碎。
時初所謂的天道,亦破碎。
它瞳孔渙散,剎那間分裂,失了神智,根本無法逃離,被陸隱一腳踩下。
陸隱身體不斷縮小,最終恢復原狀。
而無字天書也沒入體內。
他看向前方,時初徹底被踩成了重傷,尤其認知全部破碎,氣息一下子衰弱到了極致。
陸隱剛要走去,忽然心有所感,看向遠方,笑了。
這氣息是辰祖。
辰祖竟然突破主宰戰力了。
應該是觀自己剛剛的一幕有了靈感。
辰祖天賦絕對不在枯祖之下,若非上個時代因王小雨之死受了打擊,應該跟枯祖一樣在天上宗突破纔對。如今突破,倒也不晚。
陸隱收回目光,朝着時初走去。
時初漂浮星空,雙目無神的看向星穹。
敗了。
它徹底敗了。
絕無翻盤的可能,因爲認知盡皆破碎。沒有這些認知,它就是不完整的,根本不可能再突破。
早知如此,剛剛就不管陸隱,直接嘗試突破了。
這個人類爲什麼能做到這一步?他爲什麼可以踩碎自己的滿天繁星?
瞳孔轉動,陸隱緩緩接近。
時初盯着陸隱,它不甘心,憑什麼自己要敗?三個時代的謀劃,尤其上個時代它忍氣吞聲藏在六大主宰之下,看着它們逍遙掌控一個時代。
憑什麼它們可以,自己就不可以?
人類不過是自己扶植起來對付主一道的傀儡罷了,那個彌主,那個王文,還有這個陸隱,都該死,都該死。
他們沒資格擊敗自己。
自己纔是無敵的。
它目光猙獰,驟然起身,頭頂,一抹灰色牽引,來自主歲月長河。
時初直接衝入主歲月長河,猙獰的目光充滿瘋狂,它要逆古,要終結一切。所有人都得死。
陸隱平靜看着時初衝向主歲月長河源頭。
逆古嗎?
這是它最後的手段了。
但,自己豈會不考慮到這點。
主歲月長河源頭,那裡有座歲月古城,上個時代存在六大主宰力量分身,是三大定律的最後一步,而今,沒有了。
也無人鎮守。
因爲除了陸隱與時初,再無人可以逆古。
如今時初衝向源頭,甚至無暇考慮陸隱沒追來。它一心只想逆古,想翻轉一切。
再來一次。
只要逆古成功,只要自己不死,就可以再來一次。
三個時代又如何,再來三個時代,它一定會掌控宇宙的,一定能掌控無盡生靈的生命。
人類必須滅亡。
前方,最後一座歲月古城印入眼簾,原本應該被雙擎老祖拖着,此刻,雙擎老祖也早就被陸隱嚇跑。
時初笑了,它要逆古,誰也阻止不了,誰也不行。
陡然的,它笑容消失。
前方,一道人影緩緩浮現。
它看向人影,呆滯張大嘴,不可能。
彌主?
他不是死了嗎?
灰色的歲月纏繞,彌主,是自歲月長河走出,一步步朝着時初而去。
時初呆滯望着,不敢相信。
不對,他不是彌主,彌主已經死了,不可能還活着,絕對不可能。
方寸之距,星穹下,陸隱遙望主歲月長河。目光復雜。
彌主確實死了。
但古今之決又將他拖了出來。
彌主早已登臨自己的巔峰,古今之決不可能賦予他更進一步的可能,但卻可以讓他了結恩怨。
兩個時代。
他被時初整整掌控了兩個時代。
這兩個時代,他承受了多少?陸隱一人揹負文明走了一個時代,很苦,很累,可彌主呢?經歷過文明威脅之苦,千刀萬剮之痛,親人的指責,同伴的背叛,自我的否定。
人世間所能經歷的一切絕望,他都經歷過了。
所以他走了一條絕情絕義之路。臨死都不後悔。唯有愧疚伴隨而去。
這一切都是時初給的。
陸隱無法復活彌主,卻可以給彌主一次自己了結的機會。
彌主於主歲月長河源頭對視時初,瞳孔一黑一白,兩股力量於虛空交錯,化爲兩道線,相融,朝着時初斬去,而黑白二線周邊盛開着無數黑白色的花,每一朵花都似乎代表一個宇宙,一花一世界。
每一朵花都在綻放,破碎。
開百界。
毀滅與創造相融。
斬。
沒有任何話,彌主對時初有的只是這一斬。
一斬,斷過去恩怨。
一斬,斷未來威脅。
這一斬,既是替他自己,也是替整個人類文明。
時初呆呆望着黑白二線斬落,身體竟動彈不得,彷彿此刻它就不該動,也不能退,這是它該還的。
黑白二線斬落。
主歲月長河一分爲二。
時初,身體中間出現了一道血線,幾乎將身體斬斷。
無力感宛如潮水般涌來,頃刻間吞沒了它。
它徑直墜落,咂向歲月長河。
而對面,彌主沒有看它,這一斬落下後,對時初,他也就沒了恨意。他在看陸隱,也在看方寸之距,看向天上宗,看向彌雅,看向他放棄一切守護的文明。
最後露出一絲笑容,身體,漸漸消失。
噗通。
時初砸落歲月長河,濺起時間的漣漪。
它就像失去生機的朽木漂浮着,目光呆滯。
陸隱逆流而上來到它頭頂,俯視看去:“可有想過,最終擊潰你的是你一直利用的人類?”
時初瞳孔一震,逐漸聚焦,盯向陸隱。
它沒有說話。
任何話語在這一刻都失去了意義。
它輸了,輸的乾乾淨淨,就連最後的反抗機會都被那個操控兩個時代,折磨兩個時代的人剝奪。
徹底的輸了。
人類。
人類。
“人類--”一聲怒吼,來自時初最後的不甘,它死盯着陸隱,血淚順着眼角流淌,充滿了不甘。
陸隱擡手,想要結束它的命。
就在這時,時初腦門,一個字緩緩浮現,映入陸隱眼簾。
陸隱看到了,瞳孔陡縮,難以形容的寒意驟然間傳遍全身。
“奴”
時初的額頭,出現了一個字--“奴”
一剎那,陸隱夢迴上個時代,眼前看到了一個個人影,永恆,未女,業障,四方鎮守使,天賜…
一個個人閃過眼前。
同時出現的還有那一個個“奴”字,以及曾經在蜃域出現過的血色人影。
王文。
是王文。
“天”字鎮壓,“奴”字爲印,這是王文的標誌。
王文曾是天元宇宙的天命,是主宰一切的幕後黑手。但他在上個時代都是主宰之下,更是被時初控制三個時代,利用來完成彌天大計,他只是時初的棋子而已。而今,這個“奴”字居然出現在時初腦門上,怎麼可能?
陸隱呆滯望着,比任何一刻都不可思議。
同樣不可思議的還有時初自己。
它呆滯望着自額頭浮現的那個“奴”字。
什麼東西?
什麼時候?
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自己謀劃三個時代,親自更替兩個時代,培養主宰,謀算宇宙,這個字怎麼可能在自己頭上?誰能給自己留下這個字?不可能。
時初漂浮歲月長河。
陸隱居高臨下看着。
天地在這一刻都停滯了,歲月也漸漸停滯,一切都在停下。
唯有一人,走出虛空,出現在陸隱對面,視線先是看向時初,隨後又看向陸隱,嘴角帶着一抹微笑:“佩服,陸兄,恭喜你,擊敗了時初,從此以後,這方寸之距將由你做主。”